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猛一回頭，看著那張原本不該出現的臉，喃喃出聲，
“江……啓聖？”
上次見面，應該還是在有一次她過馬路不小心差點被車撞到他把她救下。這麼一來一去夏天都到了深秋，從龍城到邊陲，她覺得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你怎麼會在這裡？”
江啓聖有些低低的笑，“這件事兒還得跟你說聲抱歉，上次上頭突然把我從龍城調到戍邊，任務來得太突然，我都沒來及跟你道別。”
戍邊，
思念聽到這兩個字，心裡大概明白了七八分。
怪不得，相當一段長的時間裡，他都沒有出現在她視線中了。
“你怎麼好端端的來西藏了？這啥啥的也沒有，你一個女孩子來熬的住？”
思念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也沒有跟他說到底爲什麼，
兩個人閒聊了幾句，傍晚又吃了艾瑪做的酥油茶和青稞酒，差不多又在院子裡坐了一會，思念就準備睡了。
夜晚的時候，思念感覺到有人在敲她的門。
“誰？”她伸手掀了一下被子，聲音有些警惕。
“紀小姐，您睡了嗎？”
“怎麼了？”
“我是負責守衛這一帶的士兵，”
那人說著，語氣字正腔圓，標準部隊風格，
“氣象預報說這幾天可能有暴風雪，將軍讓我來提醒紀小姐這幾天要特別小心，晚上千萬不要出門。”
“知道了。”
紀思念說了一聲，也沒有多當一回事。
翻了身繼續睡，就聽見那個小士兵繼續在院子裡到處敲門用藏語通知“暴風雪”的事。
……
暴風雪，她對這種東西並不是很瞭解，所以也沒有多在意。
時間一直持續到下半夜，她在這裡睡眠質量也比較好。
但與此同時，另一個地方的男人卻實在沒什麼睡覺的閒心，
龍城。
薄正東穿著黑色的法蘭絨浴袍，冷峻的眸盯著屏幕裡“西藏地區近日或有大雪暴”的那幾個新聞字眼，整個人色度沉下去，暗得透不出一點光。
他手裡捏著一支鋼筆，若不是顧及這鋼筆是她曾經送他的禮物，恐怕早就被他折碎。
今天下午，鬱非非和紀思念本來約定是紀思念去西藏，鬱非非去巴厘島，然後到時候就騙薄正東說是兩個人一起去巴厘島旅遊了。
但薄正東怎麼可能不知道她根本就沒有跟紀思念同行，
所以乾脆直接不讓她過安檢，在機場裡堵她。
就是因爲這樣，鬱非非才會躲在洗手間裡。
後來集團忽然說出了急事，他纔會提前回去處理。
雖然說不是什麼棘手的大事，但等他處理好回頭再管鬱非非的時候，機場那兩個保鏢卻說被她給跑掉了。
真是一羣廢物。
……
薄正東心想著，電腦頁面顯示著龍城航空公司剛發過來查出紀思念的航班信息資料，
彈出來的那則“西藏地區暴風雪”很不顯眼的氣象報告，男人看著航班裡紀思念顯示去西藏的信息，俊臉不容置喙直接播出了一個電話，
“給我訂去西藏的航班，要最早。”
“啊？”電話裡，助理用最快的時間查了一下，“可是……薄總，去這幾天去西藏的航班好像全被航空管制了，說是因爲天氣原因。”
“全被取消了？”
“是的。”
男人俊美的臉沉了沉，
“那就通知李榮，準備明天開我的私人飛機過去。”
“……可是薄總，”
助理不知道他爲什麼忽然要去那種地方，“西藏這幾天有暴風雪，要不要再緩兩天？”
連國內的各大航班全都不敢飛行，私人飛機，風險也就更大。
“需要我再說第二遍嗎？”
“……”
助理趕緊就閉嘴了。
再也不敢有異議，只能老老實實的安排好把事情都辦好。
………………
第二天。
紀思念醒來的時候，外面的天氣還是晴空如洗。
天是藍的，雪山是白的，就連陽光都要比平時任何一個時候刺眼明媚，完全沒有暴風雪來臨之前的先兆。
她從房間裡走出來，艾瑪已經給她準備好早餐還有一天的食物了。
聽艾瑪比劃了幾句，她的意思大概就是說她今天要去放羊，讓紀思念一個人在家好好照顧自己。
思念向她的早餐還有食物表達了謝意，但實在沒有什麼下肚的食慾。
飲食習慣相差太多了，等艾瑪出門以後，她也就跟著出門把食物一起分給那些院子裡玩的小朋友了。
一天就這麼過去，一直直到下午，艾瑪還沒有回來的跡象。
思念開始有點擔心，找了附近一個稍微懂一點漢語的牧民問，
