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法也在看第一期九山新聞。
這光幕離地兩丈，大約六丈高，十丈寬，比蟬翼都薄。
即使是站在人羣后頭，也能清晰地看到其中播放的畫面。
鄭法還知道，若是站在天宮九島高處俯瞰，就會發現不單單是萬仙島，求仙島上，樂土島上，都在同步播放著這期新聞。
爲了節省靈符，也因爲沒有必要，元老頭和鄭法並沒有採用全息模式。
如今的九山新聞，反而更偏向現代的風格。
光幕亮起，一個人影端坐在一張黑色桌子後面，表情嚴肅，卻莫名帶著可愛，頗具喜感。
正是圓頭圓腦元師姐。
“師姐師姐，快看！那是我！”
鄭法身旁，元師姐正拉著章師姐一蹦一跳地大聲道。
章師姐也有點好奇地看著熒幕中不同於往常的元小鳥，轉頭問鄭法道：
“你們怎麼想著讓她來弄這個？”
“當然是因爲我有這個天賦！”元師姐臭屁道，“老頭誇我，說我很有幹勁，一點都沒有不耐煩……”
“這段新聞，我練了好多次呢！”
章師姐明顯沒信她的話，而是轉頭看向鄭法。
“咳，師尊應該是在說師姐你……”
“說我什麼？”
“話多。”
“……”
元師姐的小臉一下子就垮了，撇了撇嘴，卻又不知道怎麼反駁，只能將腦袋往章師姐懷裡鑽。
此時，光幕中的元師姐開始播報新聞了。
“歡迎大家觀看每月一期的九山新聞，以下是本月要聞：”
“鄭法掌門順利召開第一屆《金丹工程》研討大會……”
“百仙盟一位元嬰身死，大自在魔教宣稱爲此次事件負責……”
“據聞，太上道已經向百仙盟派出援手，天河派等玄微五宗正在密切商討討魔方案……”
“以下是詳細播報……”
別說，元師姐這口條真不錯！
她本是青鸞化形，聲音自是悅耳動聽，加上她工作熱情很高，幾段新聞下來，語調輕快，嗓音清越。
播報的時候更是熟練又流利，沒有絲毫錯處。
師尊說她有天賦，確實也不是虛言。
其實話多真是一樣優勢——比如章師姐，她那在外人面前冷淡至極的風格，讓她一口氣說這麼多話……
那畫面鄭法實在是不敢想象。
……
求仙島上，沐青顏站在人羣中，也認真看著新聞。
她身旁站著的多是百仙盟來的弟子，畢竟都是初入九山界，這些人不自覺就有些抱團的意思。
此時看著看著新聞中的消息，這些人不由嘰嘰喳喳地小聲議論了起來。
“這新聞蠻有意思的……”
“你們看！那裡面不是咱們在開研討會麼？”
上了新聞的幾個弟子尤其興奮，但更多人卻關心的是百仙盟的境況。
他們畢竟是百仙盟來的，還有許多老相識在在百仙盟。
“百仙盟這麼亂了麼？王真人隕落了？”
“我看不假！這新聞裡說的有鼻子有眼的，過兩天我寫封信問問！”
“說起來，百仙盟可扛不住大自在魔教，也不知等不等得到太上道的支援。”
“幸虧咱們如今是九山界的人了！”
這話一說，一些百仙盟來的弟子就面面相覷，神色都有些愧色。
他們心中涌起的，其實也是這個念頭。
可，他們纔來多久，就把前門派拋在了腦後……
沐青顏看得尤其認真。
她比旁人更在乎這新聞——
一面看，她心中還一面在對比自己腦海中的記憶和這新聞中的消息，想看看有什麼出入！
出入大了！
她之前就知道，鄭法和九山宗的出現改變了百仙盟的命運。
在她的記憶中，九山宗根本沒攔住大自在魔教多久，這導致百仙盟也沒什麼時間準備，在內亂中被大自在魔教一鍋端了……
如今自然不同。
但她沒想到的是，百仙盟背後居然站著太上道！
