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願意走？”
接到錢真人的回稟，鄭法都有點驚愕。
周幹遠若是對九山宗有這感情，他還挺理解，但錢真人他們……還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既然這些人不願意離開，鄭法也無意逼他們，只是回到天宮島主殿時，臉上都掛著思索的神色。
“在想什麼？”
章師姐見他這表情，不由開口問道。
鄭法將錢真人的事情說了下，章師姐之前都看在眼裡，自然不會驚奇，只是笑道：“這是師弟你得了人心。”
聽到這話，鄭法笑著搖了搖頭，坐回了自己的矮幾前，說的話倒是很清醒：
“人心嘛，自然也是有一點的，但不多。”
“說到底，還是九山界比外界安穩那麼幾分。”
鄭法想了一路也想明白了：
在他看來，大自在魔祖盯著自己很恐怖的。
但對其餘修士來說，大自在魔祖要來了？
那什麼地方都不安全了！
玄微界如今局勢已經接近於失控，百仙盟下轄各大門派，哪一個不是連家都被鏟了？
玄微界，恐怖的地方多了去了。
更何況，錢真人這些弟子修爲都不高，還只會種田，離了九山界這安穩的環境……確實很難過得好。
見他這般清醒，連章師姐都搖頭嘆息：“九山界安穩不也是你的功勞？”
鄭法笑了笑。
這話倒沒有過譽，九山界都是他從衆多修士那裡贏來的。
“人雖然會被情感影響，但歸根結底，還是因爲切身利益……”鄭法輕聲道。
他說完看了眼章師姐身旁的飛劍。
正是因爲了解這一點，對血河老祖，他便沒有抱多大希望。
若是對方的生死都在魔祖的掌控之中，那就很難將其拉到自家陣營中來。
甚至，血河老祖即使願意，他也並不放心……
章師姐見他這眼神，山河印一閃，落在那飛劍之上。
那飛劍上傳來一聲怒吼，便再也沒有第二聲動靜了，顯然是被山河印隔絕了感知。
“你對血河老祖，有什麼想法？”
“放他走，或者說毀掉飛劍，實非上策。”鄭法道，“大自在魔祖對我九山界感興趣，很可能通過血河老祖瞭解到我九山界虛實。”
“……”
“他也無法脫離大自在魔祖掌控，如今也只好先鎮壓著了。”
章師姐輕輕點頭。
“不過師姐，這飛劍也並非對我等一點用都沒有。”
“嗯？”
“我正反五行神光似有進益，如今用出，竟能隱隱感知這飛劍的內部構造。”
嗯……玄微特色X光！
章師姐豁然起身，看著鄭法，臉上竟有種不可置信的表情。
“……果真如此？”
見她竟有些不信自己，鄭法想了下，建議說：“不然，師姐你拿飛仙筆給我一試？”
飛仙筆是章師姐的本命法寶，本命法寶幾乎相當於另一個自己，向來是修士不願意輕易讓外人沾手的東西，更何況，鄭法如今還說自己有看透法寶之能。
鄭法這話，放在玄微界實在是有大忌諱。
換做旁人，他也不會有這個提議。
但章師姐總歸是不同的。
果然，章師姐直接將飛仙筆拿出，遞到了鄭法手中，沒有絲毫猶豫。
鄭法心念微動，正反五行神光打出，落在飛仙筆上。
章師姐只覺自己失去了對自己本命法寶的掌控，片刻後，才能再感知到飛仙筆的靈性。
章師姐不由感嘆：“你這五行神光是越來越強了。”
她還記得，之前鄭法說自己用五行神光來控制元嬰法寶，極限便是短短一瞬。
如今這卻持續了將近十個呼吸的時間。
“這神通，大概是根據我修爲來的。”
五行神光如此，化虹之法更是如此，鄭法的修爲不大影響神通的威力，但非常影響神通的持續時間。
