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

“哎呀，你怎麼可以這麼糊塗呢！”老媽憂心忡忡地在牧雅然面前走來走去；牧雅然坐在沙發上，恨不得把頭也埋到沙發裡；老爸坐在餐桌旁，一根接一根不停地抽著煙。

“你們倆倒是說說現在該怎麼辦啊？這可是煙林最好的學校，怎麼可以被開除??！”老媽大概見到另外兩人都在沉默，她一個人在那邊轉來轉去嘮叨也沒什麼用，就轉向他們，問道。

牧雅然不說話。

老爸把剩下的半截菸頭掐滅在菸灰缸裡，站了起來說：“雅然，你真的幫別人作弊了嗎？”

“嗯?！蹦裂湃坏皖^應了一句。

老爸聽了，披上大衣就往外面走，牧雅然連忙起身問：“爸，你去幹什麼？”

“這世界上應該沒有人不愛錢吧。”老爸嘆了一口氣，走出家門，雅然跟上去，叫道：“爸，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就別再給我添亂了??！”老爸瞪她一眼，怒聲道，然後摔上了門。

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從小到大，老爸一直就沒有對她這麼兇過。小時侯，她打碎了家裡什麼盤子啊，碗啊的，老媽要打她的時候，她就總是躲到老爸身後。他就像老母雞護著小雞一樣護著她對老媽說什麼不就是一隻盤子嗎？值得這樣打孩子？末了，晚上還到她的房間來安慰她。

可是，今天老爸居然罵她了，她真的犯了那麼嚴重的錯誤嗎？她轉頭，老媽正看著她，老媽剛纔的焦急都沒有了，臉上的表情就像是經歷過大風大浪以後，就對什麼都不怕了一樣。她很平靜地對牧雅然說：“雅然，以後乖點?！?

她一聽，眼淚流得更多了，忍不住撲到老媽身上，放聲大哭起來，老媽拍著她的背直安慰，最後還白眼說了一句：你壓死我了！怎麼這麼沉啊，以後記得減肥！

到了晚上，老爸終於回家了，他疲憊地說：“可以了。”他眼角的皺紋似乎更加深刻了。

“真的嗎？”牧雅然驚喜地一下子跳起來問。

“嗯，是的，不過……”老爸把大衣放到衣架上，低頭道，“何語莉還是要被開除……”

她一震：“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嗯，你也別讓在心上，她害得你——”老爸的聲音裡沒有任何感情。

牧雅然的鼻子突然很酸，想到上午何語莉的話，飛速跑上樓，跑進她的房間，撥通了何語莉的電話，雙手緊緊握著手機，似乎那是她生命的支柱。

“嘟——嘟——嘟——”

牧雅然心急如焚，終於，那邊穿來了何語莉的聲音：“喂?！?

“何語莉?！蹦裂湃唤辛怂宦暋?

“雅然，怎麼了？”她問。

“對不起……我沒辦法讓你……”牧雅然的臉上還殘存著淚痕。

“別這樣說，沒關係的，是我的錯，應該是我對你說對不起纔對啊。”

“何語莉……”她的聲音很嗚咽。

“你出來吧，到學校門口?！妥屖菭懳宜托小！?

“好?！蹦裂湃幻蛄嗣蜃烀嫞f道，然後按下結束鍵，衝出了房間。在樓下大門口的時候，老媽叫道：“雅然，這麼晚了你怎麼還要出去?。俊彼龥]顧，就沒入了夜色。

到了學校門口，她看到了何語莉的身影。她們都沒說話，一起到附近的超市買了一大袋酒精濃度最低的罐裝啤酒，然後翻牆進入學校，到裡面的一片草地上，席地而坐。天空墨黑，羣星閃爍，她們齊肩靠在一棵粗壯的樹幹上，仰望著遠方的星空。

“明天會是個好天氣?！焙握Z莉仰頭喝了一大口啤酒，說。

“最近都是陰天呢?！蹦裂湃槐M力讓自己忘掉那些不愉快，任涼絲絲的啤酒帶著微微的刺激，沁入她的心扉。

“那麼，明天別來給我送行，好嗎？”扔掉一個空罐子後，何語莉轉頭認真地對她說。

牧雅然舉罐的動作突然停了停，然後若無其事地繼續喝了一口，企圖讓酒精把自己麻醉：“好。”

她真希望這只是夢，呵呵，一場一下就會醒過來的夢，所有的一切，泉的變化，何語莉的離開，甚至連恬兒的死，都僅僅是一場夢。只要醒來了，恬兒依然會拉著她漫山遍野地跑來跑去找風景來畫畫，泉依然會很花癡地請求她介紹帥哥給她認識，何語莉依然會在電話在QQ在半夜來找她天南地北地聊。

可是，她知道，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雅然，對不起，我連累了你。”何語莉清澈的眼睛望著星空，又打開了一聽啤酒。

牧雅然的手搭上她的肩膀，說：“不要讓放在心上，就當是我報答你小時侯和剛認識的時候兩次的救命之恩吧。只不過，我又沒幫到你，還害得……”恍惚間，耳邊響起了老爸的話：“……你也別放在心上，她害得你——”心裡一陣刺痛，想想看，這還真是一個諷刺，老爸用這句針對她的話來安慰自己，自己卻用這句針對命運的話來安慰她。

“嗯，我知道。”何語莉的聲音有些無力，“謝謝你，也許我以後不會再踏上煙林這片土地了，但是謝謝你還讓我擁有了你這樣一個好朋友?！彼α?，依舊那麼真誠地笑。

“呵呵……”牧雅然苦澀地笑著。

接下來，她們就這樣久久地沉默著，一罐又一罐地喝著啤酒。牧雅然希望自己可以醉，可是不知爲什麼，這天，她們兩個的酒量都出奇的好，直到塑料口袋裡的啤酒都喝完，都沒有醉。

也許，這世界上真的有天意。

何語莉走後，牧雅然的生活依舊和以前一樣，就當她是自己生命中的一個過客吧，牧雅然這樣想著，仍然和楓香倪倪一起追逐打鬧，像以往那樣。只不過，楓香的笑容總會時不時地黯然，牧雅然沒有問她。也許，在某一天，她就已經悄悄開始改變了，那種溫柔中小小自私，讓人有時覺得分外可愛，有時又讓人感到苦笑的感覺早已沒入歲月的河流中。

林君柏越來越頻繁地出現在老媽面前，笑容可掬就像是對待自己的母親，老爸也總是下廚，做出了她都難得一品的佳餚來招待他，讓她覺得有些嫉妒。

似乎，泉並沒有什麼舉動，依然和往常一樣上課，只是給她和楓香都是一種冰冷漠然的眼神。

漸漸，牧雅然對陶荼也熟悉起來，他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很懦弱，其實內心還是有一股堅強，但都僅僅都表現在小事上。比如，他跟他的父親學習做麪條時，總是沾得滿手面粉，不像老闆那樣手上都光溜溜的，就連續幾個星期都這樣練習，眼中那種剛毅的神情甚至讓她也有些震驚。

牧雅然也跟老闆學習起做糕點起來，她發現老闆真是個什麼都會做的男人，比她爸還厲害，教也教得有板有眼，活脫脫一個專業人士。

誰知，看似平靜得波瀾不驚的生活，竟然又開始翻起了洶涌的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