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易璟言自己停住了,說不下去了。他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這兩年以來,爲了能留虞璣在身邊,已經(jīng)編織了一個又一個的謊言。而這些謊言,一個比一個離譜、也一個比一個無恥。
這個發(fā)現(xiàn),突然讓他覺得憤怒、讓他覺得挫敗不堪。
他易璟言,爲了一個女人,竟然變得跟莫寒宵一樣懦弱、竟然已經(jīng)淪落成這樣!
而虞璣看到易璟言突然發(fā)怒的模樣,還以爲他是因爲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原本還存有一分半分的虞璣,因爲易璟言這真實而徹底的憤怒,相信了他。
虞璣走過去,握住易璟言的手,輕聲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揭開你的傷疤的。是我太自私了,爲了想起以前的事,非要逼問你。”
易璟言慢慢平復下來,寵溺地揉了揉虞璣的腦袋,笑:“我的傻姑娘。”
聽到“傻姑娘”這三個字,虞璣有點惆悵:“我最近好像確實是越來越傻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腦袋像是總不清楚,一兩個月前才發(fā)生的事情,都記得有些模糊了。”
易璟言暗暗心驚,心道這藥的副作用也太過厲害。
不過他什麼也沒告訴虞璣,只是說:“璣璣,不要再老想著要恢復記憶、要想起以前的事。現(xiàn)在有我一直陪著你、對你不離不棄,難道你還不夠行幸福嗎還不覺得滿足嗎?”
虞璣沒說話。
易璟言嘆氣:“你不說話,就是我做的還不夠好。璣璣,你放心,以後我會對你更好的。”
“不是你的原因啦。”虞璣趕緊搖頭,抿脣笑,“可能是我自己太矯情了,想要的也太多了。”
易璟言沒再說什麼,讓虞璣先去睡一會兒。
虞璣也確實很快就睡著了。易璟言想了會兒,拿起了虞璣的手機。
……
莫寒宵從醫(yī)院出來以後,給樓鬱霆打了個電話。
他將所有的情況都告訴樓鬱霆後,聲音滄桑而嘶啞地問他:“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讓她恢復記憶卻陷入失去所有親人的悲痛中,還是選擇……放手?”
“你的如果不成立,我對虞璣沒感情。”樓鬱霆回答得很不負責任。
莫寒宵扯脣苦笑了下,就地坐在鋪滿積雪的臺階上,望著眼前白茫茫地、望不到頭的雪景,心內(nèi)更加迷茫了。
在這靜默裡,元書的聲音在電話那端響起:“莫三哥,不是還有一個上官皓麼?如果按照易璟言所說,他是從上官皓手裡把璣璣帶走的、現(xiàn)在上官皓又一直跟易璟言和璣璣保持聯(lián)繫,那麼上官皓就一定知道所有內(nèi)幕。”
這一點,莫寒宵不是沒有想到過。可是……
他閉上眼睛,幾乎沒什麼力氣的問元書:“如果易璟言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呢?”
他現(xiàn)在還存著僥倖心理,但若是真的去問了上官皓,得到的結(jié)果就如易璟言所說、他跟虞璣確實已經(jīng)是實質(zhì)的夫妻並且有了孩子,莫寒宵自己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撐得住,會不會屈服於現(xiàn)實而放棄、因爲死心而回燕城。
元書沉默了兩秒鐘,然後特別冷酷特別尖銳地道:“如果是真的,那是璣璣的命,也是你的命,認命吧。”
莫寒宵的心臟像是被插了一把刀,開始汩汩地往外冒血。連電話那邊的樓鬱霆都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元書依舊冷靜且冷酷:“沒有誰該一直爲誰痛苦,總要有個度。我可以理解她爲了她媽媽爲了她姐姐而做的那些事,可若是她真的愛上了易璟言那個人渣,我真的理解不了。”
莫寒宵睜開眼睛,冷聲:“她不需要你理解。”
“……”元書輕哼了聲,“可是莫三哥,你有沒有想過,易璟言拿璣璣的記憶威脅你,就表明璣璣如果恢復記憶,肯定有不利於他的地方。你怕什麼?就算恢復記憶,璣璣知道了現(xiàn)實,那也是她命中必定要承受的。”
莫寒宵擡手捏了捏眉心:其實元書說的,他都知道、都知道。可他就是寧願自己痛苦,也不願冒險讓虞璣痛苦。而易璟言也正是拿捏住了這個要害。
……
跟樓鬱霆和元書通完電話後,莫寒宵糾結(jié)了很久,最後還是開車去了上官皓的宅子。他寧願用側(cè)面點的法子來搞清楚,也實在不忍讓虞璣直面血淋淋的現(xiàn)實。
他運氣不錯,上官皓剛好在家。
上官皓見到莫寒宵,並無意外,倒是很平和地請他在壁爐前坐下,還讓傭人給他上了點心和飲料。
莫寒宵自然是沒心思動那些,開門見山:“當年,是你把虞璣從那個深山風景區(qū)帶走的?”
“是,沒錯。”其實不是。只不過上官皓一個小時前才接到易璟言的電話,所以現(xiàn)下他只能這麼回答。
莫寒宵看著壁爐裡的火光,有些恍惚,又問:“那……她的孩子呢?”
“流掉了。當時璣璣受到了很嚴重的驚嚇,因爲要用藥治療,所以只能流掉孩子保住璣璣。”上官皓說完,已經(jīng)做好了要被莫寒宵揍的準備。
可是,莫寒宵沒有。
他明明手指都在抖,可是他扯脣笑了笑,語氣挺平淡地說:“你做的很好,你做得很好……虞璣纔是最重要的。”
上官皓見莫寒宵這樣,胸腔裡頓時蔓延出苦澀味道。有那麼一刻,他甚至想告訴莫寒宵,那個孩子雖然早產(chǎn),但是現(xiàn)在仍舊健康地活著。可他最終沒敢說出口。
莫寒宵端起一杯茶,動作很慢地喝,直到一杯茶被他沉默地喝完,他又問:“我查過了,你和虞璣纔是法律上的註冊夫妻,爲何她卻跟易璟言在一起。”
上官皓低下頭,笑得無奈又悲涼:“易璟言知道你會滿世界找璣璣,所以我不過是個擋箭牌。你知道的,易璟言很……聰明。總之,他跟璣璣確實是正經(jīng)夫妻,璣璣現(xiàn)在也確實懷了…他的孩子。不然,我明明知道璣璣的蹤跡,不可能什麼都不做,肯定早已把她搶回身邊了。”
莫寒宵閉上眼睛,上官皓能感受到他的絕望。
上官皓沉默了好一會兒,狀似閒聊般地開口:“其實平時易璟言不會住得離我這麼近。只不過這次,他外出辦事,所以把璣璣寄放在我這裡,接回去的時候因爲有事不能立刻離開才住在這邊的宅子裡。然後你就突然找過來了。這些都太巧合了,不是嗎?”
莫寒宵轉(zhuǎn)頭看他:“你話裡有話,想告訴我什麼?”
上官皓立刻撤走視線,瞥了眼旁邊站著的一個傭人,笑道:“我還能告訴你什麼?只是在感嘆事實。畢竟中間隔著千山萬水,這種巧合就像是…命運似的。”
而命運安排給你的東西,你無論如何也不該放棄。這是上官皓沒有說出口的下半句話。
只是不知,莫寒宵能不能領(lǐng)悟到他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