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頌領著我去了頂樓的旋轉餐廳,進門才發現吃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看似簡單的食物,卻看得出來搭配用心。
我吃東西的時候樑頌自己要了一杯咖啡,慢條斯理的放入一粒方糖,再慢慢的攪動。
我忽然覺得眼眶有些酸澀。
骨節分明的手指,慢條斯理的動作,不多不少一顆方糖,就連攪動咖啡的動作,都那麼的相似。
“怎麼?不合胃口嗎?”
攪動咖啡的手忽然頓住,樑頌看著我開口問道。
我有些慌張的收回自己的目光低下頭不再看他,終究是不一樣的,若是宋瑾言,大概會說,“別看我,好好吃東西。”
因爲他太清楚什麼東西是我愛吃的,什麼是我不吃的。雖然他不會盡照我的喜好,總會摻入一些他覺得好的東西給我,但他心裡卻始終是知道我的所有喜好的,就像我瞭解他一樣。
我的胃口並不太佳,吃了小部分便停了下來,樑頌適時的遞了紙巾過來,“擦擦嘴角。”
接過紙巾擦了嘴角我纔看向他,“樑總剛纔說有需要幫助我的地方,只是我才疏學淺,恐怕幫不上樑總什麼忙。”
不是我不願幫他,而是發自內心不願與他太多接觸。
我看不透他,雖然知道他這樣的人不是我輕易就能夠看懂的,但我總覺得他溫和的笑臉下藏著我所懼怕的東西,每一次和他的接觸,每一次和他的交談,我都不由自主心中忐忑。
還有一個原因,便是每每安靜下來,我總是有些恍惚,總有不經意的瞬間,彷彿自己又回到了宋瑾言的身邊,而清醒過來,便一陣錐心的痛。
“很簡單的。”他輕輕一笑,“不會因爲昨天我的話,還跟我慪氣吧?”
我拒絕得那麼明顯,被他這樣一曲解,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否認,愣了半天才訥訥的回答,“不是。”
“那就拜託了,丫頭。”
我猛然一怔,他的語氣中彷彿帶著一絲寵溺,細細想又彷彿只是我自己想多了。
莫名其妙,我便已經跟著他重新回到了之前的辦公室。
樑頌交給我的任務確實很簡單,他們幾個人在開會討論一份合同,而我要做的,便是將他們討論的內容做好記錄,結束之後將記錄整理一下。
然而當我真的坐下,聽著他們討論之後,才發現這任務的關鍵不在於難度,而在於他們所討論的合同。
這一份合同的乙方,竟然是宏遠集團!
看到宏遠集團四個字的時候,我便知道樑頌別有用意。
我當即就站起身想要離開,剛一起身,便碰上了樑頌坦蕩的眼神,“怎麼了?陽陽。”
這一次,他連稱呼都換了,大概是覺得有其他人在場,不管是小朋友還是丫頭都不太適合。
“這個,樑總換其他人來做吧。”
我毫不含糊的拒絕,我雖不懂生意場上的事情,但也知道,合同還在討論階段便是合作還未最終敲定。不管從什麼角度來說,我既不是天頌的員工,還曾是宋瑾言的人,都不適合參與到這個過程中來。
彷彿一眼便看出我心中的顧慮,樑頌走了過來,雙手放在我的肩上,將我摁回位置上,“想太多了丫頭,今天是秘書忽然生病,一時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其他人,我也不信任。”
其他人不信任,可是我確實在座裡,最不該信任的人!
他就不害怕我竊取他的商業機密,然後透露給宋瑾言?
“我不是合適的人。”我被他摁在位置上,但並沒有打算就這樣接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如果這份合同有損宋瑾言的利益,我會不會將信息透露給宋瑾言,我對自己並沒有把握。
最關鍵的是,我太清楚宋瑾言,他是不屑於做這樣的事情的人。
在我眼中的宋瑾言向來是光明磊落的,就算是生意上,他有他的手段,但從來都不是不折手段。
“我相信你,你就是最合適的。”樑頌彎身在我耳邊低聲的道了一句,“更何況,這並不一定就是最後的合同版本,就算是最終的,宋總沒簽字,也都是不算數的。”
他說得極有道理,一臉誠懇的看著我,辦公室裡其餘的五六個人也都看著我。
彷彿所有人都在等著我的一個回答。
我彷彿被推到風口浪尖,樑頌就站在我的身側,淡淡又輕柔的道出一句,“不過如果你實在顧慮,我也不會勉強你。”
原本是給我臺階的一句話,卻讓我有種更難以拒絕的感覺。
最終我還是妥協了。
看樣子合同已經被他們反覆推敲過數遍,合同條款從前提開發到建設再到後期銷售維護,逐一研究,一個字都不容馬虎。
從討論開始,樑頌便一手托腮,認真的看著牆上的投影,其他幾人也都完全投入,誰都沒再注意到我。
看樣子我之前猜測的也八,九不離十,天頌和宏遠確實是在談合作,而樑頌幾次出現,也確實是因爲合作沒有談成。
時間慢慢流逝,對於他們所討論的內容,我並不太明白,只是他們的注意力大都放在前期成本和建設成本的測算上,我並不懂財務,也不清楚他們具體在說些什麼,只是合同的條款倒被我看了個七七八八。
樑頌提了基礎需要再推敲的地方,說到需要我幫忙做記錄的地方他便會擡頭看向我,我雖是記錄了下來,但卻雲裡霧裡。也算是明白了樑頌爲何覺得我合適,爲何沒有擔憂。
因爲即便坐在現場,我也完全跟不上他們的思路。
等到合同討論得差不多的時候,已經是午後三點多了,樑頌揉了揉額頭,站起身朝我走過來,“餓了吧?”
