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了就說，他再沒人性，也不會拿孩子出氣吧。白頭翁就說，出氣還就好了，我家親戚議論說，他遲早得將那幾個孩子給……誰知道呢。
我聽了白頭翁的話，就開始爲蘭兒和她的孩子們擔心起來，我想，無論那些孩子是蘭兒跟誰的，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肯定是蘭兒生的。若是姓郎的向孩子下手，那也就是向蘭兒下手哇！可是，我又能做什麼呢？我又能幫蘭兒做點什麼呢？
白頭翁似乎看出了我的憂慮，就說，你可別有什麼衝動，姓郎的勢力可大了，純粹是順我著生，逆我者亡——你要是想出去，一定要把自己捂得嚴實點兒，躲他們遠點兒，一旦被他們抓住，死不承認你是誰——也許這樣，你才能活下來吧。
我信白頭翁的話，但我還是要看看蘭兒現在是個什麼樣子，我不甘心就這麼再離開，我經歷了那麼多風雨坎坷，現在又回到了故鄉，一定要了卻心願再走。於是，我就每天都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去到姓郎的家附近，就爲能遠遠地看看蘭兒，看看她的孩子……工夫不負有心人，有一我終於看見蘭兒從家裡出來，懷裡抱著一個，手裡領著一個，就往梅姨家走去。
我多想再靠近一點呀，我多想再看清一點呀。
可是我不能，我已經是骨灰級的人物了，我絕對不能暴露自己的任何活著的跡象，我必須忍耐住一切衝動，我必須不露聲色地原地不動，看著蘭兒和她的孩子們漸漸遠去，漸漸消失。其實我應該滿足了，還能活著看見蘭兒一眼，已經是自己的福分了。
再說了，自己現在還求什麼呢？自己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自己了，自己已經跟那麼多婦女有過關係甚至有了孩子呀——也許自己跟蘭兒都一樣，都是被迫的，都是不得已的——但畢竟是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了呀！還有什麼值得牽掛呢，還有什麼值得留戀呢？我的心情漸漸變灰，然後變黑，我就低著頭，……緊身上的衣裳，往白頭翁的後山移動腳步。可是就在這時候，我無意見發現，蘭兒剛纔走出的屋子裡，姓郎的領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出來了，而且就朝著我站的方向快速地走了過來，我想躲閃大概就會顯得唐突，但我不迴避也絕對不行，我就急中生智，趕緊背過身去，蹲下繫鞋帶……
沒想到姓郎的急急地領著小姑娘往前走，就根本就沒在意路邊的我，不過在姓郎的路過我身邊的時候，我聽見那個小姑娘說，河套的冰不是都要化了嗎，還能滑冰嗎？這時候我又聽見姓郎的說，能呀，你是小孩子，冰薄也沒事，再說有爸爸呢，不會讓你掉下去的……
我聽了他們父女的對話，心裡就咯噔一下，就有一種不祥的預兆，覺得這個姓郎的沒按好心，再加上白頭翁跟我說的，這個姓郎的壓根兒就懷疑蘭兒生的孩子
都不是他的，將那些稍有嫌疑的人都給整死了的話，就讓我有了一個不好的猜測，就是這個姓郎的一定是趁蘭兒領另外兩個孩子回梅姨家的時候，將最大的孩子給騙了出來，要帶孩子都懷疑的冰面上去滑冰，這不是要謀害這個孩子嗎！
我當時就被一種從來沒有過的衝動給推動著，非要跟著姓郎的，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要謀害這個蘭兒生的、年幼無知的小姑娘……我就不遠不近地跟著他們，一直跟到了河邊。
見了河面上的冰，小姑娘竟高興極了，大概平時怎麼央求爸爸都不領自己出來玩，這回不但主動，而且一下子就領到了她最喜歡的冰面上來玩兒，所以小姑娘就樂得撒著歡往河的中間跑，邊跑還邊喊，爸爸爸爸快來呀，咱們一起滑冰吧！
姓郎竟然還能笑著回答，爸爸是大人了，滑冰叫別人看見會笑話的——你自己玩吧，爸爸就在邊上看著你玩兒……小姑娘一定不知道她的爸爸多麼居心叵測，信以爲真地就盡情在冰面上玩耍……直到冰面發出咔咔的聲響，一道道白色的裂縫四散開裂，冰面明顯下沉的時候，小姑娘才被嚇壞了，本能地趴在了冰面上，向著姓郎的大聲喊，不好了爸爸，冰面裂了，快來救我呀……
