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臉頰漲血,雙眼充血……
羅亮一心心事還沒意識到自己犯了個如何大逆不道的錯誤,只是在蒐羅著詞準備進行此行的目的。
“啪!”
臉上卻捱了個大耳光。
他不可置信看著秋雁,但見對方正怒衝衝的對著自己,又委屈又不解不禁悲從中來:“我知道你不願嫁給我,你是屋裡的丫頭,比我這個在外面趕車的下人高上好幾倍,我怎麼配得上?可你也不能……也不能……”
羅亮小眼睛開始泛紅,透出點點水光。
秋雁不知爲什麼無法再理直氣壯,剛剛扇了他一巴掌的手也痠痛起來。
“我就是來問你……你要是不想……就和我一塊跟老爺說去……”
說著就抓住秋雁的腕往外走。
倆人撕扯著到了院外,秋雁終於在利齒的幫助下襬拖了羅亮的鉗制。
羅亮看著手背上的血印子,.苦笑:“你又不和我去,你到底想怎樣?”
秋雁此刻也不知想怎樣了,只是.大踏步的往回走,卻又被羅亮截住:“跟我去見老爺!”
秋雁終於發現不對:“羅亮,是你不想娶我吧?”
暗夜中,看不清他的臉是否泛.紅,卻見他眼中有光一閃。
“好啊,既然你不想就自己跟老爺說去!”秋雁故作輕.鬆。
“你喜歡二少爺……”
她剛一轉身,就被身後的喃喃聲止住了腳步。
“你胡說什麼?”她大眼圓睜。
“我沒胡說,你們都喜歡二少爺。”羅亮一隻腳碾著地.上的土。
“我告訴你羅亮,你要是再胡說……再胡說……”
她舉起手,比劃了一下,但終於沒有扇下去。
羅亮倒是很臨危不懼的挺著。
“哼,你心裡也是有別人吧?”秋雁抱臂斜睨著他:“我.就不信我秋雁還配不上你了!”
別人?
羅亮苦笑。
秋雁心裡的人.說出來怕只是遭人恥笑攀高枝,可是自己心裡的人……
他嘆了口氣,耷拉下腦袋。
這模樣倒引得秋雁愧疚起來。
“你要不去……我走了。”
羅亮慢吞吞的往回走。
“唉……你要去哪?”秋雁心裡沒底。
“我……”羅亮腦子不夠用,眼下這一切根本不是計劃之內:“不知道。”
他轉身走了兩步,又突然折轉回來。
秋雁怔怔的看他去而復返,又怔怔的看他拖下棉衣……
……二少爺急忙扯下身上的銀狐皮襖,披在她身上……強行裹緊……
身上突然暖和了……
她怔怔的看著他穿著單衣消失在夜幕,好半天才不自覺的拽了拽身上的棉衣。粗糙,有些重,但是很溫暖。
一星白輕輕落在棉衣前襟。
她茫然的擡起頭……
下雪了……
秋雁和羅亮的好日子定在小年。
雖然是下人,不過必然是好久沒有辦過喜事了,苑裡人都盡心張羅著,關鍵是下人們忙著送一些賀禮,順便玩笑,倒也熱鬧。
秋雁臉紅紅的,像蘋果,眼亮亮的,像水葡萄。
她也不知道這事自己怎麼就應了,好像混沌沌的說出了口,然後大家就忙活開了。
她後悔。雖然仍住在西廂房,卻儘量避免和他碰面。可是作爲這的使喚丫頭,不碰面是不可能的。二少爺仍在愁他的事,可是見到她卻是眼中含笑,這笑讓她心裡泛酸。他還說要送她份賀禮,只是尚未想好該送什麼。她倒希望他不要送,免得睹物思人。這幾日,她沒事就對著那件黑棉衣。那夜,羅亮將它批在自己身上時她的確產生了錯覺,可是這粗布棉衣和銀狐皮襖絕無可比性,好在都是可以禦寒的。或許李媽說的對,實實在在過日子纔是真的。
西廂房裡來往的人多起來,一是衝著她,一是衝著二少爺。丫頭們都一味的羨慕她,說整個院子就她歲數最小,倒先嫁了,雖然不是被收房,但好歹羅亮一準只疼她一個。
她看著她們的眼睛,琢磨著話的真實性。倒像是真的,然後自己對自己說,我是幸福的。
她們送了禮,荷包、首飾、胭脂什麼的堆了一堆。
她撿起盒胭脂,打開。
芬芳的甜香映著紅紅的顏色。
想起二少爺送給她的胭脂,一直沒捨得用就丟了,現在想來還是對羅亮恨恨的,都是他!他過後倒也送了胭脂賠罪,可是……那是不一樣的。
丟了胭脂,又來了胭脂,這就是緣分嗎?
她有些迷糊,看著眼前的紅色,香氣聞久了頭有點暈,竟有些想不起二少爺送她那盒胭脂的模樣了。
按理羅亮也應該下個聘禮什麼的。雖然事出倉促,但規矩還是要走的,可是他不僅聘禮沒有動靜,自從那夜過後,竟連人也不來了。
她皺起眉頭,難道自己就那麼不受待見?二少爺嫌棄她也就罷了,這羅亮也……
他心裡有別人,可那人是誰呢?
