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被握住的瞬間,兩個人都有歲月靜止的感覺。
薄正東西裝下的肌肉緊繃,而斯嘉麗則渾身的血都冷了下來。男人的呼吸有些急促,靜靜的等前面的女人回過頭來。
斯嘉麗靜了兩秒,然後,慢慢的把頭回過來。
她什麼都沒說,就連五官都是一派平靜。黑色的口罩下皮膚白皙接近透明,一雙眼睛黑得彷彿能看到過去。
“這位先生,您幹什麼?”
口罩下的女聲,是非常有磁性的。
這個聲音遠(yuǎn)不像當(dāng)年紀(jì)思念那種清脆嬌柔,哪怕這張五官戴著口罩也呼之欲出著熟悉,但他依然無法把眼前這個女人和記憶中的女孩子重合一起。
薄正東一言不發(fā),長手一伸,直接去摘她的口罩——
“壞鼠鼠!”
就在手貼上她臉頰前的一瞬,半人高的小女孩突然竄了出來。怒氣衝衝撲向薄正東,一把把他推到一邊,
“壞鼠鼠是個人販子,上次差點(diǎn)掠走思思,這次還要欺負(fù)思思媽麻麻,壞鼠鼠走開!!”
薄正東這時候被小女孩罵得已經(jīng)有些發(fā)怔,他叱吒風(fēng)雲(yún)這麼多年,從來還沒人敢這樣對他拳打腳踢。
斯嘉麗一把把小女孩拎了回來,語氣有些嚴(yán)厲,
“思思,不許沒禮貌,和叔叔道歉。”
“可是麻麻,他真的是壞人啊!上次你喝多了在家裡睡覺,他居然闖到我們家裡來和爸爸吵架!要不是爸爸厲害,思思那天就要被他拐走了!他比壞人還要壞!!”
慕思思義憤填膺的站在那裡指控。斯嘉麗頭上青筋一跳,那句“闖到我們家裡來”讓她心裡緊張。
薄正東這時的臉色已經(jīng)非常難看了,他不想惹小孩子討厭,只是以他的個性實(shí)在不可能被一個熊孩子唬住。
筆直暗黑的西裝褲直接上前,不容置喙,直接扯下斯嘉麗臉上的口罩——
這個動作來的猝不及防,她只覺得耳朵被一扯,整張臉就徹底暴露在空氣之中!
“幹什麼!”
女人惱怒,慕思思在一邊捂著臉大喊“流氓”,“流氓”。
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著,除了慕思思頭上撐著一件女士外套。男人和女人都置身在微涼的雨絲中。
斯嘉麗能看到男人冷硬容顏纖長睫毛沾染上雨的溼意,她沉著臉,朝他伸出手,
“可以還給我嗎。”
陌生,漠然的語氣。
薄正東不動聲色,下一秒,無聲無息的把黑色口罩還回她手裡。
“抱歉,我認(rèn)錯了人。”
這張臉,和紀(jì)思念不同。
雖然他看到她的背影,還有戴著口罩的那半張臉,第一眼想到的人就是紀(jì)思念,但是等他真正把口罩摘下來一睹真容了之後,他又如此確信,她們絕非同一個人。
斯嘉麗面無表情的接過口罩重新掛在耳上,朝一旁還在大喊“流氓啊流氓”的小女孩伸出手,吐出四個字,
“思思,走了。”
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慕思思這才反應(yīng)過來,從外套裡透出小腦袋,立馬簽上媽媽的手。
斯嘉麗牽著孩子的手甚至連頭都沒回,薄正東看著她黑色決絕的背影,就在這時,一直被媽媽牽著小手的小丫頭突然轉(zhuǎn)過身來,
憤世嫉俗的朝他做了個鬼臉。
薄正東俊臉沉了沉,竟然也沒有生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頭的氣。兀自沉默站在原地。
……
斯嘉麗砰的關(guān)上門,車子發(fā)動,慕思思坐在車後晃著雙腿,
“麻麻,你沒事吧?下次那個壞鼠鼠再欺負(fù)你,我?guī)湍阕崴 ?
斯嘉麗一邊側(cè)頭向後看一邊倒車,思思看到媽媽被雨打溼的臉,小嘴巴抿了抿,
“麻麻,你怎麼哭了呀。”
“媽媽沒有哭。”斯嘉麗淡淡的倒車說。
“可是麻麻你的臉上都是水。”
“那是雨,思思。”
………………
薄正東看著她們兩個人離開,竟然有些失神。
高大灰色挺拔身體站在那裡,許久許久都沉默不語。
直到雨水快要把他整個人都打溼,司機(jī)才小心翼翼地過來問,
“薄總,回公司嗎?”
“跟著她們。”
薄正東是誰,就算失神,也是片刻的事。他想要到手的東西,從來就不會心軟。
……
斯嘉麗一個人開著車穿梭在雨幕中。
這輛是慕白城的車,一輛黑色很酷的阿斯頓,今天這場雨來勢洶洶,下的特別大。跑車被糟糕的交通堵在大馬路上,堵得一塌糊塗。
斯嘉麗頓時覺得心煩意亂。車窗升起,隔絕了外面世界嘈雜的雨聲還有喇叭聲。
她冰冷的手鬆開方向盤,靜靜播放起一首鋼琴爵士樂。
鋼琴爵士樂有安撫神經(jīng)的功效慕思思上一秒還在怒氣衝衝,下一秒就坐在她的寶寶椅上睡著了。半空中兩條小短腿垂著,
斯嘉麗猜測她可能會冷,拿了個毛毯給她蓋著。
然而就在這個回頭的時候,一輛黑色的轎車頓時闖入她的眼簾!
