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非再次醒來的時候,竟然不是在鬱家別墅。
昏暗的,黑色的,不透光的窗簾。鬱非非有那麼一瞬還以爲(wèi)自己瞎了,黑暗中一隻手輕輕握住了她,
“思念……”
女孩皺著眉,表情看起來很痛苦。
霍遇深有一雙在黑夜中同樣視若無阻的雙眼,感受到她的掙扎,他更加用力,
“非非。”
鬱非非這下眼睛慢慢睜開了。
她有些好奇,“怎麼是你?”
“我一直在這裡。”
鬱非非慢慢愣住了,“我……這是在做夢嗎?”
自從上次天臺上一別,這個男人再也沒有主動聯(lián)繫過她。
除卻那天她在監(jiān)獄裡見紀(jì)思念的最後一面,這個男人曾在監(jiān)獄外等過她,他們也沒有再見過。
而且,警察局那次,他也是不告而別了。
非非還以爲(wèi)他們就這麼結(jié)束了。
“思念呢?”鬱非非的手在黑夜中摸索,“思念呢?思念她還好嗎?她一定沒事的吧,薄東家……不會讓她有事的吧……”
說著說著,非非才感受到,空氣中靜的有些異樣。
女孩的聲音慢慢輕了下去,
“你怎麼……不回答我?”
依然是沉默。
“霍遇深?”若不是男人的手還拉著她,她都要以爲(wèi),剛纔他和自己說話都只是幻覺。
可是後來她才知道,她寧肯這一切都是幻覺。
“她死了,非非。”
五個字出口,鬱非非的手就這麼在半空中僵住。
看不清女孩的表情是什麼,只覺得好像呼吸都停止了,畫面就像永遠(yuǎn)的凝固住了。
鬱非非,不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你說……什麼?”
“很抱歉,非非。”
………………
紀(jì)思念死了。
鬱非非徹底大病了一場。
她沒有哭,也沒有像往常那樣大喊大鬧。很平靜的就這麼昏了過去,再也沒有醒過來。
霍遇深因爲(wèi)她的昏迷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是的,恐慌,
原本這種感情對於他這樣的男人來說,是極其罕見的。只是看著她一天比一天的脆弱而完全沒有好轉(zhuǎn),男人心裡就陷入了偌大的挫敗。
非非覺得自己做了好長好長的一段夢。
夢裡,她一直在一個人逃亡。她不記得夢中任何的細(xì)節(jié),只記得那種深邃的恐懼感。
夢裡,思念死了,爸爸也死了,霍遇深不見了,這世上只留下她一個人。
她拼命跑,拼命的跑,最後不小心跑到了一個懸崖邊,她一聲尖叫,掉了下去。
“啊!!!”
真實到一塌糊塗的夢境讓鬱非非怵然炸醒,手一扯,沒扯動,直接被人拉住了,
“非非!”
她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淡淡的男人香,她卻看不清他是誰,
“不要走……不要走……思念……爸爸……”
“不要丟下我一個人……霍遇深……”
女孩顯然還在噩夢的陰影裡沒有走出來,哭得梨花帶雨。
霍遇深看到這樣的她心疼極了。哪怕現(xiàn)在的她瘦的就像一具骷髏,他也用力的把她抱在懷裡,
“不會的,我在這裡。”
“霍遇深……”
“非非,你相信我嗎?”
夜色中,鬱非非分不清到底是夢境還是現(xiàn)實。她掛著眼淚的臉龐擡起來仰視著這個男人,眼神迷茫而無辜。
男人看著她美麗的眼睛,微微張開的紅脣,不堪誘惑,對著那瓣紅脣就吻了下去——
鬱非非因爲(wèi)身體虛弱沒有力氣掙扎,整個人坐在牀上,癱軟在他懷裡,
霍遇深感覺她呼吸都要停了,才粗啞著嗓子停下放開她,
“別忘了呼吸。”
鬱非非哼了一聲。
像是世界末日的戀人,非非整個人都開始頭暈?zāi)垦!K孟衤牭蕉吥腥苏f讓她“伸舌頭”,再後來就什麼也記不得了。
……
詭異的是,再次醒來的時候,鬱非非周圍是她最熟悉不過明亮的鬱家別墅。
鬱家別墅,沒有四季別墅在地震中毀壞的那麼嚴(yán)重。所以重建的也比較快。非非躺在她的大牀上,有那麼整整一分鐘,都是呆滯的。
霍遇深呢?
那個黑暗的有黑色窗簾的房間呢?
他對她說的話,以及擁吻……
難道都是她在做夢?
……
那是不是思念也沒有死!
一個想發(fā)出來非非的心就開始咚咚的跳,希望重燃的感覺,一隻柔軟細(xì)膩光滑的手輕輕覆在了她的額頭上。
“姐……姐?”
鬱非非愣愣的看著正在給自己試探體溫的鬱姍姍,她的表情認(rèn)真專注,還是一如既往的美麗,
只是,氣色看上去虛弱了好多。
鬱姍姍看到她醒來瞬間驚喜,“非非,你醒了?我去找爸爸媽媽……”
“等一等——”
鬱非非下意識拉住了她,眉皺著,問,
“我這段時間……一直都在家裡嗎?”