我搖搖頭,將做好的記錄遞給他。
樑頌拿過筆記本隨意的看了看,便點擊保存關了電腦。
“你不看看?我不知道寫對沒有……”
我是真的沒有把握,他們說的太多東西我都聽不太明白。
“沒關係。”他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都在這兒。”
他都記得,那幹嘛還要讓我來記錄?
我的疑惑沒有逃過他的眼睛,“好記性不如爛筆頭。”
他一邊說一邊揚起嘴角笑了起來,“帶你去吃東西,然後送你離開吧。晚上我要回Z市了。”
其他幾個人紛紛朝我點頭示意,沒有人與我多說什麼,大概也沒有人知道我和宋瑾言的關係,若是知道了估計都會大跌眼鏡。
用餐依舊在2樓,席間的時候樑頌簡單的給我介紹了一下他的人,才猛然發現都是天頌集團的中高層領導,而對我的介紹樑頌便含糊了許多,只稱是他的朋友。
樑頌對我頗多照顧,雖然大家都不多說,但眼神裡卻又意味深刻,大家大概心裡都在猜測我和樑頌到底是什麼關係,探尋的眼神時不時的落在我的身上,讓我覺得渾身都不自在。
“認真吃飯。”樑頌也發現了大家的眼神,出聲阻止
,“下午你麼將幾項數據再測算一下,晚上回Z城。”
衆人大概感受到了樑頌的真實用意,也都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我稍稍鬆了一口氣。
吃過飯,樑頌便打算送我離開。
“去哪裡?”
“我自己走吧。”
潛意識裡我依舊排斥與他走得太近,更何況我現在沒有去處只能去學校,而他的車太過招搖,現在又是週末下午,正式學生返校的高峰,被人瞧見不知道又要鬧出什麼新聞來。
“哪有讓你獨自走的道理,更何況你今天這麼幫我,我還沒有機會感謝你。”樑頌與宋瑾言有一點特別相似,那邊是決定了的事情輕易不做改變。
我知道執拗不過他,經過昨晚在御廚門口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他的固執,沒有和他多說便報了學校的地址。
對於我還是在校學校樑頌彷彿也沒有感到意外,快要到門口的時候我便讓他停下車來,“就到這裡吧。”
樑頌自然也明白我的意思,將車靠路邊停了下來,我正要離開,他卻忽然叫住我,“這個你拿著。”
一邊說著,樑頌的手中已經多了一張黑色類似於銀行卡的東西。
“這是什麼?”
我疑惑問道,心裡卻隱隱猜到。在宋瑾言的公司,也會有這樣的卡片,爲數不多,但卻絕對價值斐然。
“送你的,見面禮。”
樑頌說得理所當然的樣子,我卻驚得不敢伸手。
那是一張天頌集團的至尊卡,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天頌名下的所有產業都可以拿這張卡刷卡消費。
這樣貴重的禮物,被他一句‘見面禮’便給概括了,著實然我感受到了所謂的財大氣粗的感覺。
“無功不受祿,樑總這禮物我不能收。”
我果斷拒絕,樑頌卻根本不接受我的拒絕,“剛纔不是才幫了我嗎?”
感情,他讓我幫他整理那些他都已經記在腦子裡的東西,爲的就是有個理由能夠將這貴重的卡片送出手?
“意思是咱們就兩清了?”
我反問,知道他不是這樣的意圖,如果是他也完全沒必要送這樣的東西給我。只是我卻怎麼都想不出他爲何要將這樣貴重的禮物送給我。
若我心中沒有宋瑾言,若沒有宋瑾言之前毫不掩飾的希望我原離面前這個男人的舉動,亦或是換做旁的女人,就憑著這兩天的接觸和他現在的舉動,我想就已經足夠對這個男人動心了。
他的目的是什麼?
我忽然失笑,“這麼快就想和我撇清關係?可憐我還捧著一顆當你是朋友的赤誠之心。”
這是他第二次表示我們是朋友,他想要和我做朋友。
我雖然懷疑話的真實性,但是不得不說,如果他背後真的有其他的陰謀,那麼他的演技就絕對一流。
我沒有接他手中的卡,“什麼樣的朋友?”
“這樣咄咄逼人不好。”他忽然將卡塞在我的手裡,“這個拿著,如果不想要,你大可不用。不過若用得上,也就大可不用客氣。”
他說著解鎖了車門,徑自下車,紳士的替我打開車門。
待我下車,他並沒有多做停留,只是朝我悠然一笑,道了一句“後會有期。”便離開了。
我也轉身朝學校走去,才走出兩步,身後便傳來熟悉的聲音,“宋陽。”
我一扭頭,便看到了孟婷一張好似調色盤一樣的臉,正意味深長的看著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