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依然懷著賊兵偷襲的擔心,但經(jīng)過兩次守城戰(zhàn),我對打敗這夥賊兵大有信心。這羣賊人,應該是我所碰到的最沒有戰(zhàn)鬥力的一羣敵人。他們駐在城下時倒的確是一副攻城的樣子,不過他們攻起城來倒像是一羣來句章城打秋風的劫匪。既沒有攻略,也沒有章法。句章城對付正規(guī)軍隊有著天然不足,但對付劫匪還是綽綽有餘的。
不管他們這夥人是否賊兵大軍的前鋒,我都決定要好好教訓他們一番。
今天看來,賊兵的氣焰已經(jīng)沒有昨天那樣囂張了。連敗兩次,他們的士氣已經(jīng)低落許多,而我軍的士氣正在高漲之時。城內(nèi)的百姓受到了勝利的鼓舞,一大早趕到城下要求參戰(zhàn)的人就有幾十個。我只從中選了十幾個願意當斥候的,而把那些想上城參加戰(zhàn)鬥的勸退了。
當預備守城的梆子聲再次響起時,我只遠遠地望了敵營一眼卻轉(zhuǎn)身下了城。
賊兵人數(shù)雖然大增,但是攻法還是和昨天一樣的套路:吶喊著衝到護城河邊,泅水渡河,然後爬城。
正當他們渡河渡到一半的時候,城門突然打開,吊橋也開始“嘎吱嘎吱”地往下放。從城門裡衝出來的,是一隊全副鎧甲的大晉國士兵。那領頭的,就是我本人。
賊兵冷不防見到有人衝出城來,唬了一跳,紛紛舉起兵刃準備迎敵。岸上的賊兵倒還好,泅水的賊兵卻尷尬得很。泅河泅了一半,前進也不是,回頭也不甘心。
有幾個賊兵只恨自己遊得太快。他們來不及調(diào)頭往回遊就被我們砍死在護城河中了。
吊橋剛落平,我就率先跳上了橋,大喝一聲,舞著我那奇形怪狀的卻月刀衝向賊兵。
我這麼突然一吼、猛然一衝,不僅把賊兵震住了,連我身後的士兵也被震住了。那些士兵愣了半晌纔想起來要趕上來接應。
我已有過在吳郡城外“毆戰(zhàn)”的經(jīng)歷,這幾個月又用這卻月刀摸索出一套適合肉搏的刀法來。這刀法一直沒有機會試用,今天則是個絕好的機會。我把刀一舞起來,頓覺如虎添翼,越殺越順手。不到片刻工夫,我前面就倒下了一片。
在吳郡城外的那一戰(zhàn),我還懷著膽怯之心。今天一出戰(zhàn),則是懷著必勝之心。此外,身後還有一百名死士爲臂膀,頓覺眼前的幾百賊兵根本就不夠我殺。在我的鼓舞之下,尾隨我的百名士兵也是越戰(zhàn)越勇。
賊兵抵擋不住我們的鋒銳,紛紛後退。
正在搏殺之間,突然聽到有個賊兵尖聲叫了起來:“這就是在吳郡殺了我許多兄弟的那個人!”
“就是李將軍率數(shù)百人圍攻,最後還讓他脫逃的那個人嗎?”
“是的。哦,不是。不是數(shù)百人,是兩千人......”
“兩千?”
“是的。就是他,我認得。那天他也是這樣舞著那把刀......不對,刀好像有些不同,但他的樣子和殺法我是記得的。”
那個人提到我的刀不同的時候,許多賊兵纔將注意力集中到我的刀上。卻月刀的形狀奇特,再加上刀上滿是鮮血,所以這刀看起來異常的猙獰。我索性把刀往空中一揮,大喝了一聲“拿命來!”,一個箭步上前,砍翻了一個就近的賊兵。
所有人都嚇得一哆嗦,連我身邊的士兵也是。
這一吼確實有效。原來古人用怒吼殺敵的確是真的。我心裡不禁有些得意!
賊兵聚在一起與我們糾纏。我們藉著這攻勢不強的對峙時機恢復體力,而我也趁機觀察進攻的最佳方向。目前的狀況與吳郡城外時截然不同,那時候一心想的是突破,此時一心想的是突進。
我正在尋思時,只見遠處賊羣騷動。一面黃旗從遠處向我們這邊飄過來,喧鬧聲大多來自那個方向。我正在揣測是怎樣的情況時,黃旗與喧鬧聲就移到了近前。只見那黃旗往左右一抖,賊兵紛紛向兩旁分開,中間閃出一個身穿銅鎧的大漢來。
那大漢走到陣前立定。旋即,他身後轉(zhuǎn)出兩個侏儒來。每個侏儒懷裡都抱著一個銅錘。那錘看起來極沉,把那兩個侏儒壓得氣喘吁吁。大漢從侏儒手裡一一接過錘,兩個釋去重負的侏儒歡天喜地、蹦蹦跳跳地轉(zhuǎn)身躥進了人羣。
那大漢舉起兩個銅錘在我面前比劃了幾下。兩隻錘頭與大漢戴著銅盔的腦袋一般大小,猛一看去,三個銅球被手臂連在一起,就像書桌上的筆架一樣。我不禁心裡暗暗好笑。
這個銅筆架盯著我看了半晌,開口說道:“對方敵將先報上名來再送死?!?
聽了這話我一愣,頭一遭聽到陣前這樣打話的。
通常人們說的是:“對方敵將速速報上名來”,或者“對方敵將速來送死”,或者乾脆什麼也不說直接開殺。這個筆架先殺人之前還要知道對方是誰,看來對送死之人的身份很感興趣。
雖然他說得無禮,但在開戰(zhàn)前通名報姓也算他還知道些禮節(jié)。我把刀往地上一頓,道:“大晉徵北司馬劉裕劉德輿。你是何人?”
“天公將軍李耳?!?
哦?李耳?這名字似曾聽過。再轉(zhuǎn)念一想,這名字豈止是聽過,簡直是赫赫有名。李耳,難道不是老子老聃的本名麼?這老子可是孫恩這夥人所信奉的天師道的鼻祖。作爲信徒,竟然以祖師的名字命名,也不知道避諱。實在是匪夷所思!
筆架揚了揚手裡的銅錘,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那日吳郡城下傷我數(shù)百弟兄的,可是你?”
“原來那日傷的是李將軍部下。劉裕多有得罪。不過,倘若他們老老實實在家鄉(xiāng)種田,怎會無緣無故在吳郡受到殺傷。李將軍,倘若你也怕殺傷,不如帶著弟兄們回家種田去吧?!?
我說得語重心長,可是誰都聽得出來滿口都是諷刺之辭。那筆架也不傻,氣得直咬牙。不過,他的耐性倒還好,竟然轉(zhuǎn)而笑了笑:“說得好!說得好!既然劉司馬那日被我數(shù)百部下重重圍住尚能逃脫,想必今日也能從我這雙錘下逃脫吧?!?
“那天圍他的不是數(shù)百人,是兩千人?!币粋€聲音小聲地糾正。
筆架惱怒地回頭瞪了一眼那聲音傳出的方向。一個賊兵趕緊擠進人羣不見了。
“閣下自以爲能對付得了我手中的寶刀麼?”我把刀從地上撥起來,握在手裡一揮,風聲呼呼作響。
賊兵們不由得退後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