安雁坐在桌旁凝視前方,目光空洞。
他要結婚了,娶那個叫秋雁的丫頭。
指甲再次掐著鑲著層層花邊的袖口。
這是好事,這是好事。她不停的告訴自己,因爲這樣就可以徹底解拖了。可是她有不明白,羅亮一直沒有糾纏過她,又何來解拖之說?
屋子很空,雖然添了薰香暖爐卻還是冷。
無神環視房間,鏡中現出一張裝扮精緻的臉。
這幾日她總是把自己打扮得額外奪目,然後到院子裡晃,裝腔作勢的指揮下人幹這幹那,說話的嗓門都高了許多。就有人笑她:“安姨太,這究竟是誰要辦喜事呀?”
她臉熱,聲音更尖利起來。
可是無論她多麼燦爛耀眼,卻始終調不過來那束目光。
她這個位置是看不到後院的,她也找藉口上後院走了走,可是除了前天傍晚看到他趕著馬車進門的背影,就再也沒有見過。
她無法從他身上感受到喜氣,她懷疑會不會是自己的私心作祟。
她看著那背影,即便穿著厚重的棉衣,她彷彿也看到他閃著點點汗光的油亮的皮膚,寬寬的肩膀,背中間有一道漸下漸深的溝,卻被腰帶攔斷了……
呼吸就那麼忽的急促起來,身子發燙,渴望那個背影轉過來緊緊抱住她……
可是背影漸漸遠去,神思歸屬間發現擁住自己的只有自己的雙臂。
鏡中的臉有些恍惚,眨眨眼又清晰起來。
卸下朱釵,拖掉繡花襖,躺在牀上,盯著承塵,嘆息:“又過了一天了……”
是的,離小年越來越近了。
就這麼躺了一會,突然坐起來,忙忙的穿上衣服,又對著鏡子照了照,覷著院中沒人,快步溜了出去。
兩匹馬,頭挨著頭的咀嚼著乾草。
這裡的氣味較夏天淡了許多,似被冷氣封閉在了裡面。
她撫著粗糙的馬欄,閉上眼,彷彿就撫在他粗糙的手上。
一點點的撫摸,一點點的感受,一點點的回憶,竟覺得這欄桿溫暖起來,柔軟起來。
眼眶不禁溼潤。
嘆息,睜眼……怔住……
她的手……她的手正按在一隻手上……
心轟然一跳,卻不可置信的一點點看上去……
還沒等她看個究竟就趕緊好像有人從後面推了她一把,整個人撞到一個硬硬的懷抱,直撞得鼻子痠痛,卻不想離開,而那人也不打算讓她離開,抱得緊緊的。
說不清是風聲還是呼吸聲,抑或是心跳,就這麼水乳交融的化在了一起。忘記恐懼,忘記顧慮,忘記身份,忘記得失……此刻,一切是如此的真實。
她的手緩緩向上,扯開他的棉衣釦子,將手掌探了進去。
那是她熟悉的胸膛,無數次出現在夢裡的胸膛。多少次她以爲自己偎依在其中,而醒來卻只有陪在身邊的被子。
感覺他的身子一震,她不禁將脣貼了上去。
他的懷抱開始顫抖,臂膀開始僵硬,而一個更硬的東西正硌著她的小腹,令她覺得那裡好像著了火,烤得口裡發乾,心尖發焦,呼吸都帶著熱氣。
手急切起來,又拽開兩個釦子,然後一路向下……
突然,她的手被攥住了。雖然隔著棉衣,也能感到那隻大手在用力,在戰慄。
她喉嚨嗚嗚著,訴說著渴求,身子難耐的蹭著他,感覺他的堅硬,心底愈發迫切。
可是他遲遲沒有動作,到最後竟然平靜下來,鬆開她的手……
心上的火苗忽的被冷風吹滅,只餘菸絲縷縷。
她的手無力垂下,看著他的棉衣敞開的口子如同一個空洞。
他什麼也沒有說,就那麼轉身走了。
她就看著他一點點的走遠……
他竟然沒有回頭……她苦笑。
寒風颳面,刺得麪皮生痛,淚就這樣被吹出了眼眶。
“梓峮,這麼急的邀我來該不是隻爲了秋雁出嫁吧?”
方浩仁擺弄著蘇梓峮桌上的鎮尺,眉毛一挑一挑的看著他。
的確,最近只要蘇梓峮找他,都是想借機出門,他已經成功的幫他逃出好幾回了。雖然他不是很想欺騙蘇伯父,可是爲了梓峮……
“今天還真是讓你來湊熱鬧的,”蘇梓峮打掉他翹著的二郎腿:“你不是很喜歡秋雁嗎?還不趕緊來?對了,帶賀禮了沒有?”
“賀禮?”方浩仁坐直身子:“怎麼還要賀禮?我以爲就是來吃飯的。”
他看到蘇梓峮收拾好一套文房四寶,頓時傻掉:“我說梓峮,這就是你的賀禮?秋雁和羅亮都不識字吧?”
“我這是爲孩子準備的……”
“都有孩子了?怪不得這麼急著辦……啊,那孩子該不會是你……”
“尋思什麼呢你?”
方浩仁轉了幾個圈:“那我送點什麼?要不你這份就算咱倆的好了。”
“我記得你那紐子上好像還繫著塊懷錶吧……”
“啊,梓峮,我還是不是你兄弟了?”
摘編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