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尤婦女要動身去會她丈夫的時候,她的丈夫卻告訴她,不用來了,他就要被調(diào)回東北了,半個月就能到家……
尤婦女一想,也就不差這半個月了,要是自己的男人回來了,那就更名正言順了。她就等。可是等了半個月,他的丈夫傳回信兒來說,調(diào)令是下來了,可是交代工作還要等個十天八天的。尤婦女就想,也不差這十天八天的,索性就又等。
可是十天過去了,還不見丈夫回來,一打聽,原來他丈夫途中遇到大批紅衛(wèi)兵要趕赴北京接受MZX的檢閱,中途根本就擠不上車,是回也回不去,走也走不了,一切都要給紅衛(wèi)兵讓路,沒辦法,就在一家條件特別差的招待所裡住了幾天,就傷風感冒了。到醫(yī)院一看,大家都在邊呼口號邊帖大字報邊拉院長遊街呢,根本就打不上針吃不上藥,就得回又潮有暗的招待所去幹熬。
隔了一個多星期尤婦女的丈夫才緩過來,聽說做公共汽車到另一個城市就能上火車回家。他就上了公共汽車,可是汽車在半路就讓紅衛(wèi)兵給截住了,說是要將滯留在本地的紅衛(wèi)兵運到另一個城市才能運送別的乘客,就把尤婦女的丈夫給扔在了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兒,連個人家都沒有的地方,那天還趕上下雨,本來傷風就沒好利索,再加上這一澆,人就發(fā)起燒來,就躺在路邊打起擺子來。
幸虧一位老實的貧下中農(nóng)救了他,到家給他灌了幾碗薑湯,纔算是脫離了生命危險。過了好幾天見他的病好轉(zhuǎn)了,貧下中農(nóng)就趕著牛車,用了一整天的時間,將他送到了另一個城市。他這會下了決心,也動了心眼兒,就把自己化裝成了紅衛(wèi)兵,這才擠上了火車……
可是火車只朝一個方向跑,那就是北京。他就被大批的紅衛(wèi)兵給呼擁著也去到了天安門,就在廣場上等了一天一夜,到了1966年的9月15日,他終於跟那些來自全國各地海潮般的紅衛(wèi)兵,在天安門廣場上,見到了城樓上的MZX和副統(tǒng)帥林彪,還有周恩來、鄧小平和劉少奇……
他也是頭一次親眼看見MZX和國家領(lǐng)導人哪,也就跟著歡呼雀躍,熱淚盈眶啊,完全忘記了自己回家的事,完全忘記了自己是誰,被MZX檢閱之後,他竟又跟著那些紅衛(wèi)兵一起去遊行……在北京熱鬧到了十一才被北京有關(guān)部門勸說疏導離開了北京,踏上了回家的路程。這時候跟他說要回家來,已經(jīng)過去了兩個多月。換句話說,就是尤婦女已經(jīng)懷孕四五個月了,已經(jīng)無法隱瞞了……
宛婦女就說,那就還說是被人……了吧。樸婦女一著急就說,對,我們大家都作證說親眼看見了。柴婦女聽了說,看見了大家怎麼沒一擁而上給那個流氓抓住呢——不能這麼說。米婦女就說,那怎麼辦呀,要是沒有人作證,尤姐的男人也未必
信哪。嚴婦女就說,信不信就由他了,反正是被……了,那還用誰來證明呀!
這時候鍋婦女也說,就是呀,要說證明,肚子裡的孩子就是最好的證明!死逼無奈,尤婦女就只有做好硬著頭皮跟他的丈夫說在被……才懷了孕了。然而尤婦女的丈夫回到家來屁股根本就沒著凳子,就到市裡去報道了,原來是調(diào)他回來擔任市裡一個什麼部的頭目。等他走馬上任……了個八星期後,才真的有時間跟尤婦女面對面地說話。
平時尤婦女伶牙俐齒的表達能力特別強,可是到了自己的事了,卻笨嘴拙腮地難以啓齒。她男人也是……累了,沒說幾句話就呼呼睡去了,雖然回來有半個多月了,也沒跟尤婦女同房,也沒發(fā)現(xiàn)尤婦女懷孕。尤婦女不知怎的就是開不了那個口。後來他的男人終於有了需要,來上她身的時候,見了她隆起的肚子竟說,半年不見你偷吃什麼好東西了,肚子怎麼見大了呢?