所以這次五行神光的進步，鄭法已經歸功於他對五行法術的領悟了。
“章師姐，你這飛仙筆……筆身除了用朱雀喙外，應該還融合了一種竹子？額，好像還有一種靈材，作爲兩者的粘合……應該是你金丹所生？”
聽到這話，章師姐輕輕點頭，顯然鄭法說的很準確。
鄭法又一一說了飛仙筆筆尖，筆頂等部位所用材質，構造，無一不準。
“以後旁人的法寶，在你眼中，竟是是沒有秘密了。”
章師姐沉默了半天才說道。
“魔祖的修爲有多高，我也不瞭解，說實話，他會不會降世，不受我控制，我等煩惱也沒用。”
章師姐贊同道：“此事，還是要靠玄微五宗……我們能做的，也就是盡力幫忙。”
“是，我九山宗最重要的，其實是強大自身。”
“如今我等能做的，也就三個方向……”
“一個，首先要做的，是培育扶桑木。”
這事，原本鄭法是不急的，但如今魔祖威脅在外，就變得很重要了。
按照成空上人的說法，若有一棵天地靈根，九山界對外界的抵抗，就會強上許多。
扶桑木更是跟腳最強的天地靈根。
九山界若有扶桑木，不敢說完全能攔住大自在魔祖，但至少安全許多。
這是鄭法覺得最可能攔住大自在魔祖的事情。
“第二，是我九山宗缺少化神法，師尊如今久久不化神，也是因爲如此。”
這便是底蘊不足的壞處了……
元老頭一直嚷嚷著要閉關化神，卻一直沒有動靜，說到底，便是九山宗對化神的瞭解過少。
“所以你想借助你這五行神光？”
“嗯，我們有日月鍾，又有山河印，如今又多了這飛劍……日月鍾且不說，山河印，還有血河老祖這飛劍，都相當於化神。若是能用五行神光從中解析出些化神道路……”
對鄭法他們來說，化神他們不是沒有思路，而是沒有實踐經驗。
如今有了正反五行神光的掃描功能……
這就有了一種學習前人的路子！
“不僅如此，你的本命法寶，也該提上日程了……”
“這便是第三件事了。”
說實話，鄭法的修爲提升挺快的了——他如今修煉不過三四年，就已經成就了金丹……
說出去能嚇死一片人。
可偏偏時局變化更快，對他來說，除非修爲短時間內提升到化神，不然他的實力反而沒有本質進步。
這……這又是不可能的事情。
“金丹初期，便要凝練本命法寶之種，到了後期，本命法寶完全成型，纔好破開金丹，成就元嬰。”
玄微界的金丹修行，大概是在天河尊者的影響下，幾乎都是走的本命法寶這一路。
本命法寶竟相當於修士的伴生法寶，兩者一同成長，法寶成型之後，才能凝結元嬰。
這樣一來，金丹前中後期的分野，自然便是本命法寶的不同階段：
前期，是金丹中產生所謂的法寶之種。
鄭法的理解，便是金丹產生特定的靈材——有點像他之前產生的那個方塊。
但那方塊是鄭法隨意凝練的，自然沒有什麼靈性可言，談不上什麼法寶之種。
金丹中期，是吸收外界靈材，用金丹煉化，將其與前期的法寶之種相融合。
後期，便是法寶成型。
如今鄭法正處於金丹前期，法寶之種還未凝結——當然，這主要是因爲他連自己的法寶是什麼，都未曾確定。
“之前你說，想要創造一個獨屬於自己的本命法寶。”章師姐沉思道，“當時有兩個難點：”
“一個，你對靈材並不瞭解。”
“一個，九山宗對煉器並不擅長，即便是有個軒華夫人，她也想不出你這法寶應該怎麼煉製。”
這也是無奈之處——軒華夫人煉器很厲害，但不代表她能研究出新的法寶來。
或者說，她是個很厲害的工程師，但並不代表她是個發明家。
“我準備拿五行神光，多去掃描一些法寶，特別是那些有傳訊功能的法寶。”
