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迅速接話:“除此之外,那段時間我哥有什麼別的不對勁嗎。或者,你知道他還承受著哪些壓力,導致他生病的?”
賈思凱的動作頓了一下,他停下與顏瑾對視。
“你的意思是?”
見他應該也不知道更多,顏瑾沒再追問。
“沒什麼。”但片刻後她又補充問了一句。“我一直以爲離開我們以後,哥哥這些年過得挺好的。但我怎麼也想不明白,爲什麼會是他……”
從小到大,顧南潯一直溫柔善良,他不曾欺凌弱小,不曾打架鬥毆。心思細膩,沉穩有禮,活成了別人眼中的孩子。
不管怎麼樣都不該是他。
那麼多不好的事情都過來了,好不容易熬到出頭。眼看著可以和家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卻遭遇這樣的意外。
賈思凱嘆了口氣:“小瑾,天災人禍沒有人可以預料,這件事情不怪你。我希望你和你媽媽都能儘快走出來,人總是要向前看的。”
顧南潯離世後那些日子,顧蓉的情緒一直很低落。是他一直陪在她身邊,直到最近忙婚禮的事,她纔將這件事遺忘了一些。
“我沒事。”顏瑾故作輕鬆。“反正不管好壞,我往後的生活就這樣了。不管怎麼樣,我一定會查清楚背後的真相。”
正好服務生進來上菜,樣式精美的菜品一一上桌,小魚宴魚肉質地緊實鮮美,花膠雞湯濃郁醇香,一上桌就讓人垂涎欲滴。
賈思凱非常體貼的爲她佈菜。
“小瑾,你還小,其實很多事情不是一定要求個結果的。有時候知道太多反而不是什麼好事,你哥哥已經不在了,要是你再出什麼事,那你媽媽該怎麼辦。”
顏瑾覺得好笑:“有我沒我對她來說,有任何區別嗎?”
雖然兩人的對話從一開始就不是圍繞著顧蓉展開的,但賈思凱能感覺到顏瑾的抗拒。
他看了她片刻,開始搭橋拉線。
“我知道你媽媽在有些方面做得不對,但是這些年,她心裡其實一直惦念著你。你知道她的性子,如果不是她默許,南潯想回絨城,她是絕對不會允許的。”
想解釋,解開顏瑾的心結,爭取讓她們母女釋懷過去的偏見。
顏瑾一直剋制著不想讓自己去辯解爭論,因爲覺得沒有必要。
但緊接著,賈思凱說:“她過去吃了很多苦,心裡壓力也大,所以過去對你可能是偏激了些,我希望你可以理解她一些。”
“賈叔叔,我知道你今天叫我來的意思。”顏瑾打斷他的話。“你想說什麼替她辯解都行,只有一點,不要提起過去。過去她沒錯,我也沒有錯。但既然她不諒解過去年幼的我,我又憑什麼要諒解過去的她。”
察覺到自己此刻情緒有點激進,顏瑾低下頭,用勺子小口小口的喝著雞湯。
“小瑾,你這倔脾氣和你媽媽真是一模一樣。”賈思凱想讓顏瑾明白顧蓉的苦衷。“我知道,現在我說這些你不能理解,但等以後你做母親了,我相信你會理解她的心情的。”
理解?
顏瑾覺得這話有很大問題。
顧蓉離開她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身爲兩個孩子的母親,她可以冷血到一點也不爲顏瑾考慮。
那就證明不是每個人做了母親以後,都會爲了自己的孩子拼盡全力。
說到這裡,顏瑾突然想起顧蓉和顧南潯離開的那天,顏程銘不知道去了哪裡鬼混。
顧蓉收拾好了所有行李,一手拉著行李箱,另一隻手牽著顧南潯離開。
她預料到了什麼,抱著洋娃娃追上去,哇哇大哭,拉著顧南潯不願讓他離開。
顧蓉騙她:“小瑾,你乖乖在家裡,媽媽哥哥出去一趟。”
顏瑾哭著搖頭,手指拽著她的衣服不肯鬆開:“哥哥不走……”
顧蓉終究也有些於心不忍,她閉了閉眼睛,紅著眼:“你聽話,你要是乖乖聽話,媽媽回來給你帶好多好多洋娃娃,好不好。”
顏瑾沒有安全感,還是不肯鬆手,固執的拉著顧南潯,無論如何也不願讓他離開。
那時候的顧南潯七歲左右,已經明白很多事情。他也同樣捨不得顏瑾,所以哀求顧蓉。
“媽媽,帶妹妹一起走吧,不然以後爸爸會打她的。”
一開始顧蓉把顏瑾送人,也就是怕這種情況發生。被顧南潯這樣一說,她也越發於心不忍,只怕自己會心軟,於是她推開顏瑾,拉著顧南潯轉身就走。
顏瑾被推倒在地,哇哇大哭。
不停的喊:“媽媽,媽媽……”
可顧蓉拉著顧南潯,就像那次把她送人一樣,依舊一個回頭都沒有。
最後顧南潯留給她的,是回頭的一句安慰:“妹妹乖不哭,聽哥哥話,哥哥很快就回來接你。”
顏瑾坐在家門口哭了很久很久,最後哭累了,就靠著門等顧南潯回來。
天灰濛濛的,小女孩抱著唯一的洋娃娃,紅腫著雙眼,低聲說了句。
“哥哥,早點回來接我……”
過去很多年,顧蓉剛帶著顧南潯離開的那段時間,顏瑾總是會抱著顧南潯給她買的洋娃娃,搬著小板凳坐在平房門口等候,希望能等到顧南潯和顧蓉回來。
可是等了很久很久,久到顏程銘賺了錢,帶她搬離了那個平房,也沒等到顧南潯回來。
這些年來,每當想起顧蓉,顏瑾腦海裡浮現的都是她那兩次決絕離開的背影。她一直向前走,從未回頭看過她一眼。
真的,連一個她給她的笑容都想不起來,她記不得一張她笑起來的臉龐。
“……”
包間裡,說了一大堆都沒等到顏瑾回覆,賈思凱加大聲音叫了聲:“小瑾?”
顏瑾回過神,眼前的食物熱氣騰昇,冒起來的熱氣讓她一時恍惚。
她想起剛剛的話,低聲回答:“我不知道以後我有了孩子會不會理解她的苦衷,我只知道,不管我遭遇多少不好的事情,我都不會把責任怪罪在一個孩子身上。”
她深吸了一口氣:“所有人都怪我,都不喜歡我,覺得我的出現只是一個累贅。可是誰又問過我願不願意出生,願不願意出現在這世上呢。如果我有選擇,早知道這世界是這樣的,那我一定不會選擇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