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3章 暗潮洶涌
第六百一十三章
衆人這一段時間以來身心俱疲。
雖說在隆陽縣的時候短暫的放鬆了片刻，可隆陽縣並非是衆人目的地，只是臨時棲息之所——且那地方情況詭異，趙福生還做了一場詭譎離奇的怪夢，自然心態上沒法完全徹底的放鬆。
但帝京不同了。
這裡是天子腳下，鎮魔司的大本營。
此時的帝京不比58年前，當下是安全的，又是衆人這一趟出行的目的地，因此到了官驛還是很放鬆。
鎮魔司的官驛平時接待的人不多，可內裡配備齊全。
房舍是每天都要打掃的，被褥一應全新，甚至新鋪陳上時，能聞到被子曬過之後的氣味，很是令人安心。
廚房有各式樣的食品。
趁著鎮魔司官驛站的當值差人前來詢問是否用餐的間隙，趙福生問起昌平郡的人如今現在何處。
那差役五六十歲，背略駝，滿臉擠出笑意，聽她一問之後，很快弄明白了原委，解釋道：
“大人提及的昌平郡丁大人並不住這裡。”
他說這話時表情還頗怪異，甚至像是意外趙福生會住這裡似的。
“興許是在帝京內另有產業，不過大人吩咐之後我會下去讓人查詢，明兒一早就能得到回信。”
丁大同這一趟如果順利入京，反正不會發生什麼意外，因此趙福生也並不擔憂，聞言點了點頭。
大家趕了一天的路，此時卸下防備，便叫了些易消化的小菜吃完之後洗漱熄燈上牀入睡。
這一晚趙福生睡得前所未有的安寧。
到了第二日時，孟婆剛一入房，趙福生便睜開了眼睛。
“這一天大人睡好了。”
孟婆眼神也利，看到趙福生恢復了神采，笑著說了一聲。
她手上端著水盆，內裡搭了張全新的汗巾。
趙福生笑道：
“這些事情勞你親力親爲了。”
孟婆搖頭：
“我倒覺得做這樣的事情很踏實，能有機會這樣做是很好的——”她說這話時，目光溫柔的看向趙福生，但片刻後，眼神又像是透過她在看另一個‘人’。
孟婆想到了她的女兒。
沈藝殊如果當年沒出事，她也是這樣照顧女兒的，可惜這樣的機會再不會有了。
這一切都是紙人張的緣故！
終有一天，她要紙人張血債血償，還她女兒及孫府上下性命！
孟婆身上散逸出淡淡血腥。
不過片刻後，她很快收斂起了失控的情緒，笑咪咪的道：
“看來隆陽不算風水寶地，大人在那裡歇息不好，倒是入京後才睡安穩。”
說話的功夫間，趙福生臉上露出怪異的神情。
孟婆動作一頓，正要發問：
“大人，這是怎麼——”
話沒說完，便見趙福生腳下地面似是被黑氣滲透，頃刻間塵土下沉，化爲深淵。
地獄的陰影從她身下的影子往外蔓延開來，迅速將孟婆、蒯滿周及剛進入房中的陳多子一併包裹入內。
陰影之中，才兩天時間不見的許婆婆從黑影中迅速走了出來。
“阿馭呢？”她問了一聲。
若是早前一會兒，趙福生倒真不好回答她這個問題。
此時她答道：
“稍後就要見她，把她帶離帝京。”
許婆婆聽聞這話，臉色稍霽。
不過她有些話仍是不吐不快：
“趙大人，阿馭年紀還小，在中都之城生活了多久，不通俗事，你怎麼讓她一個人往外跑呢？”
她跟許馭相處多年，感情極深，不是親生祖孫，勝似親生。
此時一念叨起來，趙福生莫名覺得有些心虛。
這會兒也不好和許婆婆解釋時空輪迴的事。
若是教這老婆子知道她把許馭放在了58年前，這老婆子可不會管她是不是順應歷史，以許婆婆性格，剛烈異常，定要和她拼鬥一場的。
“有些情況特殊，回頭我跟你解釋。”
趙福生含糊答道：
“我答應了你的事情做到了，把許馭帶出了鬼域，今後會將她帶在身邊的。”
許婆婆這才環顧四周，見到周圍情景，眼裡露出滿意之情。
“這看著不像是宮裡的房子。”
