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兒就說,你們剛走不一會兒,郎德才就帶著車來了,我說了你們去的地方,他就說他要用車去接你們——怎麼,你們沒見到他呀!蘭兒還是搖頭。梅兒聽了就說,那他帶著榮兒上那去了呢?
蘭兒一聽母親說郎德才帶走了榮兒,而且還沒去接自己,立即就說,媽呀,你說郎德才把榮兒地帶走了?梅兒就說,是呀,郎德才說是要去接你,榮兒就哭著要跟著去,一聽榮兒要去,郎德才就把她給抱了起來,還笑著說,“好哇,爸爸就帶你去接媽媽。”就把榮兒抱上了車。我上前說蘭兒不讓孩子離開我呀。郎德才就說,“我的她爹,你還不放心哪!”蘭兒聽了就覺得天旋地轉,尖聲哭喊道:天哪,我的榮兒啊……
到了下半晌,就有人跑到梅兒的家裡來,匆匆地說,快去看看吧,變電所附近電死個小孩兒,都說像你家榮兒……剛剛醒過來的蘭兒就瘋了一樣地往她曾經要自殺過的變電所跑。跑到了地方,老遠就看見有人用破席子蓋著一個小小的屍體,她就撲過去,掀開一看,就是她的榮兒啊!天哪,真的就是自己要自殺的那個地方啊!天哪,真的在手心腳心都給打出了黑窟窿啊!
蘭兒把孩子緊緊地抱在懷裡,仰天哭訴道:老天爺呀,你怎麼就不長眼哪,你怎麼就忍心電死一個才四五歲的小孩子呀!你要電就電死我好了,幹嗎要電死一個可憐的小孩子呀……這時候郎德才竟恬不知恥地來到了現場,還跟蘭兒假裝後悔地解釋:都怪我不好,本來要開車去接你,誰想到榮兒哭著鬧著非要跟去不可。
等到了半路,榮兒看見變電所就說這裡好玩,就非要下車來玩不可。我也拗不過她,就讓她下了車。下了車榮兒就瘋玩起來,有趕上單位有事,再加上我還急著去接你,就對榮兒說,你玩完了就自己回家吧……榮兒答應我答應得好好的呀,唉,真沒想到……
蘭兒聽了郎德才的解釋,突然停下了哭泣,然後淡淡地說了一句,真沒想到——你的陰謀又得逞了……
失去了兩個孩子,蘭兒對郎德才徹底失去了信任和依賴。一個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不認,單憑懷疑就認定是別人的孽種,就下毒手來殺害孩子,這樣的人連畜生都不是,他就是個魔鬼!蘭兒在掩埋了榮兒小小的屍體後,就毅然抱著郎軍軍回到了孃家,跟梅兒住在了一起。
而且再也不讓軍軍離開自己半步,甚至都不把孩子交給自己的母親梅兒看帶。她怕了,徹底地怕了。都說虎毒不食子,這個姓郎的怎麼就連自己親生的孩子都這麼無情地害死呀!他在大庭廣衆面前講話發言說得那麼優美動聽,天花亂墜;他在革命的浪潮當中表現得那麼正義凜然,英勇無畏;他本人也長得儀表堂堂,神采奕奕。
這一切,怎麼都跟他的所作所爲大相徑庭,完全背離呢?難道真的應了衣冠禽獸那句話?難道他真是魔
鬼變成的美男專門來殘害人間的善良?蘭兒怎麼也想不明白,怎麼也不能接受一個有一個殘酷的現實……
她就產生了強烈的逆反心理:她不再相信任何人,她不再跟任何人來往,整天就知道抱著郎軍軍呆在屋裡,生怕她的孩子再被有意或無意地傷害。甚至在1970年春節期間,孩子感冒發燒她都不讓去醫院。她怕郎德才在醫院安插了他的心腹,在治療的時候給孩子下黑手。等孩子都燒成肺炎了,她還再堅持呆在家裡。
梅兒無奈才把老得顫顫巍巍的老中醫請到了家裡……可是老中醫已經被打成了反動學術權威,早就沒有開方子抓藥的權力了。看了郎軍軍的病情,也只能用些簡單的物理療法來給孩子降溫……孩子漸漸就不行了……老中醫也反覆說,太晚了,太晚了……無濟於事了……
蘭兒就把郎軍軍幼小的身體從滾燙一直抱到冰涼僵硬……之後,誰來勸她,她都不鬆開孩子的屍首。自己也不吃不喝,就那麼坐在炕上,擺個枕頭當菊兒,再擺個枕頭當榮兒,一天到晚就那麼跟孩子們說這說那。一會讓菊兒跳個《我愛北京天安門》;一會讓榮兒唱一個《北京的金山上》;然後就給軍軍唱《閃閃的紅星》中的“夜半三更喲,盼天明;寒冬臘月喲,盼春風。若要盼得喲,紅軍來,嶺上開遍喲,映山紅……”唱完就對孩子們說,都睡吧,明天媽媽再聽你們唱歌,也給你們唱歌……
