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

陽光明媚。

其他三位同志還在熟睡當中，惟獨牧雅然已經勤勞地早起了。

她剛剛打理完一切，去開門，冷不丁林君柏就在門口叫了一聲“嗨！”

“你……你怎麼進我們宿舍的？??！”打著哈欠的某人大驚失色道。

林君柏無辜地說：“我告訴樓下的大嫂：‘姐姐，我找我女朋友?！兔奸_眼笑地放我進來了呀！”

“……”牧雅然死盯著他，然後當他是空氣一般地撞開他，順手摔上門，徑自走向樓梯。

“哎——我又沒惹你，你怎麼又生氣了？！”林君柏裝作苦惱地說。

“誰讓你給我一個驚喜？”牧雅然突然轉過頭笑容燦爛地對他說。

林君柏先是呆在那兒，然後就突然跑過來抱起她轉了一圈，然後在她的臉蛋上輕吻了一下。

牧雅然的臉一陣溫熱，隨後她又強裝正定地轉過頭，背對著他邊走邊說：“這裡是學校宿舍啊！走了，你要去哪裡？”

林君柏追趕上她，故作神秘地說：“跟我來?！?

牧雅然給他白眼，他無奈地笑笑，然後走到她前面。

“你是說……要到那座小島去？”牧雅然望著處在層層氤氳中的島嶼，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

林君柏點了點頭，凝望著那座島嶼，說：“離船起航還有10分鐘。”

靠近岸邊的水面上，那兒有幾條木船停著，船上有幾個船伕卷著袖子在談話。陽光穿過雲霧照到水面，水清澈無比，盪漾著。

當他們到達小島的時候，那霧氣也散地差不多了，水面更加明亮。

這小島的景色實在是好看，要是讓楓香看到了，說不定又要組織什麼活動來了。高一的時候，她就組織了一次到鄰鄉的農村去體驗生活的活動，居然不僅讓絕大部分同學放棄寶貴的自習時間，還讓他們捐出路費。牧雅然就是在那時和楓香熟起來的。

記得是因爲牧雅然和倪倪在溪邊洗青菜，倪倪洗完了一籃後回去放，牧雅然目送她走過去後回頭發現自己的籃子被水沖走了。她伸手去拿，卻一不小心滑了一下掉到了溪裡，雖然是夏天，但是還是很冷。這時正好被楓香看見了，她連忙跑過來拉雅然。雅然從溪裡上來後不停地打噴嚏，楓香就去村民家裡借來了一件衣服，其實雅然看到楓香的包裡帶了一件衣服。倪倪回來的時候，她自我介紹後問了雅然和楓香的名字。

於是在之後的高中時代，便是她們三人一起轟轟烈烈地度過的?？墒恰湃恢溃粌H僅是三個人，還有一個恬靜的女孩，只是她不願再次記起而已……

林君柏看她發呆，便漫不經心地說：“你在想什麼呀？”

牧雅然這纔回過神來，低頭盯著腳邊毛茸茸的小草，說：“沒什麼……”

林君柏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狡猾而自信的目光：“我會讓你愛上我的。”

不知爲什麼，牧雅然心裡竟一點氣憤都沒有，難道是因爲她已經習慣？還是覺得……理所當然？

“你爲什麼要讓我愛上你？”

林君柏一頓，突然深情地望著牧雅然：“因爲我對你一見鍾情。”

“好吧，那你繼續努力，祝你成功?！彼龥]來由地說了一句。

“雅然，你跟我過來。”林君柏拉起她的手，向前走去。她覺得她有些不知所措。

這小島上有著稀疏的樹木，但每棵都高入蒼穹。在不遠處可以看見一面絕壁赫立在那兒，將湛藍的天空遮住了一半。

林君柏帶她走了好長的路，一直到那絕壁下，然後他走到那石壁一側，撥開雜草，轉身對牧雅然招招手，說：“過來，進去?！?

這傢伙又在想什麼……牧雅然滿是疑慮地走過去，那乾枯的草後竟然有一個洞！她貓腰鑽進去，剛擡頭——

前面是大片大片的康乃馨！無邊無際，在這片土地形成了花海，要知道，嬌豔的粉紅色康乃馨，可是雅然的最愛呀！

這時，有一隻手搭到了她的肩膀。

“我聽倪倪說，你最喜歡的是康乃馨，我正好在這裡找到了著片花海，就修建了一下，送給你?！鄙磉厒鱽砹志氐穆曇?。

望著這片美麗的花田，她心裡突然溢出一種甜甜的感覺。聞著空氣中淡淡的清香，她說：“謝謝?！?

“雅然，現在你喜歡上我了嗎？”林君柏走到牧雅然面前，看著她問。

“那個……這個……”她想她今天怎麼就變得那麼彆扭呢……這個林君柏是不是有什麼狐媚妖術啊……“我不知道！”實在忍受不了這種曖昧尷尬的氣氛了，她突然蠻橫地說了一句。

林君柏的眼神黯然了，慢慢地摟住牧雅然的脖子，把頭靠在她的肩膀，說：“求你?！?

求你。

他的髮絲撓著她的耳垂，有一種溫暖的感覺從她心底洋溢出來。牧雅然嘆一口氣，說：“好。”她不知道是不是被迫，但是她知道，她的內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告訴自己，讓她愛他。

天色有些暗了，林君柏突然叫了一聲：“哎呀！現在幾點鐘了？！”

牧雅然看了看錶，說：“快到六點了呀?！?