她好奇的左看看、右看看，可惜因爲她身處鬼域，無法踏出地獄，許多東西不能碰，只能看一看，過個眼癮。
“這是哪裡？”
“帝京鎮魔司設置的官驛，爲外來鎮魔司馭鬼者置留的棲息之地。”趙福生詳細解釋了一聲。
許婆婆這才點頭，末了不快道：
“趙大人，你收我一時，怎麼總把我關起來，不讓我跟人說說話呢——”
孟婆笑道：
“老姐姐，大人歷盡艱難，才從臧君績地獄內出來，後又再遇鬼案，之後將阿馭暫時託付鎮魔司幫忙照顧，事情一忙完，馬不停蹄就又回帝京來接人，哪有功夫跟人閒聊呢？”
許婆婆只是心直口快，一時不滿便直言不諱。
她對趙福生印象原本就不錯，此時聽孟婆解釋完，知道自己誤解了趙福生，一時心中過意不去。
不過她脾氣性格拉不下臉來道歉，便看向孟婆手上的水盆，正想說話，孟婆順手將水盆交給陳多子，以眼神示意她先與趙福生梳洗，末了自己拉了許婆婆道：
“對了，自上回分別後，我們倒真遇到了一些事，還有你的老熟人——”
有了孟婆解圍，許婆婆很快轉移注意力。
陳多子鬆了口氣，趙福生不由笑了一聲。
待她梳洗完後，許婆婆與孟婆說了一會兒話，知道了十七層地獄的存在及臧君績的下落，甚至得知杜美人的子宮確實如當年的張允中所預料的一般厲鬼復甦，且與臧君績形成相互牽制之勢時，臉色黯然。
……
與人說過話後，許婆婆心滿意足。
得知趙福生稍後要去接許馭時，她重新回到第十一層地獄，但在臨走之前中氣十足的道：
“我還沒死，下回要時常放我出來說說話，我又不是坐牢的。”
趙福生無可奈何，點了點頭：
“行。”
她眼中暗光一轉：
“不過你要想時常出來，咱們下回辦案時，你也要幫忙出些力。” 許婆婆隱約聽出她話中有話。
可這老婆子自恃能力，並不將她話中之意放在心上，聞言傲然道：
“你放心，我有的是力氣和法子，在宮中這些年，那些鬼殺了又殺，根本無法止。”
說完，又抱怨：
“你還說這些，前兩天不知爲什麼，宮裡突然來了好多新‘人’，我是收拾了許久，一天忙個不停——”
那是中都之城因無頭鬼禍中死去的馭鬼者，厲鬼失控之後，有少許被收入趙福生地獄之中。
她的地獄已經鬼滿爲患，有一部分淪落十一層鬼域，被許婆婆壓制。
絮絮叨叨中，趙福生將她收回鬼域之內。
見許婆婆一離開，孟婆這才笑道：
“大人，這許姐姐脾氣不好，但爲人倒仗義，將來鬼禍有她加入，也能幫大人助力。”
趙福生點了下頭。
衆人出了房來，館驛已經準備好了膳食，劉義真等人早已經起了，一干人對帝京都很是好奇，打算今日接了許馭，要在帝京之內好好遊歷幾天。
就在這時，館驛的差人來報，說是有鎮魔司的人前來參拜趙福生。
武少春道：
“興許是丁大人。”
他話一說完，便聽外頭有數道腳步聲行進來，衆人扭頭一看，果然是神色忐忑的丁大同。
從上陽郡鬼禍暴發，雙方分頭行動至今，算一算時間並沒有多長，可其間因爲衆人中輪迴法則的緣故，回到58年前的過去，發生了太多事，此時再見面時，竟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
丁大同疾步進來，看到趙福生等人在時，眼睛一亮，先是面露喜色，接著他目光飛快在室內一點，便意識到少了個最鬧騰的張傳世。
他心中一凜，也沒敢多問，連忙道：
“我就知道大人吉人天相，定會制克厲鬼，平安入京。”
趙福生應了一聲，接著看向幾人：
“你們上回入京之後可還順利？盧家人呢？”
“暫時將他們安置在帝京一處宅院。”
丁大同是徐州馮廣衝的人，在京裡也有落腳之地。
自上回上陽郡與趙福生分開後，他與陶立方、胡容等三人帶著盧家人及厲東平一道入京，路途倒算順利，三天後入京先安頓。
當時丁大同深知上陽郡厲害之處，做了兩手打算。
