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能消耗過度兼之精神疲憊,衛川一覺醒來已經是晚上七點,下樓到客廳,男人看見黃芪腿上架著懶人電腦桌,正坐在沙發上碼字。旁邊餐廳的燈也開著餐桌上放著幾隻菜和一砂鍋湯。
有一瞬間,衛川覺得回到了自己異能覺醒之前,入侵者,秦鷲,異能戰鬥,一切都是場夢??刹蛷d角落放著在戰鬥中磕碰壞的傢俱,提醒著衛川一切都是真實的。
現在想想,衛川其實有些驚訝,自己居然毫無障礙地接受了自己成了個異能者的事實。異能者的存在雖然已經被人們接受,但異能突變率的低下使得普通人對異能並沒有直觀的感受。自己一個晚上見到的異能者或許比大多數人一輩子見到的都多。
同時衛川后知後覺地感到不安,戰鬥中他殺了人,但他並沒有多少罪惡感。
這正常嗎?
衛川呆站在樓梯口想心事,黃芪碼字專心,過了好一會兒女人才意識到男人的存在,她把視線從電腦屏幕移到衛川臉上,又看了男人一會兒纔開口:“衛川?衛川?”
黃芪接連喊了兩聲,衛川纔回過神,男人的視線重新凝聚,黃芪接著說下去:“把菜熱熱,吃飯吧。”
“你呢?”
“我已經吃好了?!?
黃芪平平常常地答,衛川恍恍惚惚地去熱飯,黃芪最後看了衛川一眼,低下頭繼續碼字。
飯在電飯鍋裡,衛川按下加熱鍵,菜挨個放進微波爐,砂鍋架上燃氣竈。
熱騰騰的飯菜擺上桌,衛川破天荒地招呼了黃芪一聲:“要不要再一起吃點?”
之前的日子裡,衛川和黃芪和諧相處,但基本是一種井水不犯河水的交往方式?,F在衛川的這話頗有點反客爲主的味道,和他之前的表現比起來熱情過了頭。
黃芪意外地看著他:“不了。”
她仔仔細細地看著他的表情:“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衛川噎了一噎:“你沒什麼想問的嗎?”
有關他們的戰鬥。
黃芪一臉不明白,搖了搖頭。
衛川在桌上跺齊筷子,低頭扒飯。
黃芪又吃了一驚,跺筷子這種接地氣的動作怎麼會出現在衛川身上?她不由懷疑衛川的這個動作是被自己帶出來的,可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對,她不做這個動作的啊。
——我該問什麼?
——我已經退役啦,不適合再知道太多的事情。
兩句話無論哪句都是不能說的。
黃芪苦苦思索。
想到衛川是第一次上戰場——
“你殺人了?”
衛川差點把一勺湯喂進自己鼻子裡。
“是。”
黃芪心想:看不出來啊。
她這麼想也這麼說了:“你看上去沒受什麼影響?!?
黃芪話音剛落,衛川臉色就變了。
“這說明你心理素質好?!?
衛川繼續喝湯,有涵養的用沉默代替了嗤之以鼻。
黃芪聳了聳肩,端起蜂蜜水喝了一口:“你殺人的時候覺得亢奮嗎?”
衛川:“怎麼可能!”
“那不就行了,你不是變態殺人狂?!秉S芪重複,“只是心理素質好。你現在不安,正說明你是個三觀正直的好少年?!?
話說到這裡就夠了,再多說就是畫蛇添足。
衛川沉默了會兒換了話題:“秦教官還沒來?”
衛川話音未落,穿透性極強的警報陡然響了起來!
黃芪和衛川同時變了臉色。
“喪屍!”
