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書瑤接住藤球,走過去蹲在老人身前,仰頭望著老人露了個甜甜的笑容。
“對啊,我不是冬兒,可是這有什麼關(guān)係,冬兒雖然不在您的身邊,可是她一定會在某一個您不知道的地方想念您,祝福您?!?
老人淡淡地笑著,目光很溫和地看著佟書瑤,聲音依舊平靜。
“你不是冬兒,你是秋兒。”
又來一個秋兒?老人的記憶真是好凌亂?。〔粫€有春兒,夏兒吧?敢情可以湊齊四季了。
“雖然你們長得一模一樣,很多人都會搞錯,可是我的心不會搞錯,我的感覺不會錯,你不是冬兒。我對不起冬兒,也對不起秋兒,我好像辜負(fù)了很多人,白活了一輩子?!?
老人怔忡的目光似在看她,又好像沒在看她,好似陷入了回憶,語氣裡滿是遺憾和傷感。
佟書瑤拈了拈手中的藤球,眼珠子骨碌一轉(zhuǎn),扯開話題。
“想必您年輕的時候玩藤球一定很厲害吧?”
提起年輕的時候,老人的臉上緩緩浮起了笑容。
“是啊,冬兒以前很喜歡玩藤球,那時我們都還年輕,在大草原上你追我趕,好不快樂,冬兒笑起來特別好看,她的笑聲也很好聽,迴盪在草原上,是我聽過的最好聽的聲音。與冬兒在一起,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只可惜,好景不長啊?!?
話題似乎始終都很學(xué)生,佟書瑤熱情地拉著老人的手,極力想讓他拋開煩惱,快樂起來。
“不說那些不開心的了,我們來玩藤球吧。您坐著不動,我拋給您,您再拋給我,好不好?”
“好?!崩先嗣嫔蠋?,和藹地點了點頭。
藤球飛翔在佟書瑤和老人之間,望月臺的上空飄蕩著她如銀鈴般的笑聲。
“老人家,人生得意需盡歡,過去的都已經(jīng)過去,人啊要向前看,拋掉那些不開心的吧,您的身邊總還有讓您覺得溫暖的東西,您說呢?”
佟書瑤笑著將藤球拋了過去。
老人接過藤球,淺瞇著眼睛也望著佟書瑤純真的笑臉。
“小姑娘,你是從哪裡來的?”
不是質(zhì)問的語氣,聲音很平靜,甚至溫和。
佟書瑤笑容微微一滯,愣愣地看著老人。
“您知道我不是冬兒,也不是秋兒了?”
老人淡淡笑著不語,藤球再一次從他手中飛了出去。
佟書瑤伸手接過來,眼睛忽閃忽閃,笑道。
“老人家,我從來處來,就是要將快樂帶給您的,您看我這麼賣力地想讓您快樂,您就真的快樂起來吧,好嗎?”
“年輕真好?!崩先诵χ袊@。
佟書瑤捧著藤球,想了想,笑得越發(fā)明媚。
“年輕雖好,可是每個人都年輕過,老伯您也年輕過。如今您老了,可是我卻沒有老過,相反,我很羨慕您啊。俗話說,經(jīng)歷就是財富,您活了幾十年,經(jīng)歷過很多很多的事情,認(rèn)識了很多很多的人,您看過世態(tài)萬千,再回首時,很多事情就都看破了。人沒有經(jīng)歷是看不破的,看破是一種境界,看淡是一種情懷,看透然後放下是一種釋然的勇氣。”
老人一瞬不瞬地望著她
,打量著她一身好似爲(wèi)她量身定做的衣服,他的眼睛彷彿在這一刻清明瞭許多,笑了笑。
“小小年紀(jì),大道理倒是懂得不少,說起話來如此老成?!?
“這個嘛,”佟書瑤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雖沒上過戰(zhàn)場,紙上談兵還是會一點的?!?
在現(xiàn)代的時候,心靈雞湯什麼的偶爾也看了些,雖然並沒有誰真的能夠一一做到,但總會在某個適當(dāng)?shù)臅r候猝不及防地觸動自己的心靈,讓人茅塞頓開,悟出許多道理來。
老人聽著她的話,呵呵笑了起來,這是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聲,格外真實親切。
可能是老人有些累人,當(dāng)他再扔出來時,方向就有些偏了,藤球往臺階那邊滾了過去。
“我去撿?!辟幗幸宦?,快步跑了過去。
當(dāng)她緊追著藤球跑到臺階邊上,笑容頓時就消失了,眼見了藤球一步步跳了下去。
跳到一雙精緻的皁靴邊,一隻手彎身將它撿了起來。
段子離目光往上,落在她的衣服上,拿著藤球緩緩走了上來。
而緊隨其後的那個人此刻也正在打量她,她第一次見到端傾城如此嚴(yán)肅,竟沒有笑。
起先掛在臉上的燦爛的笑容好似從來就沒有出現(xiàn)過,佟書瑤面無表情地盯著段子離。
藤球遞了過來,佟書瑤猶豫了一下,才伸手接過來。
突然想起望月臺上的老人,她突然有些緊張。
回頭見老人一動不動地坐著,看過來的視線又是一片茫然了。
“你們不要怪他,這個老人家身體不太好,”她頓了頓,悄悄在老人看不見的角度用手指了指腦袋,小聲道,“這裡也不太好,就不能給你們行禮了。”
聽著佟書瑤的話,隨後跨上來的楚兒頓時瞪大的眼睛。
端傾城卻是在這一刻終於露出了一絲玩味的笑意來。
段子離神情淡淡,嘴脣輕輕勾了勾,就朝著老人走去。
“義父身子本就不好,望月臺上風(fēng)大,當(dāng)心著涼?!?
