輔導員過來的時候,我和曹佳慧正哆嗦著裹著被子坐在牀邊,曹佳慧舉著手電筒,黃瑤則拿了酒精給我消毒。
傷口不算太深,但也觸目驚心,鮮血伴著酒精順著腳往下淌,因爲傷在腳心,疼得我雙手緊緊的拽著被子。
“怎麼回事?”輔導員有些著急的推開門進來。
黃瑤拿棉籤的手不由自主的頓了一下,扭頭朝門口處看了一眼,慢慢的站了起來,“輔,輔導員。”
“怎麼搞的?”輔導員皺著眉頭看了黃瑤一眼,朝我們走了過來。
黃瑤緊張的看了輔導員一眼,又看向我,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事情的起因是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和輔導員說的,輔導員看了眼我的傷口,也沒有繼續問,只讓曹佳慧和黃瑤把我送到校醫室去清洗傷口再包紮。
值班的校醫清洗傷口的時候輔導員就橫著臉站在旁邊盯著我,直到傷口包紮好,才彷彿舒了一口氣,但立馬又板著一張臉看著我。
“我說宋陽啊!你就不能消停一會兒?不折騰點事兒出來你是不是覺得這大學生活都沒意思?孟婷也是,跑哪裡去了?”
輔導員噼裡啪啦的就說了一堆,根本沒有給我說話或者解釋的機會。
雖然我壓根兒也沒打算解釋。
因爲根本無法解釋。
“黃瑤,你來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見幾個人都不說話,輔導員直接便挑了平日膽子就小的黃瑤問。
黃瑤咬著嘴脣看了輔導員一眼,又匆匆的低下頭,“我也不,不清楚……”
輔導員是那種老老實實只求安穩度日的人,平時就巴不得班上的同學都老實本分,最好是大學四年都風平浪靜的過去,然後順利畢業,最好是一個都別掛科……
從上期末童俊豪的事情開始,我就接二連三的出狀況,這會兒看著我也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能耐了!一個都不說是吧!”輔導員的手指在我們三個人身上來回的指了幾下,最後又放下,“既然這樣,那你們就等著處分吧!在學校打架就算了,還損壞公物!”
一聽要處分,乖乖女的黃瑤頓時被嚇得一張臉都皺在了一起。
她原本就跟這件事情沒有半點關係,也是因爲不想出賣我們,確切說是不想將我的私事說出來,才選擇沉默的。
得了處分如果消不掉,到時候是要影響畢業成績,更會影響以後就業的。所以黃瑤會緊張也是情理之中。
“東西是我弄壞的。”
我咬了咬牙,低聲的說了一句,擡頭看向教導主任。
“不是!”曹佳慧一聽我這樣說,立馬就否認道,“是孟婷砸壞的。”
“是我先動手的。”我拽住曹佳慧,她上次就已經因爲我受了一次警告處分了,到現在還沒消,不能因爲我再受處分。
“很能耐嗎?!”教導主任看著突然吼了一句,“別以爲家裡有錢有勢,就可以不把學校的制度放在眼裡!”
有錢有勢?
原來輔導員一直是這樣看我的。
如果讓他知道我現在根本一無所有,不知道他會怎麼看?
輔導員又不甘心的嘮叨了一陣,才放我們回了宿舍。
第二天,我和孟婷的處分通告就下來了,我是
記一次小過,孟婷則因爲之前缺勤太多早被記過,這次便直接出了大過的處分,貼在學校的公告欄裡,論壇上也貼了出來。
打架鬥毆,損壞公物。
孟婷是第三天傍晚的時候纔回來的,對於處分和公物賠償她好像並不放在心上,只是將自己的東西嘩啦啦的全部都收起來,當晚就搬出了宿舍。
臨走的時候,孟婷往桌上放了100塊錢,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轉身便離開了。
她的眼神凌厲,又帶著幾分鄙夷。
我不知道她爲何選擇搬出宿舍,也不清楚她眼神裡的鄙夷是什麼情況,但最終孟婷是搬走了,在我們三人的沉默中離開了。
孟婷的腳上有傷,穿了一雙平底的拖鞋,走路的時候一深一淺。
黃瑤本來想去幫忙,卻被孟婷一巴掌拍開,也就不再靠近了。
孟婷走後,宿舍便剩下我們三個人,黃瑤依舊每天抱著書看,我因爲前些日子耽誤了課程,加上也不願意自己閒下來,便很快加入了黃瑤的隊伍。
曹佳慧每天都打電話給曹爸爸和曹媽媽瞭解奶奶的病情,奶奶恢復得比較好,很快就轉出了加護病房,樑頌中途去探望過兩次。
我知道醫院的費用不便宜,把自己卡里面剩下的錢都給了曹佳慧。
曹佳慧原本是打死都不要的,但是後來接了曹爸爸的電話,也知道醫院那邊的費用支撐起來已經有些困難,最終還是無奈的拿了錢。
曹爸爸和曹媽媽一聽錢是從我這裡拿的,驚得怎麼都不肯收,最後還是曹佳慧說服了他們。
這幾天曹佳慧也一直和小左聯繫,但小左卻彷彿是鐵了心的不理會我們,電話怎麼也無人接聽。
到了週六的時候,曹媽媽忽然打電話給曹佳慧,說打算給奶奶辦理出院手續。
曹佳慧接到電話的時候是早上九點左右,一聽曹媽媽的話頓時從牀上坐了起來,“奶奶不是還需要繼續觀察嗎?爲什麼忽然要出院?”