斯嘉麗臉一下就白了,龍城雖然是富庶一線的國際都市,但這樣的豪車並不常見。
後面這輛車一直就跟在這裡,幾乎不用猜測,就知道那車上的人是誰。
斯嘉麗一下繃緊五官把油門狠踩,一個掉頭,下意識背離了原本的方向。
換了一條路後,路況一下變得通常起來,她下意識加快車速。沒想到那輛黑色轎車同一時間就追了上!
她趕緊加速打方向盤油門不斷踩緊,車子一下就提速平穩(wěn)的衝了出去。
不得不說,這些年在加州她的車技有了不少的提升。每當(dāng)她心情不好就會出去喝酒飆車,從小鎮(zhèn)上喝完了之後,再沿著公路一路飆回洛杉磯。
最誇張的一次,她酒駕被查,那些美國的警察開著警車在她後面一邊警告一邊“烏拉烏拉”的追,她當(dāng)時真的喝高了,一踩油門就跟加州警察玩起了賽車遊戲,
這件事,最後還是慕白城幫她擺平的。
……
可是薄正東的車技可遠(yuǎn)不止美國警察水平。她一提速,他跟著也就追了上來。
兩個人簡直是把龍城馬路限速規(guī)定當(dāng)成不存在,明目張膽就在大馬路上上演真實(shí)版的速度與激情。
“停車。”
兩個字的短信在她屏幕亮起。
號碼還是五年前的那個號碼,不需要備註她就能認(rèn)出。
只是他爲(wèi)什麼會知道她的手機(jī)號,無疑就是上次她在酒吧裡喝醉了給他發(fā)出的那條短信。
斯嘉麗一下貝齒緊咬。抓緊手指,速度繼續(xù)往上提。
“你不要命,女兒的命也不要了?”
這一句話,成功改變了斯嘉麗的動作。
她踩油門的動作下意識一鬆,然而就是這麼一鬆,後面那輛黑色豪車引擎一聲咆哮就追了上來
“刺——”
薄正東方向盤一打直接橫在她車前。這個畫面似曾相識,過了這麼多年她還是忘不乾淨(jìng)。
“下車。”
和當(dāng)時一模一樣的兩個字,通過手機(jī)短信發(fā)送在她手機(jī)上。
斯嘉麗紋絲不動,
她本來不想下車。但是看了一眼車後女兒還在酣甜的睡夢中,心裡一沉,直接開門下去了——
這一幕,像極了五年前的場景。
五年前有一次,她在慕白城的慫恿下和鬱非非一起逃跑。她們一路飆車從龍城逃到陵城邊界,最後在收費(fèi)站的地方被男人一阻攔下。
她當(dāng)時非常害怕,害怕他會怪罪。
現(xiàn)在的她也有些害怕,因爲(wèi)她不知道要怎麼面對。
……
斯嘉麗一身黑衣,淋著雨一步步走到那輛車前,
場景一如當(dāng)時,平靜,寂靜。
她臉上表情有些僵硬,就在下一秒,車門“砰”的開了!
薄正東徑直下來,整個人高大英俊不減當(dāng)年,甚至更加氣盛。
一把傘從他身後的保鏢手裡遞給斯嘉麗,斯嘉麗看了一眼,沒有拿過,也沒有拒絕。
“先生這是什麼意思?”
她的眼睛裡有很涼淡的敵意,薄正東不動聲色,一旁拿出一個白色的透明藥瓶,
“這個東西,你忘了。”
他的聲音和表情一樣涼淡沒有任何溫度,只是那對瞳仁異常黑,像要看到她靈魂深處。
斯嘉麗的臉上表情每一絲紋路都被他收在眼底,袖子下的手一下子收緊。指甲蔓延進(jìn)去,聲音異常緊繃,
“謝謝。”
這是她這些年一直在吃的藥,雖然不像那種一顆不吃就會出事的救命藥,但要吃的時候如果沒得吃,也是非常的致命。
標(biāo)籤,還有成分,她都已經(jīng)撕了。薄正東也不知道是怎麼判斷出這個藥是她的藥。纖長的指夾著那個瓶子,一時半會卻沒有要給她的意思。
“先生?”她見他不動,皺眉。
“這藥不能多吃,”薄正東沒有鬆手的意思,眸注視她,聲音低沉,
“吃多了會死。”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神一直落在她蒼白的臉上。淡漠,低淺,平靜的就像在談?wù)撎鞖猓珔s讓斯嘉麗如坐鍼氈。
他沒認(rèn)出她嗎?不會,如果不是產(chǎn)生了懷疑,他也不會追上來。
他認(rèn)出她了嗎?
不可能,如果他認(rèn)出了她,現(xiàn)在不可能還這麼平靜。
一定是把她拖回去好好折磨。
“謝謝先生。”
斯嘉麗淡道把藥瓶接過。她不想跟他有太多交集,拿了東西轉(zhuǎn)身就要走。
可就在這個瞬間,她忽然又想起了什麼。
離開的步子停了下來。
“先生是怎麼知道這是什麼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