尤婦女在底下竟然還沒說實話,還編造說,我這個歲數(shù)的人,就都開始發(fā)福了,喝涼水都長膘兒……他男人聽了竟高興了,邊動作邊說,其實我更喜歡你胖一點兒,精瘦的壓在……底下也不肉頭呀……就這樣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後天,尤婦女懷孕都六七個月了,還沒跟他男人說明真相呢。
眼看就要過1967年的春節(jié)了,她身上的丈夫被胎動給硌著了,說你的肚子裡怎麼有硬硬的東西在動?她才說了句“我懷孕了!”他丈夫聽了竟高興地跳了起來,大聲喊著,太好啦,咱們又要有孩子啦!一激動,連孩子的名字都起好了,要是男孩就要“團團”,要是女孩就叫“圓圓”……
尤婦女還是沒有將被流氓……的“事實”說出口??墒堑搅?967年的春天,尤婦女一陣痛,送到醫(yī)院竟生下一對雙胞胎!他的丈夫先還樂得直拍大腿說,你看我起的兩個名字都用上了吧,可是經(jīng)他的妹妹,也就是尤婦女的小姑子一提醒,他才恍然大悟,不對呀,我是去年十一回來的,要是有孩子也得到今年七八月纔會生吧,不會自己成了烏龜王八蛋了吧,不會自己已經(jīng)戴上特大號的綠帽子了吧……
猜疑產(chǎn)生憤怒,憤怒失去理智,尤婦女還沒出月子,她丈夫就將她刑訊逼供,進行非人的折磨,讓她說出孩子的父親是誰。開始尤婦女還一口咬定是在一個風高月黑的夜晚,加夜班回家,半路被一個什麼都沒看清的流氓給那個了。
她丈夫就將信將疑,可是她小姑子卻說不可能,要是被……了當時你怎麼不報案,怎麼不跟家裡人說,怎麼一點兒異常變化也沒有呢!絕對不是被野男人那個了,而是養(yǎng)了漢了,搞了破鞋了——快說吧,那個男人是誰,我跟我哥好找他算賬去!尤婦女就百般抵賴地說沒有,說不是,可是她的許多話都前言不搭後語,自相矛盾
,漏洞百出,越發(fā)激怒了她的丈夫和小姑子。
本來平時她跟她小姑子的關(guān)係就緊張,這下被小姑子給抓住了把柄,可就不肯饒了她了。尤婦女就在被折磨了幾天幾夜之後,承認了自己是跟了別的男人。她丈夫和小姑子就異口同聲地問,別的男人是誰?。?
她就說,是一個無名小夥兒,是從馬路邊撿回來的,就藏在造紙廠庫房中的休息房裡……她以爲她一說出來,她的丈夫和小姑子就會相信,就會饒了她,可是倆人竟沒有一個相信她的話的,都說她又在瞎編,又在撒謊,天下那有像她說的,能在馬路上撿到一個小夥兒,然後還藏在單位,這不可能!就還折磨她,讓她說實話。
她受不了折磨,就進一步說了實情,說還不是她一個人撿回來的,是他們鐵娘子搬運班共同撿回來的,而且是大家公用的,一天輪換一個用的,而且別人也都生了孩子的……
她的話更把她的丈夫和小姑子給氣瘋了,以爲她是在說胡話,說瘋話呢。怎麼可能呢,怎麼可能大家共同使用一個小夥兒呢,純粹是爲了掩蓋事實真相,轉(zhuǎn)移鬥爭大方向,謅都謅得太離譜,編都編得不合邏輯,就以爲她精神有了問題。也就暫時放棄了對她的折磨,而是暗地裡去外圍去調(diào)查研究,看看能不能找到蛛絲馬跡。
尤婦女就得了緩衝和喘息的機會,有一天趁她男人和小姑子不在,就兩個胳肢窩一邊一個,夾著那雙龍鳳胎,跑到了造紙廠,來到了庫房,正巧大家都在,尤婦女就撲通跪在大家面前,泣不成聲地說道:我沒扛住折磨,我都個說出去了呀……大家就都驚呆了,聽了尤婦女講的來龍去脈,也都沒了主意。
最後還是郭婦女說,事情到了這步,就只有逃跑這一個辦法了。大家就說,你讓尤姐怎麼跑哇。郭婦女就說,我說的不是尤姐跑,我說的是無名小夥跑,他跑了,事情也就好辦一半了。大家就問怎麼會呢?
郭婦女就說,無名小夥兒要是成功地跑了,無論是尤姐還是大家,就都可以盡情地往這個說出去誰都不會相信的無名小子身上推,越推別人也就越不信,越不信也就越有利於我們——
誰要想追究就讓他追究好了,反正他們根本就找不到無名小夥兒,更誣賴不著其他男人,最後他們只能自討沒趣,灰溜溜地承認尤姐就是被一個說不清是誰的男人給……了才懷的孩子,加上咱們大家統(tǒng)一口徑,全都說知道尤姐被……的事,而且還看見了被……的現(xiàn)場,只不過趕到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就沒抓到那個傢伙,讓他給跑了——
現(xiàn)在只有我說的這一條路了。這時候樸婦女就擔心地說,那你讓無名小夥往哪跑哇。米婦女也說,他沒家沒業(yè)的,你讓他今後怎麼活呀。
大家也都擔心起我的命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