也就是說，因爲鄭法和九山宗攔住了大自在魔教，百仙盟得以清理內鬼，收縮防守，甚至可能撐到太上道幫助，太上道還有拉上其他玄微五宗的意思！
往大了說，整個玄微界的局勢，都因爲鄭法有了些不同。
想到這裡沐青顏不禁有點迷茫——
那自己覺得會發生的事情，還會發生麼？
“青顏？你怎麼了？”
一旁的師姐見她表情恍惚，不由問道。
沐青顏搖搖頭，心中又想到，自己也並非沒有優勢——
縱然未來的發展不同，但外界的許多秘境，許多寶物的所在，她還是記得的！
比如……
“下面一則新聞：陳郡有仙人洞府出世的消息傳出，大自在魔教弟子和衆多散修以及百仙盟修士發生劇烈衝突。”
“據傳，一位大自在魔教的元嬰得到了秘境遺寶。”
“事後有修士前去打探，只見大戰所在百里無人煙，草木不生，竟成絕地。”
“……”
沐青顏這下更呆了。
她猛地擡頭，看向光幕中的畫面！
青雲仙府！
這是她計劃中必須得得到的一個機緣，仙府中不單單有著前人遺寶，最重要的，是一枚用以脫胎換骨的青雲仙藥。
服用之後就能得到青雲道體！
前世有位元嬰修士，就是憑著這這枚仙藥，後來居上，甚至有傳聞，這修士已經成功化神。
誰知這仙府居然提前被發現了！
……
第二天一早，沐青顏摸著抄錄來的《瀚海外丹》，心中思量——
謹慎不得了。
她知道的機緣雖然多，但此時她畢竟纔是練氣，敢肖想，能肖想的寶貝卻也不多。
這些東西大多還在附近——畢竟她早年生活在附近，知道的消息也最多。
等她元嬰之後，也不大關注練氣甚至金丹層次的機緣了。
可九山宗或者說鄭法影響最大的地域，就是百仙盟附近的區域。
再謹慎下去，恐怕意外會越來越多。
想到這裡，她將《瀚海外丹》的抄錄本收入袖中，朝著萬仙島而去。
……
“師姐師姐，今天好多人跟我打招呼呢！”
“嗯。”
“師姐，你看，這是那些小孩子送給我的果子！”
“嗯。”
“師姐，你在聽麼？”
“嗯。”
鄭法坐在自己在萬仙島的院子裡，聽著元師姐嘰嘰喳喳地朝章師姐炫耀。
作爲掌門，他有個小小的特權——就是不僅在樂土島有個家，還在萬仙島有個小院。
一般來說，他其實很少回樂土島，畢竟他身份特殊，樂土島上的凡人見了他常常誠惶誠恐，他也無奈，只能少去。
現在的小院依舊挨著章師姐的院子。
其實在九山界，他就不靠章師姐保護了。
但兩人依然是習慣地挨在一起，元師姐也依然住在章師姐的院子裡——鄭法莫名地喜歡這種沒有變化的東西，在這裡待著的時候，也是他在九山界最爲輕鬆的時間。
此時，章師姐正在處理庶務殿的文書，一面漫不經心地聽著元師姐興奮地說話，頭都不擡。
“師姐，鄭師弟看著你笑呢！”
章師姐一怔，仰起腦袋，看向鄭法。
“師姐！”
元小鳥不高興了，章師姐無奈地看了她一眼，輕啓雙脣道：“你就這麼開心？”
“當然開心！好多人喜歡我！”
鄭法心中也贊同元師姐這句話，如今九山的娛樂活動匱乏，即使是這種枯燥的新聞，都有人看得津津有味。
更何況元師姐長得可愛，說話又好聽，很討人喜歡，特別是在那些小朋友中，元師姐人氣很高！
如今可謂是九山界第一女主播！
換句話說，元師姐紅啦！
就聽元師姐繼續道：“我腦子笨，來了九山界之後，你們又能講課，又能處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只有我……”
鄭法聽著一呆，連章師姐的表情都有點愕然，顯然沒想到平日沒心沒肺的元師姐也有這些小小的憂愁。
“所以，師姐你練了很久？”