聽說孩子死了,郎德才又假惺惺地跑來說,孩子得病咋就沒去喊我呢,不就是得了個肺炎嘛,還至於給孩子燒死啊……見郎德才來了,蘭兒視而不見;聽郎德才說話,蘭兒充耳不聞;蘭兒只管跟她懷裡已經死了好幾天的孩子還有那兩個立在她左右,她自認爲是菊兒和榮兒的枕頭說話、唱歌……
總這麼下去不行啊,梅兒就著急上火了,就去問母親。母親芳兒聽了情況就說,快做個布娃娃,等蘭兒睡著的時候,把孩子的屍首給替換出來,埋了吧……梅兒聽了也只好按母親說的做了。
果然,蘭兒一覺醒來,竟沒覺察懷裡的孩子被換成了布娃娃,她還是那麼跟孩子們說話、唱歌……可是蘭兒總是不吃不喝也不行啊。梅兒又來問母親。母親芳兒說,你回去把飯菜做好,你別說是給她吃,你就說是給孩子們吃的,讓她爲給孩子們吃試試……
梅兒趕緊按母親的辦法做了。
果然,蘭兒喂不進孩子嘴裡的食物就自己撿起來放進嘴裡,還說,糧食可是來之不易呀,咱們可別浪費呀……這樣蘭兒就吃下了食物,也喝上了水。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1970年的春天,因爲出了別的變故,纔有所改變。
這期間郎德才可謂是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史無前例的WG中去了。形象佳,口才好,會看風,能駛舵,這使他不但春風得意,而且官運亨通。他先是順利地進入了縣革委會的班子
,不久又混成了市革委會成員。
到了1971年的春天,他居然得到了省裡一位權傾一時的大人物的賞識,順利地進到了省革委會的班子,成了這個人物的一員得力干將。這期間郎德才經常回來,直接就來到梅兒家來找蘭兒。
蘭兒似乎不認得他是誰了,跟他同房的時候,只要不把她手中的娃娃拿走她就不會說不同意。幾次郎德才都想把蘭兒帶到省裡,去住新分配給他的、被打倒並遣送到鄉下的原省委的一個高官的小洋樓。梅兒推說蘭兒精神不正常,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出個什麼三長兩短,後果不堪想象,也就沒讓蘭兒跟他走。郎德才也只好作罷,只要他想女人的時候,就讓他的司機把他送回來,住上幾天,等滿足了,再把他給接回去。
開始的時候郎德才還能在蘭兒身上得到滿足。可是蘭兒對他的漠不關心,他上不上身好像跟自己沒有關係的神情漸漸的讓郎德才難以忍受了。他的……本性讓他得不到他所要的……,得不到跟他……的女人的反應,他就十分失落,感到極度的無聊。他就又去纏磨梅兒。
梅兒就說,你當我還年輕啊,我都五十多了,滿臉褶子,一身肥肉,根本就滿足不了你呀。郎德才卻說,可也是呢,我一在女人的問題上沒著沒落就會想到你——誰叫你家蘭兒像塊死肉呢——你是她媽,你就得幫我解決問題。
梅兒就說,還想你,看你把我女兒給逼成什麼樣了,恨你都來不及誰還會想你。郎德才就說,蘭兒的病可是她自找的,她跟別人偷情生了那麼多孩子我都沒怪她,沒跟她離婚,回頭那些小孽種一個一個地死了還都往我的身上賴,這可不公平啊!
梅兒就說,你怎麼還相信那些道聽途說的瞎話呀,蘭兒可沒跟任何別的男人來往過。我敢對天發誓,那幾個孩子都是你的。郎德才就說,你發誓沒用,孩子是蘭兒懷的,她的心裡最明白誰是孩子的父親——那幾個傢伙都親口承認了,蘭兒自己還不承認——現在好了,三個孽種都跟他們的爹去見閻王爺了,我跟蘭兒又可以重新開始了……梅兒似乎無話可說了。
沒多久,郎德才對梅兒的興趣也漸漸消退了。這期間郎德才每次回來都帶回豐富的食物和物品。看著孩子們歡天喜地的樣子,看著家裡比常人家裡富足的生活,梅兒也就默認了那種齷齪的關係,直到有一天事情發生了新的變化,纔打破了這種關係。
1971年的夏天天熱少雨,郎德才就有一兩個月沒有回來。這期間蘭兒的精神狀態好了起來,梅兒就鼓勵蘭兒出去曬曬太陽。
開始蘭兒出去的時候,梅兒不是自己跟著,就是讓竹兒和郎進進陪著出去,生怕蘭兒自己走丟或是做出別的什麼傻事。後來見蘭兒說話做事都跟常人沒什麼兩樣了,梅兒也就漸漸地放手了。蘭兒也就得以自己自由進出家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