“艾瑪平時去放羊都這麼晚回來嗎？”
“呃……這個……”
那牧民傾聽和表達起來都有些吃力，但勉強還都能交流，
“這個……不一定的，晚，有時很晚，有時……早。”
“那她應該不會出什麼事吧？”
“應該……不一定……”
思念聽她這麼說，一顆心趕緊就懸起來了。
第一反應就是朝村落外面走，然後剛好迎頭遇見提著什麼東西過來的江啓聖。
“誒，思念，你這是要去哪？”
紀思念剛好要去找他，“我剛想找你……”眼睛一看他手裡的玩意，立馬嚇了一大跳，“你這是什麼，怎麼還會滴血？！”
“哦……”
江啓聖見了，只是帥氣的笑了笑，“今天狩獵的時候看到一隻跑丟的羊，想抓回來給你烤了吃了，怎麼樣？想不想吃？”
思念現在哪裡還有心情吃羊，
“江啓聖，艾瑪不見了……”
……
思念也不是多聖母心氾濫，只是，想起艾瑪的淳樸笑容還有今天特意出門前給她準備的整整一天的飯，她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視若無睹。
江啓聖聽到她的消息後，第一時間就叫部下去安排尋找活動。
思念見軍方出動，一時也安心不少，
女人坐在爐火旁邊，江啓聖也剛好關門從外面回來，
“別擔心了，我都安排好了。這些牧民經驗都很豐富，不會有什麼事的。”
“那就好。”
思念但願也是自己想多了，可是這種等待一直持續到夜裡十點，軍方那邊也沒什麼消息。
到深夜十點，艾瑪也沒回來，思念這下百分之八十敢肯定一定是出什麼事了。
沒有人，會在夜裡十點，還會在外面放羊的。
紀思念一顆心開始七上八下坐立不安，而她剛從暖炕上站起來，就聽見外面有人在用藏語大吼，
“發生什麼事了？”思念聽不懂藏語，但隱約也能感受到聲音裡的驚恐。
“走！——”
江啓聖一言不發只是拉著她的手直接就向外衝！
男人向來玩世不恭陽光帥氣的臉現在只是繃得緊緊的陰沉，思念從沒見過這樣的他，一邊被他拉著向外跑去一邊大聲喊，
“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了？江啓聖——”
“是雪崩！”
………………
薄正東的私人飛機還在西藏天空的上方，從進了山區以後，他就從灣流飛機換成了直升機。
直升機不如灣流穩，隱隱一個震顫，他就能感覺到地面上可能發生了什麼。
男人冷銳的眸淡淡向下瞟了一眼，突然臉色就沉了下來，
隱隱白色雪氣翻滾，強大氣流顛簸，雷鳴一樣的響聲像滅世末日一樣咆哮而來——
“薄總，不能再往前了……”
飛行員視力超常，一下就判斷出那樣的災害，屬於雪崩。
雪崩，是在雪山上人人談之色變，死神一樣的存在。
“準備降落！”男人的聲音沒有一絲猶豫。
“薄總……”
“需要我教你嗎？”
………………
紀思念被江啓聖拉出去第一時間就到了軍用的飛機上，
但是她上了飛機，他自己卻沒上來。
江啓聖一把把她推進去，轉身就是朝另一個方向跑，
“江啓聖！”思念看他重新要回到危險地帶開口就是喊。
“乖，思念，你照顧好自己，我去救人。”
他去救人。
這四個字說的很簡短，卻再一次提醒了她他的身份。
他是軍人，甚至是軍官。
遇到了危險，不可能和她一樣躲在飛機裡。
軍用直升機的螺旋槳像颶風一樣旋轉著，漫天的大雪，伸手不見五指的夜空，
思念只覺得暴雪瘋狂往她臉上打，連眼睛都睜不開。
末日之下，她想起龍城五年前的那場地震，想起薄正東每一次捨身救她，也想起，慕白城最後爲她擋的那一子彈——
她一下子渾身的血都冷了，那種後怕再一次像惡魔一樣狠狠的攫住了她。如果這一次江啓聖也有去無回，她……
“你一定要小心！江啓聖！”
女人此刻的悲傷彷彿被完全激發了出來，狂風驟雪中淒厲呼喚。
“你放心。”
男人說完這三個字，頭也不回的朝尚且哭喊無力的藏民中跑去了。
就在這時。
“首長！”一個士兵匆匆趕過來趕到江啓聖身後。
“什麼事？”
“有人在五公里外發現了一輛直升機……據探測員報告，是私人。”
私人？
現在全國都知道這幾天西藏都在鬧雪崩，各大航空公司到西藏的航班都取消了，是誰還這麼不要命的開私人飛機來……？
幾乎一瞬，一個人名猛然劃過江啓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