鄭法忽然道。
“嗯！”
元師姐昂頭，又是驕傲又是忐忑，看著鄭法道：“我一個字都沒說錯！”
鄭法抿了抿嘴，誇道：“師姐，你做得很好！”
“真的？”
“對！這個事情，只有你能做好！”
“嘿嘿……”
……
沐青顏站在院子門口，看著三人相視而笑的模樣，不知怎麼，忽然就有點不捨。
九山界……
她心中一聲輕嘆。
“沐青顏？”
看著院門口的沐青顏，鄭法有點好奇。
“掌門，弟子有秘法獻上。”
沐青顏直接道。
“哦？”
鄭法眉頭一挑，看向一旁的章師姐，兩人對視一眼，又往沐青顏看去。
“秘法？什麼秘法？”
沐青顏一窒，看向鄭法身旁的兩位師姐。
“無妨，師姐與我，並無異同。”鄭法又想了想，開口道，“你要想好，若是隻想給我一人看，可能你所求之事我不會答應。”
聽到這話，沐青顏心中不由又是驚訝又是疑惑。
“在我看來，越多人研究，秘法的價值就越大。”鄭法略略解釋了一句，“若只能我一個人看，那任何秘法的價值都會低上不少。”
沐青顏不說話了，只是將《瀚海外丹》的抄錄本遞上，又再度垂頭。
“外丹法？”
這下鄭法心中就真驚訝了。
自己之前還在想外丹法的研究很難突破，還要披荊斬棘，砥礪前行呢……
這下，沒這個艱苦奮鬥的機會了？
“這秘法……”
鄭法不免問了句。
“我先輩傳承中的，之前聽掌門需要外丹法……”
沐青顏也是經過思量的，自家先祖那元嬰丹法就是個筐，有個外丹法門很合理！
鄭法輕輕點頭，也沒說信或者不信，只是又問道：“你私下來找我，必然是有事相求……”
沐青顏咬牙道：“弟子想出九山界！”
“……”
鄭法沉默了。
“弟子不是想叛出九山界，而是我那先祖留下的傳承中，有些寶貝和秘境的信息……”沐青顏半真半假地說道，又補充說，“弟子願意再發心魔大誓，不泄露九山傳承！”
鄭法倒是並不擔心這個……
如今金丹工程才起步，還沒什麼太多可泄密的地方。
至於數學知識啥的……
嗯，這沐青顏腦子裡應該沒多少……
“你如今不過練氣……外界如此混亂。”
他想了想道。
聽他是因爲這個沉默，沐青顏猛地擡頭，看了他一眼，心中卻紛亂如麻——
她若不是不想浪費自己腦海中的種種見聞，其實，也不想走的。
可……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不出九山界，貪圖這份安逸，眼睜睜看著那些寶貝落入他人手中，日後怎能成就大道！
她張了張嘴，準備再度說話的時候，忽然，面前的鄭法一揮手，空氣中一陣漣漪閃過，一道傳訊符自界外飛入鄭法手中。
“唉？蕭仙子來了？”
沐青顏一怔，就見鄭法對她點點頭，示意她等一會。
而後，一道拱門出現在虛空中，一位長腿女修跨門而來。
“蕭仙子！”
鄭法起身迎道。
“鄭道友……不對，鄭掌門，還未恭喜你榮升掌門呢！”
蕭玉櫻也笑道。
沐青顏站在一旁看著，前世的記憶裡面，九山宗上上下下幾乎都沒什麼消息，大概是死於大自在魔教之手。
但蕭玉櫻此人卻極爲輝煌——此人在五百年後順利化神，成爲了她前世都可望不可即的人。
“此事無妨，只是仙子沒來，我還有點擔憂。”
“前段時間和大自在魔教之人起了些衝突，被絆住了手腳。”蕭玉櫻解釋道，“此時才脫身。”
鄭法這才恍然。
“怕不是看仙子太過富裕了……”
蕭玉櫻以前的順利，一方面自然是因爲她自己的強大和天賦。
另一方面，她還有些令各大仙門忌憚的背景。
但大自在魔教管你那麼多呢，人家打得就是仙門！