姓郎的聽了見了竟然無動於衷，心裡一定在說，救你？小雜種，我整都想直接整死你我還能救你——可是姓郎的嘴裡卻喊道，別怕，爸爸是大人，比孩子要沉，爸爸不能直接救你，爸爸去找個長長的桿子來，你抓住，爸爸把你拉上來……
小姑娘就信以爲真了，就喊，爸爸快去吧，我就趴在這裡等你回來……姓郎的居然真的跑開了，而且一定是永遠地跑開了，因爲我在不遠的樹叢後，看見了姓郎的臉上露出的得意而猙獰的笑容……在他邪惡的心裡一定在說，回來，等下輩子吧，小孽種……
冰面還是不停地斷裂，已經有冰涼的河水從裂開的冰縫裡涌上冰面，小姑娘的身體已經被浸在冰冷的水裡了，她就無助地哭著，喃喃地喊著，爸爸爸爸快回來呀，爸爸爸爸快點兒回來呀……然而，她的爸爸永遠也不會回來救她了，因爲他認定她不是自己的骨肉，他要除掉他的眼中釘，肉中刺——他怎麼還會回來呢！
小姑娘身下的冰面還是下沉，河水幾乎淹沒了小姑娘趴著的身體……就在我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衝動，奮不顧身地一躍而起，衝向冰面的時候，喀嚓一聲，小姑娘已經掉進了冰河裡，兩隻小手還在不停地撲騰著，嘴裡還在不停地喊，爸爸……爸爸……救我呀……我的腦袋就轟地一下子熱了，一股火焰將我的一切雜念都給燒焦了燒沒了。
我連棉褲都沒來得及脫，只甩掉了身上的棉襖就飛速跳進了河中……我在冰河裡撈過孩子，救過孩子，在我的努力下，我將已經昏迷的小姑
娘救上岸，趕緊給她……上我的棉衣，看看四周沒人，就抱著小姑娘，撒腿往後山跑……
跑回白頭翁的住處，一進屋，見我渾身溼漉漉的，就給白頭翁嚇了一跳，急切地問我，你這是幹了什麼？我喘不上氣來，只用頭示意他快點把地窖門給打開，白頭翁也發矇，也就按我的意思做。等我進到地窖裡，將小姑娘放在桌子上，才得以喘息，白頭翁也沒再問什麼，趕緊過來幫我搶救小姑娘。
給她脫掉冰水浸泡的衣服，拿來棉被給她……上，邊用白酒給她搓後背，邊將她喝進肚子裡的水控出來……好在她掉到水裡沒多久就被我給救了上來，加上我有搶救溺水的經驗，很快，小姑娘就醒了過來。可是小姑娘一醒過來就喊，爸爸，爸爸，快來救我……我聽了就趕緊說，別怕，別怕，你爸爸去拿木稈子了還沒回來，是叔叔救了你呀……
小姑娘就瞪大了眼睛，盯看了我老半天才問我，那你是誰呀？我就說，我是你媽媽的好朋友呀。小姑娘就又問，是我媽媽的好朋友，我怎麼不認識你呀！我就說，因爲我是你媽媽的好朋友，還不是你的好朋友哇。小姑娘就說，你不是我的好朋友，爲什麼要救我呀？
我就說，因爲我是你媽媽的好朋友哇！小姑娘就像似明白了，就說，你要真是我媽媽的好朋友，就把我還給我媽媽吧。小姑娘這麼一說，可把我給難住了，一時不知道怎麼來回答她。只能說，現在還不行，我剛剛救了你，還沒跟你媽媽聯繫上呢，等聯繫上了再送你回你媽媽身邊吧。
小姑娘聽了就說，那你可快點聯繫我媽媽呀，不然我媽媽就著急我了……我趕緊說，好好好，叔叔這就聯繫——這有蘋果，你先吃一個吧。小姑娘就說，媽媽說了，不能吃不認識的人的東西。
我就說，叔叔也不是別人哪，叔叔是你媽媽的好朋友，所以給你的東西你可以吃。這時候小姑娘突然說，你說你是我媽媽的好朋友，那你知道我媽媽叫什麼名字嗎？我聽了就說，叔叔知道呀，你媽媽叫蘭兒，你外婆叫梅兒。
小姑娘就說，那我叫什麼你知道嗎？我聽了可就給難住了，只好承認說，叔叔不知道，你告訴叔叔吧。小姑娘就說，因爲你知道了我媽媽和我姥姥的小名兒，所以我知道你一定是媽媽的好朋友了，那我就告訴你吧，我的小名叫菊兒。
我聽了高興極了，就把蘋果放到她的手裡說，那你就吃蘋果吧菊兒。小姑娘也就不客氣了，一口一口地開始吃蘋果了……後來我給她什麼她都不拒絕了，再後來竟舒服地睡著了。
白頭翁就把我拽出地窖問我怎麼回事。我就給他講了來龍去脈，他聽了就說，哎呀，真是善惡分明兩重天哪，那個傢伙連自己的孩子都要設陷阱來殺害，而你卻要救你仇人的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