煉製個新法寶，主要就是設計。
他不懂法寶，但他懂借鑑，不，設計！
“哪有那麼多法寶？”
章師姐納悶道。
“……不還有蕭仙子麼？”
傍富婆很熟練的鄭法，理所當然地說道。
“……”
鄭法並沒有急著去找蕭玉櫻，而是先回了樂土島。
錢真人拒絕了，周幹遠似乎也不大願意，想來其他弟子恐怕也有些抗拒。
那小妹的安排就有點令鄭法頭疼了。
不如直接拜託蕭玉櫻？
在此之前，他得先問一問小妹的想法。
他走進自家院子。
院子裡，只有鄭母在侍弄她那剛種好的雷椒——經過錢真人的努力，她總算是種出菜來了。
“小妹呢？”
“在房間裡修煉。”
鄭法站在窗口，看著盤腿坐在牀上的鄭珊。
鄭珊如今也十歲多了，也許是如今吃的不錯，又或許是女子這個歲數確實長得快——她已經是從鄭法大腿那麼高，長到了鄭法胸口的位置。
她修煉時沉靜的樣子，竟讓鄭法有了種小妹已經是大姑娘的感覺了。
鄭珊修煉是很努力的，她資質又不錯，還有鄭法手把手教《符道築基法》，一個月就有了練氣一層的修爲——比起鄭法當初也不慢。
當然，因爲沒有現代來鞏固修爲，她日後恐怕還是會差鄭法些。
但放在九山宗，甚至放在之前的百仙盟，她絕對也算得上最頂級的天才。
難怪龐師叔也好，殘陽劍仙韓老也好，都挺看重這小傢伙。
鄭法想著這些事，房間內的鄭珊彷彿心有所覺，睜開了眼睛。
“哥！”
她一聲歡呼，跳下牀鋪，看錶情恨不得從窗口跳到鄭法的懷裡——也就是母親在一旁看著。
鄭法摸了摸她的腦袋，心中暗笑：方纔還像長大了，現在倒又像個小孩子。
鄭珊在他手心拱了拱，又擡頭道：“哥，符法課的老師誇我天賦好！”
說完，她又顛顛地跑回房間，從裡面拿了一張清塵符出來。
“這是你畫的？”
“嗯嗯！”鄭珊點頭，又道：“畫了兩張，給娘用了一張，還有一張給你回去用！”
很大方的樣子。
清塵符的作用，大概就是利用靜電吸收各處的灰塵，在九山界如今算是很常見的入門靈符。
鄭法看了看，確實畫得不錯。
鄭法收下這靈符，朝鄭珊問道：“我想讓你跟就蕭仙子修行，你願意麼？”
“蕭姐姐？”鄭珊一愣，似乎沒考慮過這個選擇，她疑惑道：“是要我拜蕭姐姐爲師麼？”
“也不一定，就是讓她帶著你出九山界。”
這是鄭法能想到的最好的出路了——蕭玉櫻的師尊實力應該很強，不然當年燕無雙也不會吃個大虧。
說不定有阻攔大自在魔祖的辦法。
另一方面來說，蕭玉櫻那師尊還獨立於玄微五宗之外，相比起來還是安全些。
更何況，他自認爲和蕭玉櫻的關係還不錯，將小妹託付給她，也算放心。
“出九山界？”鄭珊更疑惑了，“爲什麼要出九山界？”
鄭法看著她，心中明白——雖然這個年紀放在現代還算是小孩子。
但在玄微界，卻早就成熟了，有些事，也不用瞞著她。
“若是留在九山界，恐怕會有大難。”鄭法低聲道，這話，小妹能聽，但母親卻不能聽……她畢竟沒修行，聽了只能乾著急。
“大難？”果然，鄭珊瞪大了眼睛，卻也低聲道。
“嗯。”
“我留下來，會死麼？”
鄭珊直接問道。
果然，小妹是見了很多生死的人了……
“嗯。”
“那哥你走麼？”
“不走，人家就是衝我來的。”
鄭法搖頭道。
既然說了，很多事情，他也不想隱瞞。
說到底，日後若是小妹要獨自生活，也不該瞞著她。
“那我不想拜蕭姐姐爲師！”
鄭珊直接拒絕道。
鄭法不意外，只是輕輕摸著她的腦袋，開口道：“拜師又不是一定讓你離開，說不定沒事呢？”
他這也就是在做最後的準備。