“你是說你昏迷的時間裡嗎?”
“嗯。”
鬱非非試探的問著,眼睛打量鬱姍姍,似乎是不想錯過她臉上任何一個表情。
非非心跳的很快,如此接近真相,她不得不緊張。
但是答案卻是讓人失望的。
“是啊,”
鬱姍姍話音落下的瞬間女孩臉色就沉了,“你上次在法庭外面昏倒,大病了一場,是薄東家派人把你送回來的……”
非非聽著姐姐的話,慢慢把視線收了回來。
所以,那些霍遇深,都是她的夢是嗎?
想到這裡,非非忽然想到了一個很嚴(yán)肅的問題,立馬問,
“那思念呢?!”
四個字說出的一瞬鬱非非毫不費力的捕捉到了與閃閃臉上一閃而過的驚慌失措。
這一抹驚慌,讓鬱非非的心徹底涼了,“姐姐……思念呢?”
鬱姍姍起初咬著牙不肯說,“非非,你先好好休息,思念沒有事,思念……”
“姐姐,你騙不了人的。”
鬱非非說著,眼睛裡已經(jīng)噙滿了眼淚。
她的姐姐是標(biāo)準(zhǔn)爲(wèi)豪門而生純潔簡單的富家小姐,她的眼睛,騙不了人。
鬱姍姍咬緊了自己的嘴脣不說話,看著牀上漂亮卻十分虛弱的妹妹,最後,沒有辦法,說出了真相。
“對不起非非……今天……是思念的葬禮。”
………………
葬禮。
在今天之前,鬱非非根本不知道葬禮是個什麼東西。從小浸泡在蜜罐里長大的女孩,這還是她第一次面臨生離死別。
非非全程都虛弱的不像話,完全靠姐姐鬱姍姍的攙扶,才勉強(qiáng)把葬禮進(jìn)行了下去。
腦子裡全都是閃過以前和思念在一起的一幕幕。
……
結(jié)束離席,非非已經(jīng)哭成了一個淚人。
路過門口的時候,她看到了站在靈堂前面穿著黑色大衣的男人。
龍城秋冷,這樣的薄正東,冰冷得就不像是一個世俗裡面的人。
他站在那裡,一言不發(fā),面無表情,繃著冰雕一樣的容顏,像是在看所有人,又像是誰都沒有在看。
“非非——”
鬱姍姍看到直接衝出去的妹妹一下子驚恐的把她拉住,然而一切都已經(jīng)晚了,鬱非非現(xiàn)在整個人情緒失去控制,
甚至她一把狠狠的推向了這個全城人民提及都會變色的男人,一拳捶在他的胸口,沉悶的響,
“爲(wèi)什麼?!爲(wèi)什麼事情會這樣!到底爲(wèi)什麼!!!”
鬱非非的尖叫在肅穆的靈堂裡顯得格外突兀、淒涼,靈臺前的白色蠟燭在搖曳,似乎在流淚。
女人也在流淚,只是男人無淚可流。
“我早就告訴過她,讓她離你遠(yuǎn)一點,她不聽……”
“我以爲(wèi)你再怎麼心狠手辣,對她總是有一點舐犢之情……沒想到……”
“薄正東,你害死了一個真正愛你的人!”
鬱非非說完,整個人都快要缺氧了。高大英俊的男人從始至終都站在原地,一動都沒有動,
沒有人看得出他在想什麼,但所有人都爲(wèi)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捏了一把冷汗。
鬱姍姍萬分驚恐的走過去,從始至終都低著頭,連看都不敢看臉色陰沉的男人一樣,
“非非……你冷靜一點!”
“放開我!”
“非非……”
鬱非非悲痛欲絕。她好恨。
恨這些虛情假意的人,恨這個冷漠的世界。
他們真的是思念的朋友嗎?
如果是,爲(wèi)什麼此時此刻,沒有人站出來爲(wèi)她說一句公道話?
她死了啊!和她肚子裡的孩子活活成了這個男人的犧牲品!
難道就沒有人心痛嗎?
………………
鬱非非最後是被鬱姍姍強(qiáng)制拉出來的。
女人放縱的悲泣一場後整個人都虛脫了。嗓子也啞了,眼睛也哭腫了。當(dāng)所有的悲傷都擱淺,最大的悲哀,莫過於心死。
黑色的豪華的勞斯萊斯車後座。
兩個女孩的手下意識的牽在一起,鬱非非疲倦到了極點,靠在姐姐的肩膀上。
鬱姍姍看著窗外。
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下起了雨。
空氣冷到快要到零下。
肩膀上的女孩似乎像是要睡著了,無比的安靜。但是她的眼淚又不斷從眼角落下來,順著下巴滴在鬱姍姍的手背上——暗示著她根本沒有入睡。
鬱姍姍看著窗外,美麗的眼睛不知何時也下起了雨。
無聲無息的,安安靜靜的。
過了一會,非非聽到她說,
“非非,你別怕。就算思念和爸媽都不在了,姐姐也會照顧你的……”
這下,鬱非非黑白分明的眼睛徹底呆滯緊縮!
“姐……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