黃芪所在的居民區離通往地上的通道很遠,出現喪屍只有一種可能,有人變異了。
果然,警報尖銳鳴叫聲的間隙中,人聲廣播報出了報出了突變者的座標——小區內的中央花園。
黃芪把電腦往旁邊一放:“走,異能者,我們去看看。”
晚上七點是中央花園最熱鬧的時候,這個時候那裡聚集著跳廣場舞的大爺大媽們。
小區裡,帶著孫輩散步的老人們抱著孩子驚惶地往家跑,警報聲中夾雜著“快回家,快回家”的叫喊聲,窗戶緊緊鎖上,低層住戶把平日裡靠牆放置的鋼板擡起來封住脆弱的玻璃窗。從鋼板與窗框縫隙中透出的光亮很快熄滅,高層亮著中窗戶也一格格暗下去,沒人希望在黑夜裡成爲醒目的目標。
整個小區在緊張驚慌的氛圍中迅速沉寂下去,再不聞人聲,地下城的科技比起兩百年前沒有太多進步,但在有限的條件下,人們有了一系類應對喪屍威脅的方法。
刺耳的警報還在響著,喇叭中機械重複著防禦工作的注意事項,警報喇叭所在的那棟樓是小區物業樓,工作人員早已撤離,大門敞開著,通往地下室的路上灑滿了晶核製劑——晶核,那是喪屍喜歡的味道。
黃芪和秦鷲一踏入物業大樓,樓裡的廣播就響了,遠程遙控的物業氣急敗壞:“你們到這裡來幹嘛?!喪屍馬上就要過來了!”
秦鷲對著攝像頭捧出一把火焰,那頭瞬間收聲,在開口時語氣完全變了:“異、異能者……來得這麼快?”
黃芪是個宅,物業和戶主又交流有限,那頭顯然沒認出她是這裡的住戶。至於他們從家走到這裡經過了小區攝像頭——兵荒馬亂的,誰會注意他們啊。
“能聽到我說話嗎?”不知道這裡的探頭有沒有語音功能,黃芪大聲問道。
事實證明,小區物業的硬件對得起它高昂的物業費,那頭立刻回答:“能!”
“喪屍有幾隻?”
“目前過來的有三隻?!蹦穷^回答道,“中央花園那裡還有兩隻在、在……呃……吃。”那邊聽上去快吐了,停頓了一下,那邊盡職盡責地繼續彙報情況,“現在還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會變成喪屍,被咬的一共十二人。”
衛川:“這麼多?”
“沒辦法,變異的是一個大嬸,跳著舞突然倒下去,一羣人都圍過去,都是些年紀大的,跑不快啊?!蹦穷^的聲音帶著無可奈何的感嘆,隨即“咦”了一聲,“有一個爬起來往物業樓相反的方向去了?!?
黃芪立刻問:“他吃人了嗎?”
“沒,被咬了暈倒在地上,才醒?!?
衛川:“潛在異能者?”
被喪屍咬了之後也有覺醒異能的可能,兩百年前的第一代異能者基本都是這麼來的。
黃芪謹慎的給出了另一種可能:“或者只是還沒徹底變成喪屍?!?
“不管是哪種情況,我們都不能讓他走太遠?!?
黃芪用手機打了衛川的電話。
男人把口袋裡的手機掏出來,接通。
“隨時彙報喪屍的動向,尤其是那個往反方向走的。”黃芪開了免提,把手機放在警衛室窗臺上。
衛川也開了免提,物業的聲音從廣播中傳出,零點幾秒後又從衛川的手機裡傳出:“好?!?
“我們走?!秉S芪伸手拿過衛川的手裡,按住話筒的位置,防止那邊的人聽到自己的話,“喪屍不是人,殺的時候不要有心理負擔。帶著這份功勞進軍團,你接下來的路也能好走些。”
這些道理衛川都懂,黃芪一副過來人的口吻讓他有些不爽:“別總是一副老太太口氣?!?
黃芪嘴角一彎:“就算你把你的年齡翻倍還是比我小。”
他的年齡翻倍……衛川覺得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衝擊。
“老太太我老胳膊老腿的沒有攻擊力,”黃芪拍拍衛川的肩膀,路燈照耀下,已經可以看見迎面走來的兩隻喪屍了,“年輕人你上吧?!?
