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闩懿坏袅?!”
楊峻大聲吼叫,一邊腳下也不停步。
雨聲嘩嘩地把他的聲音衝散,但前方雨幕中那個背影顯然聽得很清楚,並沒有停步,而是跑得更快了!
“靠!當老子不存在咩!”楊峻憤然。
學院裡已經被偷三次了,什麼增加值班,安裝防盜器,都已經想到並且做到了,這賊骨頭怎麼麼還敢來?!而且瞄準了就偷才更新的機房?
主機還在,cpu和內存、顯卡卻都沒了,這傢伙絕對是個行家,只拿最值錢和輕巧的部分。而且每次都是“輕輕地來,再輕輕地走,不帶響一塊玻璃”!連防盜裝置的位置也摸得一清二楚。
可是高手也有大意的時候,臨走時碰到了新增的防盜裝置,不僅實驗樓裡警鈴大作,連保衛(wèi)科的電話和楊峻的手機都同時響起來,而楊峻正好在教學樓裡巡視,離實驗樓不遠,一看報警信號指向實驗樓,立碼衝下來。
這次楊峻可憋足了勁,這前兩次保衛(wèi)科被領導們稱爲“形同虛設”已經讓楊峻上了真火,這雨天裡,又臨近長暑假,他都不肯休息,根據以往的經驗,剛要放假這段時間,學生離校有先有後,學院裡的人員進出比較複雜,也是小偷小盜多發(fā)的時候。
這次聽到警報,楊峻腦子裡居然冒出的第一個念頭是:“啊哈!老子終於等到你了!”
下樓以後,楊峻沒往實驗樓那邊跑,根據這個防盜器安裝的位置,應該是在賊進入或者離開時纔有機會碰到,就看這個賊是從什麼路線進出了,但實驗樓內部的那個卻沒響,很有可能已經被這賊察覺並避過了。
從實驗樓到校外,最近的路是通過兩百多米外的一段鐵欄圍牆,途中都是花園或者操場,視野開闊。其他路上都有大量的教師宿舍或者學生寢室,路線複雜,那邊應該還有沒離校的學生,所以除非是內盜,否則應該衝那段並不很高的圍牆而去的。楊峻衝過去的方向就是在實驗樓到圍牆之間的那條路,如果計算正確,兩方會在路中間碰頭。
果然,剛衝到一半,前方如同計算那樣,雨中出現了一個揹著防水揹包快速飛跑的身影。
“靠!比老子還快?!”楊峻咋舌道。
但就要到手的魚兒,豈能讓他回到水裡去,老子追!
楊峻發(fā)狠,一邊大叫一邊跟了上去:你小子想出去,總得翻牆,看老子逮不到你?。?
就這樣,兩個身影一前一後撲向了鐵欄圍牆。
“除非你會飛!不然就是超人也別想逃!”臨近圍牆,前面那個身影果然緩了下來,楊峻在心裡再次暗讚自己的英明。
“站住!”楊峻再次大吼,這兩百米的狂奔讓他也感到有些氣緊,實在不想多練擒拿手了。
前面那賊明顯有一個回頭的動作,肯定看清楚了飛奔而至的楊俊,卻並沒有聽話地停下來,而是直接就撲向了鐵圍欄,這鐵欄也不過就兩米來高,又好攀爬,憑什麼要停下來?
可就是這一秒的猶豫讓楊峻及時趕到。
“給老子下來!”楊峻一個虎撲,一把拽住了對方的一隻腳,使勁往下拉。
可對方也到了關鍵時候,哪裡肯輕易鬆手!雙手緊緊地揪在鐵欄上,另一隻腳伸過來想蹬楊峻的頭,卻因爲距離太遠而夠不上。
有那麼幾秒中,兩人就在這根懸在空中的腿上練“拔河”!
可老天看得有點不耐煩,又不忍心讓他們僵持下去,關脆做個和事佬,打了一個炸雷下來勸架。
“咔嚓!”
一個霹靂破空而至,電火花從圍欄上直接就穿過兩個連成一線的身體傳到了地上。
“靠!老子當烈士了!”
這個念頭還沒有轉完,楊峻腦子裡殘留的感覺是全身劇痛了一下,隨後什麼都不知道了。
“好痛!”這是楊峻再一次感覺到電流過體的痛苦。
“老子沒死?!”