我被曹佳慧的聲音吵醒,也從牀上爬了起來,一聽曹佳慧的話,心裡便猜到大概是醫院的費用又支撐不下去了。
果然,沒過一會兒,曹佳慧便垮下一張臉,“不能讓奶奶出院,我再想想辦法。”
看曹佳慧掛了電話,我便著急的看著她,“是醫院的錢又沒了嗎?”
曹佳慧擡頭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我爸媽都是好面子的人,今天早上看了醫院的賬單,說身上的錢只能支撐一天了,不能等到沒錢的時候醫院趕人,所以想把奶奶帶回去。”
“那怎麼行?”
我理解曹爸爸和曹媽媽de意思,他們都是善良的人,只是覺得奶奶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又沒有足夠的錢來支付意願高額的費用,乾脆便回家自己照顧。
但是奶奶年齡大了,現在眼看著就要康復了,卻根本經不起折騰,如果有個什麼閃失,很有可能前面所有的治療都會前功盡棄。
最重要的是奶奶的身體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我們去找小左!”
雖然我知道就如娟姐說的那樣,如果小左自己沒有想明白,我們貿然去找她只會引起她的反感。
但是現在奶奶這邊需要錢,按照曹媽媽說的情況,如果我們能夠拿到那兩萬八,支撐到奶奶出院應該是沒有問題
了。
但是那筆錢有一部分是小左的,單是我和曹佳慧兩個人的那部分也不夠。
“可是……”
曹佳慧有些遲疑,但她心裡也清楚,這應該是最快的辦法。
只是小左會同意嗎?
其實我自己心裡也沒底。
大不了,我就把事情的真相告訴她。
原本也不是想要瞞著她,只是她對張昊的感情……
“總要去試一試。”
我在心裡下了決定,立馬就起牀梳洗。
曾經我對幾萬塊錢從來沒有概念,有時候只是一件衣服,有時候或許是一雙鞋,或許是家裡隨意的一個物件……
而現在,幾萬塊錢,卻關係著奶奶的健康,關係著曹爸爸曹媽媽de尊嚴……
曾經的我,從來都沒有意識到幾萬塊錢竟然也會變得如此的重要。
我拿了手機打給小左,因爲知道她並不想搭理我,我也不想爲難她,所以這幾天都是曹佳慧在給她打電話,只是她知道我和曹佳慧是一起的,所以一次也沒有接過,發過去的信息也都石沉大海了。
意外的,電話響了幾聲,竟然被接起了。
“小左……”
我有些意外,也有些驚喜,“你在哪裡?這幾天都聯繫不上你……”
“找我有什麼事?”小左的聲音冰冷機械,沒有半點情感,甚至還帶了幾分不耐煩。
我怔了怔,“你在哪裡?我和曹佳慧有些事情要找你商量一下。”
“錢的事嗎?我以爲你根本不會在意這些小錢了。”小左的語氣帶了幾分諷刺的意味。
小左的話讓我心裡彷彿被貓抓了一般的難受,卻在對上曹佳慧一臉期望的表情之後強迫子隱忍了下來。“小左,我們能不能見面再說?”
“能啊。”小左乾脆答應。
我舒了一口氣,不管小左語氣如何,但是至少她答應和我們見面了,我相信小左那麼善良,她應該不會拒絕幫助曹佳慧的。
“你在哪裡?我們過去找你。”
“你不知道嗎?還是你貴人多忘事……”小左嗤笑了一聲,直接掛了電話。
她說我知道?
她回網咖上班去了嗎?還是說她住的地方我知道。
如果小左是回去上班了娟姐應該會告訴我們,她說的應該是她住的地方纔對。
莫不是她又搬回去了?
我心裡忍不住咯噔一下,對那晚的事情還有些心有餘悸。
大概有了猜測,我和曹佳慧也沒停留,坐了扯便往直前小左住的出租屋那邊趕。
再一次走進那條狹窄的巷子,沒有了空調外機的讓熱氣,倒是沒有之前那麼壓抑那麼難受了。
然而回憶卻不由自主的在腦子裡浮現。
那個時候的我一無所有,身上揣著兩百塊錢,驚慌失措的逃離了蘭苑,因爲害怕被拋棄而要做那個先離開的人。
若不是遇上小左,我不知道自己會遭遇什麼樣的經歷。
哪個時候,我覺得小左就是我遇到最善良的人。
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們會鬧得像心在這麼不愉快。
待會兒見了小左,她又會怎麼樣呢?
我忽然說不出的忐忑,越往裡走,越覺得心裡七上八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