林君柏又懊惱地叫了一聲：“快到碼頭去！”說完便抓住她的手向碼頭飛奔而去。

“糟了！”看著空無一船的碼頭，林君柏叫了一聲，然後走到站牌旁，念著站牌上的字：“末班船……是四點……”

“你……什麼意思？”牧雅然有些生氣。

林君柏沒瞧她，有些疙瘩地說：“就是……就是說我們回不去了……”

這時，牧雅然強烈懷疑起他讓她到這裡來的原因。

“你說，你把我騙到這裡來究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牧雅然質問。

“沒有啊……”林君柏一臉無辜。

“你說過不會有什麼非分之想的……”牧雅然窮追不捨。

“我真的沒有什麼非分之想啊……”林君柏更加無辜地說。

牧雅然死死地盯瞪著他，然後泄氣一般拉聳著腦袋說：“算了，你打算怎麼辦？”

“我們四處走走看，看看有沒有人住在這裡吧……”林君柏說。

牧雅然別無他法：“好吧……”

天已經很黑了，遠些就看不見對方的臉了。他們在島上轉悠了好久，還沒找到一個人。突然，牧雅然發現有光從旁邊的樹叢中透出來，她指著那裡驚喜地叫了一聲：“哎呀，那邊有光！”

林君柏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說：“過去看看。”

“嗯。”

眼前是一所用木頭做的房子，還挺大的，幽幽的燈光從虛掩的門和窗戶中射出來，竟隱約有抽泣聲從屋子中傳來。

“君柏……進去看看吧。”牧雅然望著那屋子說。

“好?！闭f著，他們一起走到木屋門前。

林君柏輕輕推開門，和牧雅然一起走進去。

裡面有一個男生趴在一個老人旁，那老人的肩膀竟汩汩流出鮮血，染紅了一大片牀單。那個男生撲在牀邊低聲地哭泣，用一條毛巾緊緊地按住老人的肩膀，似乎還沒有發現他們的到來。

“請問……”林君柏遲疑道。

那個男生轉過頭，看見他們，還沒問是誰，就跪在地上淚影模糊地求道：“求求你們……救救我奶奶吧……我不懂醫術……”

“她怎麼了？”看著那觸目驚心的鮮血，牧雅然有些顫抖地問。

“我的爺爺生前是一個獵人……奶奶今天在我出去的時候去擦他的槍沒想到，槍走火打到了她的肩膀上了……”那男子嗚咽道。

“離現在多長時間了？”林君柏問。

“大……大概有兩個鐘頭吧……”

林君柏雙眉緊皺，走到男子奶奶牀前，用手指在老人鼻前試了試，說：“來不及了……你看你奶奶……已經死了……”

什麼？死……了？牧雅然震驚。

“你說什麼？！”男子猛的從地上站起來，抓住林君柏的衣襟，對他叱怒道，好象林君柏就是殺他奶奶的仇人似的。

“沒辦法……她失血過多……不信你自己看……”林君柏就這樣被男子揪著，低聲說道。

那個男子意識到也不能怪林君柏，鬆開手，強裝鎮定，手指顫抖地探向老人的鼻前，然後陡然跌坐在地上。

好一會兒，他又問：“你們是誰？”

林君柏說：“我叫林君柏，她是牧雅然，我們到這裡來玩，一不小心誤了船班……”

“你們是來借宿的吧……”男子問。

“是……是啊……”看著這個剛剛死去親人的男子卻強裝平靜，牧雅然話語間有些不忍心地說。

“那你們就住我奶奶房間好了，對了，我叫阿布。”這位自稱阿布的男子指了指一間裡屋。

“可……可是……那個……”林君柏說，“我還和你一起住吧……讓雅然一個人住在那裡?！?

阿布彷彿猜到了什麼，說：“哦，那你和我睡外邊……”末了，又說：“幫我給奶奶安葬，好嗎？”

林君柏看著那個神色安詳的老人，點了點頭，又對牧雅然說：“雅然，你先去睡?！?

整個房子充滿了壓抑，牧雅然機械地點了點頭，緩慢地走到屋子裡，合衣而臥，靜靜聆聽他們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我爸媽死得早，我的爺爺奶奶從小把我帶大……一年前，爺爺也死了，就留下我和奶奶兩個人……可是……奶奶現在居然……居然死了，我真後悔我丟下她一個人出去……”這是阿布的聲音。

林君柏安慰的聲音又傳來：“別放在心上，也不是你的錯……對了，你是到哪裡去？”

“我是到煙林去，我家本來不在這裡，我奶奶身體不好，這島嶼的空氣好，可以讓她養身體，可是我在外面的工作不能丟啊，所以我每天都乘船到煙林上班……可是沒想到今天回來剛到門口，就聽到奶奶的叫聲……爲什麼我連基本的止血都不會……”是阿布懊惱的聲音。

“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呢……”林君柏的聲音。

“我？”彷彿是苦笑一般，阿布頓了頓，說，“還能怎麼辦？我家以前的房子早賣了，只能繼續呆在這兒了嘍……”

“哦……”

接著的是一片沉默。

許久，外面已無一丁點聲音，安靜得彷彿是高考時一樣。

突然，門“吱呀”一聲打開，牧雅然瞇著眼睛看到一個身影，是林君柏。

他慢慢地走到她身邊，俯下腰，在她額頭留下了清涼的一吻，凝望了她片刻，然後轉身而去。

這一夜，她沒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