全身上下如同拆散了重裝過,有的地方鑽心地疼。
“呵呵!老子竟然沒有死!”楊峻迷迷糊糊地樂了。
“楊統(tǒng)制!楊統(tǒng)制!您醒了!快去報告大帥,楊統(tǒng)制醒過來了!”耳邊突然響起歡快的聲音。聽上去不是普通話,而是帶著山西一帶的口音。
“靠!我是楊科長!”雖然還沒睜開眼,楊峻已經在心裡表示了意見,平時就很反對人叫他“楊同志”,在他的概念裡,現在“同志”這個稱呼裡面的含義實在太多了,爲了簡化一點,他一般都讓手下兄弟們叫他“老大”、“楊哥”或者“聲科長”。誰要叫他“同志”,會給他瞪半天,直到對方改口。
等到睜開眼來,面前湊近了兩張臉,一張白色,一張黑紅色。
光線比較黑,看不太清楚是誰,卻肯定不是保衛(wèi)科的幾名兄弟。
“這幫小子!平日裡還哥前哥後的,真要出點事,就讓咱躺在這裡不管了!”楊峻憤憤然,待要撐起身來,卻全身破開般,處處俱是傷,再也不敢動彈,老老實實躺了下去。
“這裡哪個醫(yī)院?怎麼沒開燈?醫(yī)生呢?”楊峻擡頭看看,剛纔那兩張臉已經不見了,屋頂卻不見燈:“醫(yī)生!醫(yī)生在哪?!”
靠!這醫(yī)院也太省電了吧,居然沒有開燈!
“這個,楊統(tǒng)制莫動!您身上的傷還在流血!等血止住了就可以起來了,不過最近兩三天最好不要動槍!”剛纔那張白臉又出現了,卻三叮四囑,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你是醫(yī)生麼?爲什麼不開燈?”楊峻感覺還沒有從電擊中清醒過來,這時什麼都看不清楚,連說話都聲音很小。
不過保衛(wèi)科什麼時候有槍?
“醫(yī)生?誰是醫(yī)生?我是張大夫啊!楊統(tǒng)制不認得我了?燈?有?。〉鹊?!”
不一會,幾點火光在屋內亮起,門口吹進來的風讓火光有一點搖曳,卻已經將屋內照得通明。
“這是哪裡?”楊峻有些清醒了,看到的卻是雕樑畫棟,很別緻的一間屋子,自己躺在一張木牀上,居然連牀邊上都雕了喜鵲、蝙蝠。
“這是哪間廟?您是道士?”楊峻心裡略有些得意,看來領導對這次抓住賊子很是滿意,居然安排自己到附近的風景區(qū)療養(yǎng)了,這樣的房子也只有在附近的道教名山裡纔有吧,城中的醫(yī)院絕對沒有這樣的“病房”!。這老白臉居然留了一把長鬍子,可是很有些“酷”的造型,還穿了一身灰藍長袍,頭上戴了一個方帽,這裝束也只有山上的道士纔能有了。
“道士?我可不是道士!楊統(tǒng)制不記得我了?您可是經常到這裡來,老夫可已經給您療傷多次了!”老白臉有些發(fā)苦“這裡也不是廟,這是偃城縣衙!衙裡的人都把住處讓出來給您養(yǎng)傷了啊!”
“偃城?都江堰?縣衙?你倒底是誰?”楊峻在保衛(wèi)科練過的思維能力一下子給激活了,開始注意到這老白臉的話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這裡可不是都江偃!這是穎州地界??!楊統(tǒng)制您是累暈了?我是張大夫啊!軍中負責治金創(chuàng)的隨軍大夫??!您不認得了?”老白臉有些帶哭腔了。
“隨軍大夫?!”楊峻一激棱,居然翻身坐了起來,一看自己身上,倒處是白布裹著,居然有點木乃伊的味道,左肩上有一處還在往外滲血。
靠!不過就是閃電劈了一下,怎麼傷成這樣子,難道從牆上扯落下來的那小子把鐵欄桿都扯下來了?爲什麼不是在正規(guī)醫(yī)院治傷,而送到這個草頭醫(yī)生這裡來?沒給輸點消炎藥,還到處都是中藥味!領導們是怎麼安排的?
“你是?大夫?!”這個說法倒是很久沒聽說過了,看他穿得神神道道的,沒準這些老中醫(yī)還喜歡稱自己叫大夫吧。不過自己明明認不得這老中醫(yī)啊?爲什麼他會說認得自己?難道認錯人了?
“我不是楊同志!叫我楊科長或者楊峻都行!”楊峻決定先把這個事情弄明白再說。
“楊,楊,楊統(tǒng)制,您暈過頭了!”老中醫(yī)看上去欲哭無淚“您可不就是楊再興楊統(tǒng)制嗎?”
“什麼?你說誰?誰是楊再興?!”楊峻一下子來了勁。
楊再興,大名鼎鼎,誰不知道哇,歷史書沒看過,《說岳》還能沒看過?保衛(wèi)科值班室裡就有一本,每到值夜班的時候,實在無聊,經常拿這本書當功課。加上自己本來就姓楊,對嶽大帥麾下的猛將至少還是知道名字的,何況這楊再興實在有些出衆(zhòng),怎麼會不知道?!