其中一隻喪屍身上找不到被咬的痕跡,身上的衣服也沒有破損,卻是沾了不少血跡。那是個五六十歲的老太太,想必就是那個自主變異的了。
另一隻喪屍是位上了年紀的老先生,他的動作比老太太僵硬不少,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口中發出“嗬嗬”的聲音。
經歷過和異能者的戰鬥,兩隻剛剛變異的喪屍對秦鷲來說是小菜一碟,他向前兩步發動異能,明亮的火舌瞬間把兩隻喪屍吞沒。
黃芪目瞪口呆:“等等,你是這麼用異能的?”
衛川茫然,不這麼用還怎麼用?
“把火滅了,”黃芪不得不現場指導,“一般來說,火系異能者也不會把喪屍整個燒掉。”
衛川乖乖聽從比自己年齡的兩倍還大的女人。
“一方面爲了晶核,異能會燒燬它?!秉S芪進一步解釋道,“另一方面——”
火焰漸漸熄滅,衛川看到了讓他震撼的一幕,火焰的溫度讓僵化的肌肉獲得了短暫的靈活,男性喪屍彎起胳膊把女性喪屍圈在懷裡。
那畫面一點都不美,衛川的火焰很厲害,短短幾秒已經把兩隻喪屍燒成黑紅交雜的可怖人形,黃芪的聲音在繼續:“另一方面,別忘了他們曾經和我們一樣是人類?!?
衛川嗓子發乾:“你才說過喪屍不是人類,可以隨便殺?!?
“兩句話不矛盾。而且我說的不是隨便殺?!?
女性喪屍嗓子裡發出嗚嗚的叫聲,掙扎著想要脫力男性喪屍的禁錮,男性喪屍還保存著最後的意識,緊緊抱著女性喪屍——他的妻子——艱難地擡起頭望向黃芪和秦鷲,通紅的眼睛中似乎流露出了哀求。
喪屍身上異能造成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重新長出的皮膚是泛著灰的青色。
等它們身上的傷完全癒合,這兩隻喪屍就將完成第一次進化。
衛川清楚的看見,隨著傷口的癒合,男性喪屍的眼白正一點點被黑色吞沒,他帶著哀求的眼神也一點點變得空洞起來。
黃芪出聲提醒:“衛川。”
衛川聲音乾澀,透出一種帶著點麻木的堅定:“我該怎麼做?”
“脖子,”黃芪說,“把他們的脖子燒斷。”
喪屍全身的行動靠的全是腦袋裡的小小晶核。
如何使用異能是本能,如何控制異能卻要後天學習,衛川纔剛覺醒,對異能的控制尚做不到得心應手。一開始放出的火焰把兩隻喪屍完全吞沒,衛川一點點調整,然而到底技術不純熟,火焰一會兒大一會兒小,折騰了好幾分鐘都沒能把脖子燒斷,沒被一下燒死的兩隻喪屍卻在時大時小的火焰中得到喘息,並且迅速對火焰產生了抗性,在火焰弱下來的時候,傷口再次有了癒合的趨勢。男性喪屍鬆開了手,眼中的人性已經一點不剩了。
短短幾分鐘裡,衛川已經滿頭是汗,如果喪屍在他的異能火焰中癒合傷口,它們一次完成的進化能抵上正常的三次,三次進化後的喪屍恐怕不是他一個人能對付了的,更別提保護沒有攻擊力的黃芪了。一邊焦慮著自己再不幹掉它們就要對付不了,一邊想著自己這麼折騰這對老人太不人道——然而不管心裡多麼焦躁,衛川依然在做著他堅持了數分鐘的事情,儘可能地控制異能,努力地去夠黃芪定下的要求。
就在這個時候,第三隻喪屍出現了,小小的,步履蹣跚,時不時還會跌倒,手腳並用地爬一段,然而它靠近的速度卻出奇的快。
那隻喪屍是從黃芪和衛川背後的綠化裡爬出來的,小區的探頭向來不會關照綠化,之前物業有報告說跟丟了,黃芪一直保持著警惕,聽見動靜立刻轉身,還沒來得及提醒衛川,四肢著地的小喪屍像野獸一樣從地上彈起來,騰空足有半米高,撲向黃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