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六月如約而來，學(xué)校被各種激勵人心的橫幅包圍，試卷依舊鋪天蓋地地來，暮晴、夢苑和曉蕾三人抓住一分一秒空餘時間背單詞、背公式、背政治。到了中考的那一天，三人起得比平時晚一點，想保證好睡眠質(zhì)量。吃過早點，慢悠悠地走回教室，一路上又說又笑，全然放輕鬆了自己。這一天恐怕是從初二以來，她們過得最悠然自得的一天了。因爲(wèi)一切知識已經(jīng)儲備在腦海中，她們已經(jīng)無所畏懼！
離開教室去考場的時候，暮晴收到了希星的短信：“加油！記得我們的約定！”
暮晴馬上回復(fù)了他：“我會的！等我好消息！”
班主任和各個科任老師在樓梯口送學(xué)生，見到暮晴、夢苑、曉蕾的時候，班主任激動地說：“九年寒窗苦讀，你們定能金榜題名！祝你們旗開得勝！”
暮晴心裡也激動得很，看見老師們的時候竟然忍不住紅了眼眶，不知是因爲(wèi)即將離別，還是因爲(wèi)別的。
三天，考七門，最後一門是化學(xué)。暮晴做到應(yīng)用題的時候竟然分了心，不斷幻想她和希星重逢的場景，她和曉蕾、夢苑一起上一所高中的場景……等到神遊結(jié)束的時候，剩下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暮晴覺得世界突然黑暗了，她趕緊列了公式，配平了方程，可是最後答案卻怎麼了算不對，這時候鈴聲就響了！她覺得自己的後半輩子就在這個鈴聲響起的時候註定了會黯然失色。走出考場的時候，她聽見許許多多人在對答案，她捂著耳朵跑開，一直跑，跑到教室走廊，轉(zhuǎn)彎的時候撞上了一個人，暮晴被撞倒在地。她覺得自己沒有力氣爬起來了，乾脆就坐在地上，想起了自己的不爭氣，就放聲大哭起來。那個與她相撞的人是隔壁班的同學(xué)，叫做王浩渝。他束手無策地看著地上嚎啕大哭的暮晴，一邊道歉一邊說：“求求你不要哭了好嗎？求你了，別人會以爲(wèi)我欺負你的！”
暮晴覺得十分抱歉，於是緩緩起來，繼續(xù)跑。終於到了教室，她氣喘吁吁地倚在桌子旁。曉蕾和夢苑看見她滿眼淚花，趕緊過來靠在桌子旁，關(guān)切地問個究竟。
“沒有發(fā)揮好嗎？”曉蕾和夢苑同時開口說。
暮晴的眼淚又開始氾濫了，她說：“我真不爭氣，我竟然開小差了！最後一題答案沒有算出來！我覺得我要完蛋了！真的完了！”
“你先不要著急，冷靜一點！只是答案沒有算出來，評卷老師會按步給分！答案分數(shù)很少的！不要緊的！”曉蕾一邊握著她的手一邊說。
“而且你的字很好看，說不定老師不會留意到你答案不對啊！”夢苑補充說。
暮晴深深吸了一口氣說：“可是每一分都不能丟啊！不能，我沒有那種水平，可以不顧一分兩分，要是我因爲(wèi)一兩分沒有上第一志願，我會恨自己！恨自己！”
曉蕾說：“既然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不可以挽回了，我們就不要再想了，好嗎？那樣只會徒勞增加自己的煩惱和痛苦！”
暮晴一時之間無法冷靜下來，夢苑和曉蕾也陷入了沉默。年少的我們總是把每一分看得很重要，總是會因爲(wèi)成績不理想哭得呼天搶地。可是就正如曉蕾所說，既然已經(jīng)結(jié)束了，爲(wèi)什麼就不釋懷呢？用痛苦纏繞自己，這決不是智者的行爲(wèi)。
暮晴在考後的餘痛中掙扎了一個月，到了公佈成績那一天，她沒有勇氣去查。猶豫了半天，纔拿起電話，逐個數(shù)字輸入，然後輸入準考證號，輸入查詢代碼，等待的過程足足有一世紀漫長。電話系統(tǒng)終於念出暮晴的成績，暮晴認真地一科一科地聽著，聽到總分的時候，整個人都失了神。雖然化學(xué)有90多分，和曉蕾想的一樣，只是扣了步驟分，但是總分，卻遠遠低於她推測的第一志願錄取線。
