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頌很快便吃好了,動作優雅的放下手中的餐巾,氣定神閒的看著我,他的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
我本來就沒什麼胃口,看他已經結束,自然也放下了餐具。
“吃好了?”
我點點頭,事實上從進門開始,我就渾身不自在,心裡也是忐忑不已,只是不願意在他面前暴露我和宋瑾言的矛盾,所以便隱忍了下來。
結賬的時候樑頌紳士的將卡遞給服務員,服務員卻有些猶豫的看著我。宋瑾言對公司的管理向來公私分明,唯獨我是例外,只要是他名下的飯店酒店,我所有的消費都是直接免單的。
我有些尷尬,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我和宋瑾言已經到了如此地步,雖然我相信我今天就算免單離開了,他也不會和我計較什麼,因爲我們之間的問題,從來都不在錢上,只是錢在很多時候卻能說明太多的問題。
大概是感受到了我的尷尬,樑頌轉頭看向服務員,“跟這麼漂亮的女士吃飯,如果還需要掛宋總的名,那恐怕不太合適。”
樑頌的話無疑是給了我臺階下,只是我心裡卻無端的多了幾分忐忑,他是又看穿了什麼嗎?
我在心中猜想,服務員已經很快的刷了卡將卡還了回來。
走到門口的時候,樑頌貼心的站在門口,側身讓我先走過,等到我出門之後纔跟了上來,走在我身側,“送你回家吧。”
我忍不住一怔,回家,我能去哪裡?
一頓晚餐,服務員的態度竟然讓我恍惚覺得一切都只是一場夢而已,我和宋瑾言其實還好好的,並沒有那些不愉快。
然而事實終究是事實。
“我……就不跟你走了,今天的事,很感謝樑總。”
我不擅長說謊,也不想自己的情緒過多暴露在他面前,昨晚已經暴露太多,只是當時的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去思考那麼多,也別無選擇,迷迷糊糊間竟然將他當做了宋瑾言。
“不是叔叔了?”
樑頌看著我,彷彿有些受傷的樣子,但又轉瞬即逝,看得清楚卻又彷彿覺得是自己看錯了。
“也好,讓宋總直接過來接你。”
他自顧自的說,但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你跟宋總約好了嗎?”
“嗯。”
我低聲回答。
“那我陪你一起等吧,外面太冷,要不去車上?”商量的語氣,卻已經道出了他的決定。
他要和我一起等。
可是我根本等不來任何一個人。
“不用了,他一會兒就過來了。”我斷然拒絕。
“那就去大堂等吧。”樑頌一邊說,一邊就要轉身回御廚。
御廚是宋瑾言的地方,如果我轉身回了御廚大堂指不定十分鐘不到,宋瑾言就會接到我在御廚等他的電話。
他會如何?
痛苦不堪?惱怒不已?
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他肯定會出現。
只是我卻已經沒有辦法再面對他。
“謝謝樑總的好意,我還是自己等吧。”我客套拒絕,語氣多了幾分堅定。
心裡有些懊惱,卻又不能表現出來,他是好心,不放心我一個人留在這裡等人,很大部分原因,大概?是因爲他和宋瑾言的合作關係
吧。
我固執拒絕,樑頌卻彷彿被觸犯原則一般,堅決不答應,我一時陷入尷尬的兩難。
我不可能和他坦白跟宋瑾言在鬧矛盾,但也不可能讓他一直陪我等著。
兩個人正僵持,三兩點的雨滴卻落了下來。
“下雨了,去車上吧。”
從御廚出來,原本就有幾分涼意,雨點落下沒入脖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
下一秒樑頌的外套便披上了我的肩膀,他一手拽著我的胳膊,一手撐在我的頭頂擋住雨點,不容拒絕的拉著我就上了車。
我怔怔的坐在車上,有些不知所措。
很早以前宋瑾言就告訴我,別怕犯錯,犯錯也沒關係,但是不能撒謊,因爲只要撒了一個謊,便要用無數個謊言去彌補,之後又要用更多的謊言去彌補之前的,到最後,甚至沒有辦法再說真話。
所以從小我就不擅長說謊。
這會兒,我也徹底感受到了說謊之後的尷尬。
就在我腦子中不斷盤旋著要如何讓樑頌放棄和我一起等下去的堅持的時候,門口一個熟悉的身影卻忽然撞進視線。
宋瑾言!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全身的神經都不由自主的緊繃,嗓子因爲緊張而乾澀。
幾秒之後,另一個熟悉的身影也跟著出來,手裡提了一個食盒。
是蘇素!
因爲揹著光,又離得遠,我看不清宋瑾言臉上的表情,只是他的身影我太過熟悉,只一眼,便可以認出來。
“宋總竟然也在這裡。”
樑頌也發現了宋瑾言,作勢就要拉開車門下車,我卻猛然抓住他的手臂。
“怎麼了?”
