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明月黯（二）

靜妃秋水翦翦的杏眸忽地向我望過來，似是含著笑意，又好似靜如止水。

我斂著氣息，怔怔地望著她，這件事情她爲何知道的如此清楚，如果光是依靠冬梅和臘梅，似乎並不可能得到如此多的訊息，那麼，我的身邊是否還可能有靜妃的人呢？又會是誰呢？言溪，知書，還是葉無痕？

靜妃似笑卻又非笑地說道：“臣妾並不是這個意思，但是竹露確實是您交於元妃的，不是麼？”

皇后有些窘迫地望向浩玄，他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冷聲道：“皇后，朕此刻只想要聽你的解釋。”

“是。”皇后恭謹地說道：“那竹露的確是臣妾贈於元妃，但是靜妃所說的寒魄爲何物，臣妾卻是不知的，還請皇上明查。”

靜妃冷哼一聲，似乎有著十足的把握那般，目光掃過所有人，卻唯獨對我展開笑顏。

浩玄凝望皇后片刻，輕聳眉心道：“這關係到的可是朕的皇嗣，朕自然會查明真相，既然皇后不知這寒魄爲何物，卻又出現在你贈的竹露中呢？”

聞言我略驚訝地望向龍椅之上的浩玄，原來他在意的僅是我腹中皇嗣麼？但是在不經意間對上他含笑的眼眸的瞬間，我似乎明白了些什麼。他不過是想借此告知別的妃嬪，他的眼中最關心的僅是我腹中的皇嗣，而非我，如此一來，後宮中的妃嬪極可能對我放鬆警惕，原來他竟是一心爲我著想。想至此，不禁柔腸百轉，心中升起一股說不清的甜蜜。焉不知從某一個角落投來一抹生恨的目光。

皇后的脣畔逐漸顯現出柔美的弧度，巧笑倩兮地說道：“這竹露雖是臣妾贈於元妃，卻從未經得臣妾之手。”她略得意地望向靜妃，面上的笑意更濃了：“竹露是臣妾未進宮之前令家中的侍女採集的，當日也不是臣妾親手將那甕竹露交於元妃，而是臣妾的宮女。”

靜妃的臉上微微泛起一絲訝異，正欲說些什麼，卻被殿外傳來的聲音給打斷了。

只聽內監尖而細的聲音響起：“太后駕到。”這一個聲音彷彿在瞬間響徹了整個大殿，更是響徹了所有人的心，誰都不曾想到太后竟會在此時到來。

浩玄微怔地站起身，一衆妃嬪忙跟著一起站起身，準備著迎接太后。

皇后不動聲色地勾起一抹充滿嘲諷的淡笑，望著靜妃的眼神已是包含著深意，此時此刻的靜妃纔想起皇后的身後還有一個太后，她臉色微變，緩緩低垂下眉眼，不再看任何人。

太后雍容地步入大殿，只聽浩玄的聲音響起：“兒臣參見母后。”一衆妃嬪紛紛福身道：“臣妾見過太后娘娘。”

待妃嬪請安完畢，皇后向太后迎去，微笑這請安道：“兒臣見過母后，母后萬福金安。”

太后笑意盈盈地拉過皇后的手道：“哀家看皇后似乎有些精神不濟，是否後宮之事繁多，讓你操勞了，可是辛苦你了。”

皇后安靜地瞥了靜妃一眼道：“兒臣爲了後宮之事操勞，本是分內的事情，並不曾感到辛苦。”

太后滿意地走至浩玄的身邊，皇后則是小心翼翼地扶著她的手臂，待她坐下之後便問道：“哀家今日聽聞皇帝召集了後宮所有妃嬪，定是有重要事情商議，可是爲了即將到來的除夕麼？哀家這把老骨頭也來湊個熱鬧。”

浩玄微微頷首，微笑著說道：“回母后的話，兒臣只是與衆愛妃談些家常而已。”

“是麼？”太后淡淡地望了浩玄一眼道：“看來這後宮已經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哀家果然老了。”隨後便輕聲一嘆。

她的話中似乎帶著另一層含義，直覺告訴我，竹露之事或許她也是略知一二的，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在鳳儀宮必是爲了皇后，如此看來，靜妃的處境似乎也就不會那麼輕鬆了吧！

靜妃與楚妃不動聲色地交換了個眼神，楚妃蹙起秀眉，低垂下眼眉，有意無意地望向一個角落，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驚訝的發現她看著的那個人居然是靈妃。

我緩緩將視線從她們身上移開，心頭不禁疑惑起來，莫非靈妃與她們……莫非竹露事件便是靈妃透露給她們的，可是靈妃對於整件事情不可能瞭解，她甚至不可能知道，那麼又會是誰告訴她的呢？我身邊的人難道真的有人已經不可靠了麼？

太后含笑望著靜妃說道：“靜妃可是有事要說麼？哀家方纔在殿外似乎聽到了你的聲音。”

靜妃聞言一怔，隨即略微不自在地說道：“回太后娘娘的話，臣妾……”一時詞窮，竟找不到合適的話語，或許她是在思量著該如何回答太后的話。

太后見她停了下來，笑意更濃：“哀家在殿外已經聽到了事情的經過，皇帝何不把皇后的宮女傳來問話呢？”

浩玄面上的笑裔漸漸隱去，神色有些苦澀難懂，太后的突然出現本是在他的預料之外，但是他卻知道太后到來絕對是因爲皇后。他對身後的徐貴和使了個眼色，徐貴和立即恭敬地向前走了幾步道：“帶鳳儀宮宮女夏荷上殿。”

夏荷立刻被幾名侍衛帶了上來，她神色慌張，一入殿便無力地跪在了地上。

皇后見到夏荷，神色頓時輕鬆了幾分，眼如秋水，吐氣如蘭，柔軟的身軀緩緩向地上跪下去，“皇上，母后，臣妾真是不知道爲何竹露中竟會有寒魄，還請皇上明查。”

浩玄暗歎一口氣，將跪在身旁的皇后輕輕扶起，溫柔地說道：“皇后放心，朕自當查明真相。”說罷便又對身後的徐貴和使一個眼色。

徐貴和立即會意地令侍衛將夏荷帶上前來問話，夏荷全身都在瑟瑟發抖，彷彿是置身於寒風中的荒草一般，一個重心不穩，直直往地上倒去，一邊的侍衛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拉了回來，待走至離浩玄以及太后面前的時候，夏荷的膝蓋一軟，忽地跪了下去。

浩玄不屑地瞥了地上的夏荷一眼，冷聲問道：“朕問你，皇后的竹露可是你親手交於元妃手上的？”

夏荷低垂著頭，始終沒有勇氣擡起望一眼高高在上的君王，她的聲音極小，但是我依舊聽得清晰，“回皇上的話……正是……正是奴婢……交於元妃……元妃娘娘的……”

“那你可知裡面加了些特殊的東西呢？”皇后溫柔地問道，眼中滿載的溫柔背後，竟隱隱透著些微的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