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少年的嘴脣已經泛起了淡淡的白色，程佳俊見了，只好將他摟得更緊了。

“他媽的，警局的人動作怎麼這麼慢？”程佳俊氣急敗壞極，脫口罵道。

“大叔……”蔣希凍得四肢僵硬，他嘴角浮起勉強的微笑，聲音很弱，“我們……會死麼？”

“說什麼瞎話呢，傻小子！”程佳俊的眼角有些溼潤了，置身於一片冰雪當中，他早已經凍得四肢麻木。

程佳俊蜻蜓點水般在蔣希的脣上親了一口，用勁兒扶起了懷中的少年，“答應叔叔，不要放棄，只要再過一會兒，再過一會兒就會有人來救咱們了。”

蔣希虛弱地搖搖頭，目光裡再沒有平日的半分堅定，他驀地大口乾咳起來，轉而臉上帶笑道：“其實……死了倒好……我早就，早就討厭了自己的生活……”

少年老成的口氣聽得程佳俊有些心驚，自己面前的少年，竟然是在自我捨棄求生的信念，他忽然發狠起來，大聲地衝蔣希吼道：“再要是說這種話，我可就要動手揍你啦！”

蔣希的臉色凍得煞白，他用平靜無波的眸子注視著滿臉怒氣的程佳俊，索性用僅剩的一些氣力擡起右手來，似有端詳地撫摩著程佳俊帶有鬍渣的下巴。

“就這麼著吧……呵呵……”蔣希的心一瞬間被什麼東西填塞住了，他十分滿足地淺淺一笑，聲音越發虛弱了，“在大叔的懷裡閉眼，我真的……真的……咳咳，很開心……”

程佳俊的瞳孔呈數倍放大，他震驚地瞅著懷中的少年，忽然間感覺到一陣心痛。

“叔叔不會讓你有事的，不會的……”正說著話，程佳俊不知哪來的氣力，猛地把蔣希攔腰抱起來，疾步走到凍庫的門邊。

“該死的，他媽的你倒是快開呀！”此刻的程佳俊已然有些理智不清了，見他死命地用腳踹門，眼神通紅。

蔣希仰坐在地上，無奈地看著程佳俊的一舉一動，咳嗽了一陣，“大叔……我好睏，我……想先睡一會兒。”

“臭小子，千萬不要閉眼！”程佳俊瘋狗一般衝到蔣希的面前，用手指扒開他的眼睛，“叔叔不準你睡覺，不準！”

“咳咳咳……”肺裡灌入了不少涼氣，蔣希大力地咳嗽了兩下，腦袋已經有些晃盪了。

心裡面似有東西碎掉的聲音，程佳俊從來都沒有感覺到如此的無助，場面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的那一幕，母親虛脫地站在原地良久，隨之衝出了窗口，將當時還很弱小的他留在原地。

可是……他真的不想被人留下來啊！

程佳俊喉嚨裡哽咽著，遂重重地抱住了蔣希，開始小聲地嗚咽。

忽然間，凍庫的外面傳來了叮叮咚咚的聲響，程佳俊驚住了，他臉上一喜，忙站起來用腳踹了踹門。

“隊長，你們在裡面嗎？”

熟悉的女聲此刻聽上去更像是九天梵音，程佳俊立馬辨認出了是阿黛，遂扯著嗓子大聲喊道：“我們……在裡面！”

“隊長，你們離門遠一點，凍庫的門被鎖上了，我們要用槍！”站在門外的阿黛繼續喊道。

程佳俊滿心歡喜地將地上的蔣希抱起來，拼命地搖著他的頭道：“聽到了嗎小子？外面有人來救咱們了……”

蔣希的意識早已經進入了模糊的階段，他的耳朵出現了幻聽，離自己如此近的程佳俊，說話的聲音在他聽起來也有如隔著幾百米的距離。

伴著‘嗖嗖’的兩聲槍響，凍庫的門一腳便被餘鋒給踹開了，程佳俊眼睛一亮，趕緊抱著蔣希出了凍庫。

“隊長你怎麼樣？”阿黛被一頭冰雪的程佳俊嚇了一跳，趕忙上前問道。

“趕緊救孩子，救孩子要緊，快，快打１２０……”大概是因爲長時間呆在冰庫的緣故，程佳俊的雙腿有些發軟，他往後踉蹌了幾步，差點就栽倒在地上，幸好餘鋒眼疾手快，一把就從他手裡把昏迷的蔣希接了過來，阿黛忙將程佳俊扶穩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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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馳的１２０救護車一徑開往了醫院，蔣希被人送入了急救室，程佳俊本想跟著去看，卻被阿黛阻住了。

“拜託了隊長，您自己都差點被凍得骨頭壞死，哪還有力氣去照看人家孩子呀！”見她口氣生硬地命令程佳俊好好坐下，不多時便有護士過來通知他去做詳細的身體檢查。

原本平靜的夜被嘈雜的喧鬧攪得支離破碎，程佳俊顧不上醫生的叮囑，仍是穿著拖鞋快步走到了重癥病房之外，扒著窗戶偷看躺在病牀上的蔣希。

少年的臉色終於有了少許的紅潤，此刻他的手腕上正吊著點滴，程佳俊見他仍處在昏迷當中，心裡又開始無端慌亂起來。

“我說……咱們的程隊長可真是夠精神的吶！”似有嘲諷的語氣猛地從身後傳來，程佳俊回頭一瞥，竟然是一副嬉皮笑臉神色的吳靖龍。

“你怎麼來醫院啦？”程佳俊詫異地看著他道：“這個時間，你應該還在外面消遣吧？”

“死沒良心的！”吳靖龍假意地撇撇嘴，“我一聽阿黛說你出事了，鞋都來不及換便打的過來醫院，你呀，你倒是好，鬼鬼祟祟地貼在窗玻璃上偷看人家小弟弟睡覺。”

“什麼跟什麼呀？”程佳俊又好氣又好笑，“別人孩子被凍得不輕，我是關心好不好？”自知理虧，程佳俊懶得跟他拌嘴。

“哎——”吳靖龍好氣地往窗戶裡瞄了一眼躺在牀上的蔣希，雙手抱胸道：“那個小子就是你的保護對象吶？”

程佳俊點點頭，視線一直停留在蔣希的臉頰上。

吳靖龍用力推了他一把，忽然湊近了程佳俊的臉，以一種近乎詭異的語氣調侃說：“看你的眼神，你跟他……”

此刻程佳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了蔣希的身上，沒有聽清吳靖龍的話，遂問道：“什麼？”

“別裝蒜了。”吳靖龍一臉的認真，“瞎子都看的出來，你跟他有曖昧關係。”

被戳中了痛處，程佳俊臉色有些泛紅，他擺擺手道：“開什麼國際玩笑呢，一邊涼快去！”

“掩飾就是粉飾。”不想吳靖龍擺出一副嚴肅的態度看著程佳俊，“不要告訴我你跟他還是哥倆好哇！”

“沒錯，我就是他哥！”程佳俊白了吳靖龍一眼，返身便往自己的病房走去，留下眉宇間有點落寞的吳靖龍若有所思地注視著昏迷中的蔣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