暮晴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不斷地思考：爲(wèi)什麼上天沒有眷顧我？爲(wèi)什麼付出了沒有回報？爲(wèi)什麼不能讓我遵守諾言？爲(wèi)什麼……
她把從前和希星一起走過了路再走了一遍，圖書館、咖啡廳、拉麪館、書城、電影院……心想再也沒有臉面見希星了。回到家中，爸爸告訴暮晴班主任來過電話。暮晴輕聲答應(yīng)之後便到房間去給班主任回電話。
“喂——老師，我是暮晴。爸爸說您剛剛來電了。”
“恭喜你啊暮晴！”
“老師，不要恭喜我，我考得很差！”
“哪裡差了？你是我們班的第一名！年級的二十名！我們學(xué)校這一次中考也是有史以來最輝煌的一屆！你們真棒！”
“什麼？老師，您沒看錯吧？我是第一名？那曉蕾和夢苑呢？還有數(shù)學(xué)科代表和化學(xué)科代表呢？”
“他們比你低幾分，也很出色！老師真爲(wèi)你們自豪！”
“啊——謝謝老師！謝謝您！我以爲(wèi)自己完蛋了！我要告訴爸爸這個好消息！”
“好！那再見了！”
“爸——中考成績出來了！我是班上第一名！我終於又考了第一名！”
在廚房裡炒菜的爸爸聽見女兒考了第一名也很激動，馬上打電話讓餐廳加餐。
這一晚，暮晴家裡其樂融融，開心地吃了豐盛的晚餐。暮晴知道，自己高估了第一志願的分數(shù)線，她一定會被錄取的！一個月了，她終於可以放下心頭大石，睡一個安穩(wěn)的覺了！
一週之後，第一批重點高中的錄取分數(shù)線公佈了。暮晴的總分超出第一志願——培慧中學(xué)10分，應(yīng)該可以被錄取。她無比激動，立馬打電話給希星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喂——我沒有讓你失望，我完成了我們的諾言！我超過培慧高中10分！”暮晴的聲音裡飽含著愉悅。
“恭喜你！同時感謝你，記得我說過的話。只是可惜，我沒有考好，沒有考上理想的高中。”希星有些失落。
“我們……什麼時候可以見面呢？”暮晴小心翼翼地說。
“隨時，只要你想見我。”希星說。
“明天下午，老地方好嗎？”
“再好不過了。”
暮晴深深呼了一口氣，然後開始臉紅，責(zé)怪自己怎麼可以這麼不矜持？思量過後，決定給曉蕾和夢苑打電話。
“喂——曉蕾，你過了培慧高中的錄取分數(shù)線嗎？”暮晴試探地問。
“我差兩分。親愛的，對不起，不能和你同校了。”曉蕾聲音十分低沉地說。
“不是吧！天吶！那夢苑豈不是也上不了？”暮晴驚訝地問。
那邊傳來連綿的嘆息聲。
掛了電話之後，暮晴再也沒有勇氣打給夢苑了，夢苑是一個多麼要強的女孩子，多麼努力拼搏的孩子，可是她卻沒有得到應(yīng)有的回報，現(xiàn)在的她一定悲痛欲絕地哭著。培慧中學(xué)，是本市最好的高中，是她們?nèi)斯餐膲粝搿Ｈ缃瘢酉聛淼膲簦荒苡赡呵缫粋€人來完成。暮晴還在想是否該打電話去安慰夢苑，可是一個勝利的人去安慰失利的人，總給人一種炫耀的感覺。暮晴再度陷入深深的糾結(jié)中。
深夜，暮晴輾轉(zhuǎn)反側(cè)睡不著覺，於是起來發(fā)短信給夢苑。
“相信有付出一定會有回報，這一次沒有，表明下一次會一次性還清的。上帝從來不拖欠我們太久。我不知道怎麼去安慰你，生怕你會覺得我居高臨下俯視你，但是其實，我多希望我們仨能夠繼續(xù)在一起。”
不一會兒，夢苑就回復(fù)了。
“誰說我如此多愁善感且容易誤解人，我羨慕你可以去培慧高中，但是並不是妒忌，因爲(wèi)那是你應(yīng)得的報酬。親愛的，別忘了要繼續(xù)優(yōu)秀！我也會繼續(xù)加油，三年之後高考必定金榜題名！”
暮晴看見夢苑說出瞭如此激動人心的話終於鬆了一口氣，只是，這是否表明，高中三年她又要再次孤身奮戰(zhàn)？這無盡的孤單，不斷的別離，到底何時纔是頭？懷著對未來的憧憬與惶恐，暮晴進入了夢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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