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9 你還真是費心了
纔剛說了兩句話,她就不住地咳嗽起來,小丫頭趕緊過來扶住她的肩膀,幫她輕拍著後背,很懂事的樣子。
“主子,您快躺下吧,昏迷了三天三夜,您的身體現在還受不住的。”
一句話纔是最讓林鈴兒驚訝的:
“三天三夜?”
小丫頭點頭:
“是啊,三天三夜,您一直在發燒,直到今天凌晨才退了熱,只是沒想到您這麼快就醒了,若是公子知道一定高興死了,他天天都來陪著您,一坐就是幾個時辰。晚上在野外露宿的時候,他還親自守在您的馬車外面,生怕您會丟了似的,真是少見的癡情男子啊!”
小丫頭不無羨慕地說。
癡情男子?
林鈴兒聽到這四個字真有種想哭的衝動,她不稀罕這樣的癡情男子,誰稀罕誰趕快給領走好嗎?
不對,三天三夜,馬車上,她這是要被帶到哪去?她的七七呢?她的家人呢?
推開小丫頭,她掙扎著就往馬車車門處爬去,可是三天三夜滴水未盡,加上馬車的顛簸,稍微動一下就渾身痠疼,還未爬到車門處,她就累得動不了了。
“主子,您想幹什麼跟奴婢說就好了,您的身子可是比奴婢的命還金貴,若是出了什麼差池,公子怕是要心疼死了。”
小丫頭急得趕緊過來把她扶回原位,又喋喋不休地說,
“您看,怕您躺得久了不舒服,公子特意命人給您鋪了好厚的褥子,還有這輛馬車,奴婢從來就沒有見過這麼大、這麼氣派的馬車,簡直比我家的房子還要大了!”
林鈴兒哪裡有心思聽她說了些什麼,即便這些都是阿莫禮特意爲她做的,可她也不會再感動半分,這些事都會被她貼上一個無形的標籤,他想要霸佔她的標籤。
“丫頭,你叫什麼?”
她喘息著,說出這句話又咳嗽了幾聲。
小丫頭眨巴眨巴眼睛:
“奴婢叫香雪,是公子特意買來伺候主子您的。”
“好,香雪,我問你,咳咳……現在咱們這是要去哪?”
香雪拿了個水壺遞到她的嘴邊,柔聲道:
“主子,您先喝口水吧。”
林鈴兒的心情格外煩躁,她昏迷了三天三夜,這三天三夜都發生了什麼,她的七七呢,蟬兒呢?穆耳、小英子、小鄭子還有朱固力,他們又在哪裡?
啪的一聲,她將香雪遞過來的水壺打翻了,香雪見水淌了出來,急得馬上去收拾。
“我問你,我的孩子呢?七七呢?她在哪裡?咳咳……去把她給我抱過來,我要見她,我要見她!”
她使出僅有的力氣抓住了香雪的衣襟,嗓音沙啞得人心發顫。
香雪把水壺放好,心疼地看著她,這才說:
“主子莫擔心,七七小姐很好,一直由奶乃娘伺候著,此時正在另一輛馬車上。”
“把她給我抱過來,快去!”
嗓子疼得像要冒火,眼睛腫脹得像要炸開,卻沒有她此刻的心急,每說一個字那痛都牽動了心臟,兒是孃的心頭肉,這話一點不假。
話音剛落,馬車緩緩停了下來,她看著香雪,繼續催促道:
“還不快去?”
香雪抿著脣,正不知所措,馬車的門一下被人從外面拉開了。
夕陽的紅光照射進來,刺得林鈴兒眼睛一疼,馬上別過了臉。
待適應了光線,再回頭去看時,門口,一個高大的身影被籠在了紅光中,周身散著淡淡的光暈,因爲背對著陽光,形成一個唯美的剪影。
她熟識這個身影,不用問也知道是誰,只是,她實在不想跟這個人說話,他已經不再是從前的他了,更不再是她心裡的那個他。
阿莫禮癡癡地看著她,這三天三夜,她知道他是怎麼熬過來的嗎?