“娘說，爹過世的時候，哥哥你當時也快死了。”鄭珊卻忽然說起另一件事。
“嗯？”
“娘還說，如果你死了，那她也就死了。”
“我也會死的。”
鄭法默然。
就聽鄭珊又嘀咕道：“要拜師，我就拜韓爺爺爲師！”
鄭法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她爲何會這麼想。
“韓爺爺跟我說過，說天河派很厲害的！我拜了韓爺爺爲師……那天河派是不是就能幫你了？”
鄭珊這番話的意思，竟然想著怎麼把自己賣一個好價錢，好幫上自己？
聽到小妹這話，鄭法心中不由暗笑，小妹還是天真了些——她以爲有殘陽劍仙當師父，天河派就會真把九山宗當自己人麼？
嗯，就殘陽劍仙乾的那些事，大概率是被天河派一鍋端。
……
既然小妹也不願意，鄭法也不強求，起碼現在說這些還有點早……說到底，魔祖臨塵還有些日子，起碼根據成空上人的傳信，他毀了兩桿血煞旗，對方想要修復重煉，還要些日子。
鄭法正準備去找蕭玉櫻借法寶來掃描，路上就被元老頭攔住了。
“師尊？”
“來，找你有事。”
元老頭拉著鄭法就到了自家院子，院子裡竟還有龐師叔在等著。
這倆……關係好像沒這麼好吧？
“師叔，你也在這？”
鄭法看了看龐師叔，又看了看元老頭，不知道這兩人是在搞什麼。
“咳！”
龐師叔輕咳了一聲，看了元老頭一眼，開口道：“我和你師尊，最近有些新的領悟，該是對你有些幫助。”
“新領悟？”
鄭法聞言更是不解，朝元老頭看去。
“我不是有個符陣之法麼？”
“你龐師叔，有個連符之術。”
鄭法輕輕點頭，等著師尊繼續解釋。
這倆他自然都知道，甚至都還學過，只是不夠深入——起碼沒有這兩個創始人深入。
“你讓我和你師叔給弟子們授課，我們也互相聽了聽對方的秘法。”元老頭道，“聽著聽著，就覺得咱倆的秘法可以結合一下。”
“當時我們就想著，既然都是從山河真形符裡面研究出來的，本就是一體。”
龐師叔在一旁補充道。
“所以……”
“我和你師叔一起，搞出了個……仙陣之法。”
“仙陣？”
鄭法沒聽懂，就見元老頭遞給他一個玉筒。
玉筒中正是他們研究出來的仙陣之法。
理論其實還挺簡單：元老頭的符陣，靠的是靈符，而這個仙陣就靠的是修士施法。
這還不算。
符陣之法有個限制，就是所有的靈符都是同時起作用的，這主要是因爲修士的神魂無法控制得那麼精細，特別是周天神雷陣這種超乎修士本身修爲的符陣，想控制就太難了。
但若換成了修士，自然就可以在不同的時候施法。
此時，龐師叔的連符之法便有了用處。
如果用計算機來比喻的話，便是在符陣之法上，加了一個調度程序，更靈活，能處理更多的任務，進而產生更豐富的功能，發揮更強大的威力。
龐師叔笑道：“若是有著仙陣之法，築基弟子集合在一起，最高能有金丹弟子的實力。若佈陣的是金丹弟子，配合好的話，就是元嬰也能試試硬抗。”
“元嬰……嗯，我們沒那麼多元嬰，但如果元嬰夠的話，我們有信心，直面化神！”
見鄭法還在發愣，元老頭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們這些老傢伙雖然比不得你，但這什麼大自在魔祖……也不用你一個人抗！”
他臉上的表情得意極了——就一句話：
你師尊還是你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