在對富婆的喜愛上，鄭法自覺和大自在魔教做到了高度統一。
蕭玉櫻點點頭道：“不過畢竟沒有化神出手對付我，我倒是應付得來。”
化神……如今看來，即使是血河老祖出手過一次，但依舊有著限制。
最起碼的，前搖時間太長了……
蕭玉櫻又說道：“外面越發亂了，我方纔看你們九山界，反而井井有條，安樂興旺。”
一旁的沐青顏不由垂目。
就見蕭玉櫻忽然拿出了個金玉裝飾的盒子，朝鄭法遞了過來。
“這是？”
“咳……”蕭玉櫻似有些不好意思，開口道，“給你升任掌門的賀禮。”
“蕭仙子太客氣了。”
“其實……是學費。”
“學費？”
蕭玉櫻將那盒子塞到了鄭法手上，又從儲物指環中拿出了幾本書——正是之前鄭法給她的少兒版電磁學教材。
看得出來，書被保護的很好，一點褶皺也沒有。
但書頁卻又不新了，有時常翻閱的痕跡。
“這幾本書，我看了三四遍，感悟極多，不瞞鄭掌門，我有幾次化險爲夷，都是靠著從其中領悟的一些法術……”
鄭法這就明白了。
這是嚐到了甜頭。
果然，就聽蕭玉櫻繼續道：“但我也有諸多不懂的地方，這書中還有許多話，我總覺得意猶未盡……”
“如今時局紛亂，我也想多學些這《電磁學》，也能多些手段。”
蕭玉櫻說完了自己的想法和請求，一雙眼睛盯著鄭法，目光中似有些忐忑。
鄭法還未說話，就見蕭玉櫻指著那盒子又道：“我之前路過陳郡，就發現那些大自在魔教之人和旁人在搶秘境寶物……”
“路過？”這新聞鄭法也記得，“不是說，秘境中的遺寶被大自在魔教的一位元嬰搶走了麼？”
蕭玉櫻臉上緩緩露出了笑容，臉上就三個字——你懂的。
一旁章師姐兩人的眼神也頗爲古怪。
甩黑鍋這門技術，蕭玉櫻還是跟鄭法學的呢！
蕭玉櫻打開了鄭法手中的盒子，盒子中有個青色的果子，這果子似貓爪，又像是雲朵，其上靈氣四溢，芳香撲鼻。
“這是……”
“青雲仙果。”
一旁，沐青顏不由自主地低聲道。
一衆人不由轉頭，望向了她。
沐青顏面色複雜，看著這青雲仙果，甚至都覺得委屈：
不是說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麼？
怎麼會有人蹲在安樂窩裡，仙果自動送上門來的？
“她說的對。”蕭玉櫻介紹道，“這青雲仙果我看過記載，說是能夠成就青雲道體，這道體也算上乘，似有些神異。”
以蕭玉櫻的天賦，這麼誇獎這枚仙果，大概這青雲道體真有幾分奇妙。
“蕭仙子你的意思是，想在我九山界學習？”
“嗯！”蕭玉櫻重重點頭，想來是真感受到了那《電磁學》的神異，態度比之前可是急切了太多，“這仙果若是不夠，我之前還去過不少秘境，還有些其他的寶貝，你看著……”
一旁，沐青顏擡眼看著這位前世今生都聞名已久的蕭仙子，目光中滿是不解。
“她爲何如此看我？”
她沒想到的是，蕭玉櫻此人幾乎不知道什麼叫婉轉，被她盯著久了竟直接問道。
鄭法略一沉思，開口道：“她之前在求我，讓我放她出九山界……去秘境尋寶……”
“……”蕭玉櫻眨了眨眼睛，看著沐青顏，眼神也滿是不解，“秘境這玩意到處都是……哪有在九山界學習的機會珍貴？”
“……”
這兩人看著對方，似乎都有種對方撿了芝麻丟了西瓜的感受……
鄭法望了望這兩人，心中感嘆——這九山界就像一座圍城，外面的元嬰想進來，裡面的練氣想出去。
對視久了，沐青顏不由露出了自我懷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