擔心她再也不會醒,擔心她醒過來給他臉色看,擔心她會恨得他咬牙切齒……如今看到她睜開眼睛,他才知道,原來所有的擔心都不及她的一個眼神,哪怕是含著怨恨的,只要她醒過來,安然無恙,他便是做什麼都願意。
視線從她的臉上調開,他對香雪說道:
“香雪,去後面的馬車把七七抱過來。”
“是。”
香雪垂眉順目地應下,起身下了馬車。
阿莫禮順勢上來,卻沒有關門,讓陽光肆意地照進來,想要爲她增添一絲愉悅。
從那個雨夜開始,只要面對她時,他的愧疚就像細菌一樣從每個毛孔裡鑽出來,讓他連說句話都困難。
他知道,他的所作所爲不夠光明磊落,但是他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可以得到她,原以爲這一切都可以在無聲無息中進行,而且一直進行得還算順利,只是沒料到她會冒著大雨給他送衣裳,真不知道這是他的幸運還是不幸。
“蟬兒呢?藍闊呢?楚蓮呢?鄭和呢?朱固力呢?你把他們怎麼了?咳咳……”
她沒有阻止他上來,正好,她有些事要找他問清楚。
此刻,她勉強支撐著身體坐了起來,倚靠在馬車的車廂上,說完話便不住地咳嗽起來,虛弱得像個瀕死之人。
聽著她沙啞的聲音,望著她瘦了一圈的臉,眼窩陷了下去,下巴更尖了,他的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是他害她病成這副模樣的嗎?那天晚上,他明明就讓她趕快進屋,可她就是不聽,結果還是落得個這樣的下場。
心痛著,他卻硬是咬牙挺著:
“我說過,我會幫你照顧他們,他們都很好,你放心。”
“放心?”
她冷笑起來,一邊笑一邊不斷地咳嗽,
“把藍闊打個半死,又來扮好人,你還真是費心了。”
他無言以對,爲了能順利地帶走她,他的確費心了。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我叫郎中來給你診脈。”
他不再像從前那般開朗,話也少得可憐,終於可以帶走她了,他的心竟是如此煎熬。
說罷,他便跳下馬車,命令所有人即刻在附近找地方安營紮寨,今晚就要在此過夜了。
片刻之後,郎中來了,不是別人,正是那夜朱固力請來的那位給林鈴兒出診的郎中。
林鈴兒沒有拒絕,她自己也跟穆頭學過醫術的,自己的身體其實並無大礙,不過是普通的感冒發燒而已,還沒嚴重到肺炎的程度,如今燒退了,相信再過幾天便會好起來。
郎中把過脈後果然與她的診斷一樣,說是隻需繼續喝幾副藥便可痊癒。
診脈期間,阿莫禮一直在旁邊看著,直到聽到郎中說出的話,一顆懸著的心纔算放下。
這邊診脈完畢,那邊香雪已經把七七抱了過來,阿莫禮將七七交到了林鈴兒的手上,自己便默默地走開了,只命令香雪在馬車外候著,以防林鈴兒有事需要人伺候著。
林鈴兒抱著七七,左看右看,幾天沒有看到她了,如今抱著她軟軟的小身子,感覺好像隔了一個世紀那樣長。
“七七……”
沙啞的嗓音好難聽,她真怕嚇壞了七七,於是只是叫了一聲,便閉了口,只對著她笑,用自己乾裂的脣去親吻女兒,將她緊緊地抱進懷中。
幾天不見了,她真怕七七會忘了她,香雪說他給七七請了奶乃娘,有句話叫做有奶便是娘,她已經幾天沒給七七餵過奶了,她還會認她這個娘嗎?
其實是她低估了親孃在孩子心中的地位,也可能是七七太過聰明,一見到她,七七的小手就拼命揮舞起來,樂得兩隻小腳在她的身上又蹬又踢,她看得出來,七七還認得她,而且表現出了多日未見對她的想念。
沒一會,七七便開始抓她的衣服,打算掀起來“幹壞事”,她欣慰地笑了出來,趕緊給她餵奶,卻沒想到,生病期間一直沒有給她餵過奶,此時奶水已經回去了。
七七啄了幾口,吃不到奶水,便憋著小嘴快要哭了似的。
她很少見女兒這樣,這才恍然大悟,奶水回去了,便不會再有了。
“對不起,七七,媽咪對不起你……”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說著,自己便要落下淚來。
想起這幾天經歷的一切,她委屈得想要撞牆,原以爲會安安穩穩地等到拓跋九霄歸來,卻沒想到命運會跟他開了這麼大一個玩笑,阿莫禮從紳士變成了強盜,這是她始料不及的,也是她痛心疾首的。
可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坐以待斃、輕易妥協的人,若是阿莫禮這麼認爲的話,他就錯得太離譜了。
“香雪,告訴李公子,我要見楚蓮。”
她抱著七七,轉臉對站在馬車門口的香雪說。
香雪年紀小,只知道自己的任務是伺候這位主子,其他的事一概不知,更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只能先應下,然後再去稟告給阿莫禮。
阿莫禮知道,不讓她見到小英子等人,她是不會安心的,這也是他爲何執意要帶著他們的原因。
“去叫楚蓮過來吧。”
他吩咐著香雪。
不一會,楚蓮便出現在了馬車門口,見林鈴兒醒了,她一下哭了出來:
“藍衣,你醒了,太好了,你終於醒了!”
“楚蓮……”
林鈴兒的眼睛一酸,這種見到親人時的感激之情,是無法用語言描述的,
“我還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