“您就是???!您可不就是楊再興楊統(tǒng)制麼?”老中醫(yī)看出來了,病人正在恢復當中。
“呵呵!我知道了!剛纔出去的一定是牛皋牛元帥了!”楊峻一下子樂起來,顧不得身上的傷還在痛。要扮“說岳”的話,自己若是楊再興,那剛纔出去的那黑臉小子扮牛皋是絕對錯不了的!不然這戲可就不好演了。
“剛纔那位?”老白臉一下變得更白了“那個,他,他,他可不就是少保的大公子,岳雲麼!”
靠!岳雲!這是誰排的戲?!找這麼個小黑臉當岳雲!雖說年齡可能差不多了,可這跟白袍銀錘的白臉小將可差太多了吧!
“哈哈!我就知道!這點傷能奈何得了楊兄弟麼!楊兄弟最多不過是衝陣數十個來回,累脫力了吧!”門外傳來一個爽朗的聲音。
“父帥說的是!”另一個人的聲音一邊靠近一邊回答道。
父帥?!要是剛纔的是岳雲,難道來的是岳飛?
楊峻到處看了一下,沒看到負責燈光和鏡頭的人,導演到了哪去了?
讓我這麼個受傷的保衛(wèi)科長演龍?zhí)滓膊皇遣恍?,可也不能輕易演這楊家的大英雄楊再興吧!
還有,現在該跟主角岳飛同志說什麼臺詞呢?
還沒等楊峻想好,袍角帶風,主角父子已經進了門。
“哈哈!這不是麼!剛纔還說楊兄弟醒過來了,現在已經坐得停停當當了!雲兒,還不去扶楊叔叔躺好?畢竟也是傷了,便將養(yǎng)幾天,好多殺韃子!若是沒傷得如許重,卻給醫(yī)差了,不是讓兀朮那廝笑話麼!”主角一進門就看出來,楊“統(tǒng)制”的傷可是真還沒好呢。
這就是岳飛?
楊峻對這導演的水準很不以爲然:看上去是很粗壯,沒有賦《滿江紅》的儒雅味道,更主要的是個子太矮,最多也不會超過1米六,根據楊峻參加過的幾次組織學生參加軍檢積累的經驗,現在的水平當兵也過不了目測關。
演岳雲的小子看上去倒比他爹高了些,同樣的粗壯,體重至少也得150斤上下,按這高度算,除了海拔不夠,稱得上是壯碩了。
“楊兄弟!今日一戰(zhàn)!您可是大大揚名了!當年兀朮追擊當今聖上,金人謂之’搜山檢?!苁峭L了一下子,如今楊兄弟立下大功,把兀朮殺得丟盔棄袍,連中軍大旗都扔了不敢舉起來,呵呵!等些日子,軍報上到朝中,楊兄可是代天子出了口氣!這番功勞可不小啊!哈哈!”
看來這主角臺詞背得很熟啊,手裡什麼都沒拿,一臉的熱情,沒有半點做作。
“這個!”楊峻一時間愣住了:我該跟嶽大帥說什麼呢?
靠!竟然沒有一個劇務人員來提示一下臺詞!演就演!who怕who!
“大帥費心了,俺這點傷,不須勞動大帥這般費心!”楊峻客氣了一下。
岳飛明顯愣了一下,連連擺手:“楊兄弟英雄了得,可是這傷卻輕忽不得,這幾日就先歇著,等張大夫診得明瞭,治得好些了,再進帥帳議事!過些日子,還有大戰(zhàn)!兀朮那廝的大營就在左近,必不會讓我等久候!”
說話間,岳雲在一旁肅立不語,滿臉恭順,的確也不像是“說岳”中的牛皋。
岳飛雖然說話聲音爽朗,卻明顯帶上了點沙音,燈光下兩眼周圍黑暈濃厚,一看就是多日沒有休息的樣子,眼中都紅絲滿布,這卻是化妝都做不到的。雖然“楊統(tǒng)制”滿身是傷,看上去竟然比這“嶽元帥”還要精神一些。
像是還有什麼要事,岳飛簡單慰問之後,迅即帶岳雲離開,只是跟張大夫交待了一下治傷的事,也沒有多說什麼,不外乎止血防暑之類。
“等等!”愣了半天,楊峻終於叫住忙碌配藥的張大夫,前後還有不少軍士小心翼翼地進來,從張大夫這裡拿走配好的藥。
“楊統(tǒng)制可好些了?”老白臉笑著湊近來。
“今天是什麼日子?”楊峻小心地提出這個問題。
“初八???”老白臉答道。
“哪一年哪一月?”楊峻更小心了。
“紹興十年七月?。 睆埓蠓螂S口答道。
“砰!”
楊峻倒在牀上,徹底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