硬物碰撞聲乒鈴乓啷的響個不停，紅妖在半空中翻滾著，兩次險險擦著那看起來就很鋒利的鱗甲飛過，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漸漸感覺神識不清，迷糊起來。

水聲現在很遠，似乎又很近，在那風聲刮過的時候倏地是巨響，之後又是細細涓涓的細微動靜。紅妖眼前一黑，又一亮，嗚嗚的怪響時不時地響起，每次想起就是一次周邊氣流的震動，還有紅色石塊的碰撞和摩擦。

“撲通”接連的幾聲響，不大卻在著周邊的水聲碰撞聲中格外特殊，紅妖混混沌沌地想，什麼東西掉水裡了？

眼見著一塊比她大了數倍的石塊直直朝著她的方向撞過來，心裡念一聲佛，她眼前最終一黑，放棄掙扎，徹底失去了意識。

“果真如此?！庇幸浑b手伸過來，遮住了半邊天空，挑挑揀揀，將那些石頭一個一個挑過來，不是他要找的就扔到水裡去，他捏起一顆不成形狀的石頭塊，習慣性準備扔出去的動作一頓，舉到眼前，無聲笑笑，找到了。

抖一抖，窸窸窣窣的粉末從那石頭上掉下來，最後露出來的紅色石珠，渾圓，剔透。

那幾乎是微型的人身蛇尾的人仰頭瞧著他，嗚嗚的叫著什麼。

柳玉戈不理它，只管蹲下身去在那水裡沾一沾，去了手中紅色珠子上的塵土。洗出來之後甩一甩，就變成了巴掌大小的石球，閃閃的發著金紅光芒，裡頭不是實的，只見到光華流轉，看不清是什麼。

這陣做得巧妙，崇的是天地玄黃，見微知著，扭轉乾坤。紅妖自打進入這陣中，便是入了幻境，不覺自己身上被動了其他的手腳，一心只想從本體化爲人形，自然不得其法。

“這可怎麼算呢？這是第二次救下你了?！绷窀昕粗蔷К撻W耀的石球，目光眷戀，幾乎是含情脈脈。

“啾”的一聲叫響在他腳邊，柳玉戈看下去，一隻白狐弓著身子齜牙咧嘴地瞪著他，緊張著他手裡的那顆石球。

他無視他微不足道的威脅，發會兒呆，想通了些什麼。

“原來這事是這麼來的?！绷窀昕聪蚰请b狐貍，一手抹過眼眸，棕黑色瞳孔一邊，琥珀色晶瑩明澈，“看到了吧，你猜對了?！?

“可惜也沒有什麼用，到頭來還不是都要我搭救?！彼緡佉痪?，蹲下身將那狐貍撈起來，肚皮上的毛溼漉漉的，卻沒沾溼他衣袖半分，“別亂動，就將你和她放一塊兒?！?

手裡那邊叫邊咬還試圖掙脫的小東西果然不動了，滴溜溜的黑色眼睛依舊深幽幽的，看著那離它越來越近的紅色珠子，冷不丁的將前爪伸出，一把抱住。

柳玉戈瞧著，覺得蠻有趣，索性只抱了狐貍，讓狐貍把珠子牢牢用四個爪子護在懷中，像抱著孩子似的，毛茸茸的狐貍臉不停地蹭著那發光的珠子，嗷嗚嗷嗚地嗚咽般小聲叫著，像是呼喚。

“你別費力氣了，她睡得沉呢。哪會這麼一時半刻醒來？”柳玉戈嘲笑他，爲人時看著還算精明強幹，可變成了本體怎麼就變成這麼個樣子？

那狐貍似乎沒聽到，不依不撓地蹭著，呼喊著，漸漸的，聲音平息，柳玉戈低頭一看，那傢伙也睡著了，咂巴著嘴依舊摟得那珠子死緊，懷中那珠子的光一明一暗的像是在呼吸。

“真是，天生一對嗎？”

繞著他的手飛的那東西嗚嗚地叫喚，他揮揮手，將它打發下去，轉身就走。雲霧成團，水汽漸散。

復歸園的門在緊閉一個日夜之後洞開，一日夜間紅閣的兩位護法死死守著這院落連一隻蒼蠅都不準它飛進去，因爲門口有一張字條——有人擅入陣中，她死無骨。

不過，某一位還是進去了，到這種時候他終於意識到說自己不是人還有這個好處。

門開，廖燕和廖鶯噔地跳起來，明裡暗裡多少雙眼睛看向那門口。先是好濃的水氣，然後是黛藍顏色的衣袍，至此，廖鶯已經將手按在了腰間的劍上。然後是一張臉，琥珀色的眼睛，淺淺帶笑的臉。

廖燕目瞪口呆，一時失語。

“兩位廖護法，好久不見?！?

那人的懷中摟了一隻狐貍，毛色瑩白，白狐貍的懷中抱了一顆珠子，金紅剔透。

“結陣人油盡燈枯，無須再費力氣去尋。這陣是毀了，但是有人傷得太重，需要閉關養病，廖護法知道要做什麼了吧?！彼聪蛄窝?，一手撫著懷中狐貍的毛。

“是……是。”廖燕神情一鬆，不管怎麼說，閣主沒事就好，她急急忙忙去安排回總部的行程，廖鶯留下看著這一人一狐一珠……臉上神情不動，心裡默默擦一把汗，覺得這三位這麼個造型出現還是看起來很和諧的，比都是人身的時候和諧多了。

廖燕的動作很快，旗雲鎮上下都是外鬆內緊，在紅妖進入那院子之前，有所騷動的小蝦小魚就已經被按在了原地動彈不得，大魚倒是有的，蠢蠢欲動也是有的，但是竹林裡頭近三十人的骨灰就那麼被人神不知鬼不覺地灑在臥榻之側的感受就不是那麼讓人蠢蠢欲動了。紅妖進入之後一直受困未出的消息也僅僅有那麼屈指可數的幾個人清楚了，爛在了肚子裡。

繼而當天晚上天門新掌門和毒門新掌門在接任不足一年之後齊齊夭折，一個是折在毒門的秘製毒藥之下，一個是折在天門秘法無殤咒之中。天門和毒門一朝反目，當夜碰巧兩隊人在受挫之下都決定立即撤出旗雲鎮這攤渾水時相遇，不知從何而來從誰而來的幾個若有似無的激將之後就扭打了起來，這多少回合下來，又是不少精英折損，元氣大傷，不在話下。

名門正派的各位拍板大佬們齊刷刷地收到毒門天門慘狀的消息之後，撓撓頭，覺得這時候出去冒個頭，指不定就一夜之間滅門了也有可能，一時間都恨不能夾起尾巴做人，能躲一時是一時。

旗雲鎮的渾水，轉瞬是，天下至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