轟!
溫潤的聲音如一道驚雷劈向了佟書瑤的腦瓜子。
他是他的義父,也就是說他就是漠桑王端偉岸!
天!
就見段子離蹲在端偉岸身前,伸手輕輕地將他的狐皮大裘衣微微拉攏了些。
看著佟書瑤如吞了蒼蠅一般的表情,端傾城一雙精緻的丹鳳眼瞇了絲興趣,越過她,走了過去。
“明知道自己身體不好,卻還跑到這兒來吹冷風(fēng)?”
端傾城沒有叫一聲父王,明明是關(guān)心的話,卻偏被他說出了幾分叛逆來。
“你什麼時候能跟父王好生說話?”端偉岸的語氣裡隱有不滿和失望。
端傾城不以爲(wèi)然地撇了撇嘴,沒有回答。
楚兒眼神複雜地看了佟書瑤一眼,趕緊走了過去。
“參見大王。”
“免禮?!倍藗グ栋祮〉穆曇羝降杏辛私z疲憊。
看了眼此刻還呆立在臺階邊上的佟書瑤的背影,他朝她朝了朝手。
“小姑娘,快過來?!闭Z氣突然和藹了許多。
聽見端偉岸的召喚,佟
書瑤暗自捏了把手背,在忍下挖掉自己眼珠子的衝動之後,才終於慢吞吞地轉(zhuǎn)過身,將頭埋得低低地走過去。
“對不起,老……大王,我不知道您就是漠桑王,如有冒犯之處,請多多見諒?!?
她第一次想用一個“蠢”字來形容一下自己,有眼不識泰山在前,此刻竟然蠢到連話都不會說了,只好生搬硬套地將電視劇裡的臺詞搬了出來。
“老大王?”端偉岸淡淡挑眉,卻是和藹地笑了笑,“原來本王真的有這麼老了?”
“呃,我當(dāng)然不是那個意思。”佟書瑤嘴角抽了兩下。
此刻聽端偉岸說話,完全是一個智商正常的人,她嚴(yán)重懷疑這個大王之前是在裝傻逗她玩。
想想自己也真是夠蠢的,看他身上那件價值不菲的裘衣也該知道他身份不凡了,還傻呼呼地在這裡扮聖母,爲(wèi)了哄他開心像哄小孩子一樣。
自己怎麼能這麼善良呢?不,是這麼蠢!
“你叫什麼名字?”端偉岸溫和地問。
“我叫佟書瑤?!彼馈?
“她就是我從大齊皇上那裡爲(wèi)您借來的太醫(yī)?!倍藘A城補充了一下。
“哦,”端偉岸的眼神裡多了一絲意外,“小小年紀(jì),竟然就是太醫(yī)了?而且還是個小姑娘?”
咳咳!
乾咳了兩聲,壓下心中的幾分鬱悶,佟書瑤一本正經(jīng)地道。
“大王,我覺得,您是不應(yīng)該有性別歧視的,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當(dāng)然也可以做,而女人能做的事情,男人卻不一定能做哦?!?
“哦?何事女人能做,而男人卻不能做的?”端偉岸頗有興趣地看著她問。
嚥了咽口水,佟書瑤暗自提了口氣,低著頭認(rèn)真道,“比如生孩子?!?
空氣裡有一瞬間的沉默,然而下一秒,笑聲就爆發(fā)了。
不僅端偉岸在笑,端傾城也在笑,段子離雖然沒有笑出聲,臉上也是一臉的笑意,就連楚兒都掩著嘴笑個不停。
笑吧笑吧!笑過了就忘了她剛纔乾的蠢事吧。
佟書瑤低著頭默默在心裡唸叨。
“說得倒是在理?!倍藗グ妒兆⌒β曖?,作出了評價。
不知想起了什麼,他突然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笑道,“本王好久都沒有這麼開心過了?!?
佟書瑤擡起頭,望著這張刻滿了歲月痕跡,滄桑中透著淒涼的臉,充滿了疑惑。
他到底是清醒還是糊塗?或者時而清醒時而糊塗?
“這件衣服很適合你?!倍藗グ锻蝗坏?。
“父王?!?
“義父。”
段子離和端傾城幾乎同時站了出來,異口同聲之後,段子離頗爲(wèi)意外地看了端傾城一眼。
佟書瑤狐疑地左看看,右看看,有點迷糊了。
眼神瞭然地一一從他們臉上掃過,端偉岸淡淡道,“不必緊張,本王不會拿她怎樣。”
“義父,書瑤會穿上這件衣服,是一個意外,她……”段子離急於解釋。
皺眉垂頭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佟書瑤更加糊塗了。
這衣服有哪裡不對嗎?不是他派人送來的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