樑頌剛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扭頭看著我,又看了一眼門口處。
宋瑾言和蘇素走近了一些,越來越近,近到我能看到宋瑾言嘴角的淤青和手上的繃帶。
心跟著一緊,我卻沒有時間思考,宋瑾言已經朝著我們這邊走了過來,大概是發現了樑頌的車。
因爲車裡沒有開燈,他應該並沒有發現我。
來不及思考,我已經身子一縮,整個人都藏到了座位下面。
狹小的空間讓我幾乎要不能呼吸,後背蹭在座椅上一陣生疼,我卻已經顧不上了。
“宋總,這麼巧。”
樑頌沒有對我莫名其妙的行爲發出疑問,也沒有拆穿我,反而是像要掩護我一般,拉開車門下了車。
我看不見車外的情況,但因爲樑頌那邊車窗打開,能夠聽到他們的聲音。宋瑾言的聲音有些壓抑,過了一陣纔回答,“是挺巧,樑總在御廚用餐怎麼也沒說一聲。”
“宋總這是怎麼了?”
樑頌早就看到了宋瑾言臉上的傷,這會兒纔開口問。
“沒事兒,摔了一跤。”宋瑾言回答的敷衍,“樑總親自蒞臨御廚,也沒打個招呼,不知道有沒有怠慢。”
“沒有的事,御廚的服務江城首屈一指,如果都會怠慢,那整個江城也就沒有能上臺面的酒店了。”樑頌也說得客氣,“宋總這樣怕是不方便開車,要不我送你回去?”
聽樑頌這麼說,我的心不由自主的提到嗓子眼上。
雖然知道宋瑾言不可能讓樑
頌送他回去,但卻還是忍不住一陣緊張。
“多謝好意,我們有開車過來。”
是蘇素柔柔的聲音。
“這位是?”樑頌彷彿纔看到蘇素一般,疑惑的道,“樑總的車,昨晚不是出了些小故障嗎?”
樑頌怎麼會提到昨晚!
宋瑾言應該不知道昨晚我和樑頌在一起,早上的時候他大概是誤會我昨晚和張昊在一起……
“你好,我是蘇素,謹言的朋友。”
不等宋瑾言介紹,蘇素便已經做了自我介紹。
“哦,宋總豔福不淺,身邊都是這樣如花似玉的朋友,這蘇小姐可半點不輸上次的小朋友。”
分明是玩笑的話,但樑頌卻說得極爲認真,沒有半點玩笑的意思。
“樑總怎麼知道昨晚的事?”
宋瑾言關注的重點卻全然不在蘇素身上,也沒有計較樑頌將我和蘇素相依並論。
“正巧路過,還擔心了一把,好在駕車的不是宋總。”樑頌輕描淡寫,我卻已經緊張到整顆心都快要跳出來一般。
“原來這樣,讓樑總擔心了。”宋瑾言的語氣聽不出他的情緒,我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卻沒有再繼續問下去,而是淡淡的道了一句,“我們就先走了。”
直到車子的發動機的聲音響起,樑頌才又回了車上,我嘗試著從座椅下起身,卻發現自己根本已經動彈不得。
樑頌糾結著眉頭看我,“幹嘛躲著他,還那麼傻縮在這裡,該躲的人不應該是他嗎?他……”
後面的話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心疼的下車從我這一側打開門,將我拉了出來。
後背和脖子都痠疼得厲害,疼得眼淚在眼眶中不停的打轉,我卻硬生生的給逼了回去。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試圖解釋,雖然心裡已經難過得不行。
“我想的是怎樣?”他反問,眼睛認真的看著我,我原本要說的話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了。
因爲在他的目光注視下,我估計我所有的謊言都無處遁形。
我索性不再解釋,扶著自己痠疼的脖子坐在座椅,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樑頌回到駕駛位上,“還等他嗎?”
明知故問!
我有些惱怒,我剛纔的謊言已經被拆穿,他卻問出這樣的問題,就如他剛纔明知道我躲在車裡,不願見宋瑾言,卻竟然提出要送宋瑾言一樣。
“你故意的吧,有意思嗎?”
我沒忍住自己心中的不悅,低聲的道了一句。“今天的事情謝謝你,我就不叨擾了。”
一邊說著我便要下車,卻被樑頌拉住手腕,“你打算去哪裡?”
我看著他道,“多謝關心。”卻沒回答他的問題。
不知爲何,我總覺得他溫和的外表下藏著太多我看不透的東西,甚至隱隱的讓我覺得那些會很危險。而現在,他也看到了,宋瑾言身邊有別人,他也沒有必要再因爲宋瑾言的關係刻意的照顧我了。
“你確定你現在方便回家?”
淡淡的一句話,卻彷彿一把利刃,殘忍的劃開我所有的堅強和僞裝。
“你是在看我笑話的意思嗎?”
我強忍著眼淚問道,他卻不置可否,“這不是笑話,而是事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