他看了陳多子一眼。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好似這幾天不見，這女人氣息比之前更可怕，且她一掃以前懦弱的神情，在丁大同看向她時，她第一反應不再是羞澀的低頭抿脣不安的笑，而是坦然與他對視，甚至還向丁大同點了點頭，簡直令丁大同意外無比。
“我想大人如果辦案順利，入京之後我們再匯合，到時再商議盧家人的去留。”
他語氣頓了頓，又道：
“若大人被事情耽誤了，”丁大同說話比較委婉，“我打算在帝京停留四十天的樣子，拿了朝廷嘉獎，再將盧家人帶回昌平郡去。”
在場人都是聰明人，他這話中之意衆人也聽出來了：
若趙福生辦案不順，死在上陽郡中，那麼他也會安置盧家人。
陳多子雖說是馭鬼者，將來興許會跟著趙福生回萬安縣，但她畢竟沒上魂命冊，鎮魔司內沒有她的名錄，她如果死在上陽郡鬼禍內，照鎮魔司規則，是不會撫卹她家人的。
丁大同此時這樣表態，無疑是打算照顧她家人的。
想通這一點，陳多子輕聲向他道謝。
趙福生也道：
“你這樣的安排不錯。”
丁大被她一誇獎，心中歡喜，隨即又見趙福生平安入京，想探聽上陽郡鬼案始末，最終猶豫了一下，打算後面再說。
“大人此番入京，計劃逗留多久呢？”
“我在京裡有些事，儘量在十天之內要處理完，這期間有幾件事要你替我去做。”
趙福生這話一說完，丁大同臉上露出喜色：
“大人儘管安排。”
他也有投靠趙福生的心思，但又怕被她排斥在外。
丁大同一路從昌平郡出發，見識過趙福生手段，知道她厲害之處，但見她能從上陽郡鬼禍脫身，對她更加信服。
若是將來能跟在她身邊，生存機率自然是大大提高的。
“我當時在上陽郡中答應過朱光嶺，要替他照顧家人，上陽郡的鬼案已經了結了，朱光嶺死於鬼禍內，這個承諾卻得做到。”趙福生說道：
“我要你在這十天時間內，將朱氏族人找到，並讓他們收集財物，到時舉家遷入萬安縣中。”
丁大同毫不猶豫點頭：
“好！”
趙福生笑了笑：
“再有另一個事，就是我答應了封都大人，爲他私下查一樁案子，離京的時候，我要跟你們分開走。到時朱家、盧家的人仍由你跟陶立方、胡容護送。”
丁大同聽聞這話有些詫異，他這次沒有立即答應，而是猶豫了一下，咬緊了腮幫，說道：
“大人，如果只是原路返回，我想危險不大，不如讓老陶跟胡容護送朱、盧二家人，我跟在大人身邊算了。”
他這樣的表態倒是難得。
但趙福生並沒有答應，而是搖了搖頭：
“我另有幫手，你只管做好我吩咐的事，保證朱、盧二家人的安全便是了。”
丁大同這才點頭。
又說了兩句話，差役再進來回話，說是鎮魔司迎趙福生等人入宮的馬車已經停靠在館驛內了。
衆人收拾妥當魚貫而出。
這一次封都與謝景升都來接了人，衆人上了馬車，封都道：
“此去中都城不遠，因上陽郡鬼禍情況特殊，皇帝對你的敕封應該暫時會推後。”
他解釋：
“這樁案子重要，先得鎮魔司內部商議出章程，再由朝廷走個流程。”
趙福生點了點頭。
沒有進京之前，她的目標是金將，可在得知臧君績過往功績後，她對金將的頭銜已經不在乎了。
她看了謝景升一眼，謝景升不滿道：
“這眼神是什麼意思了？”
封都因謝景升的話笑了一聲，接著似是想起了什麼事，嚴肅道：
“對了，鎮魔司內部盤根錯節，這一次上陽郡的案子，可能——”他說到這裡，頓了片刻，沒有再接著往下說。
劉義真聽出古怪，不由問道：
“上陽郡的案子莫非有爭議？”
封都點頭：
“總而言之，可能會有一部分並不友善的人，先跟你們提前說一聲，你要心裡有數，不過功始終是功，將領的頭銜，後續我會替你們把事情辦妥。”
他這話不止沒有令趙福生露出笑容，反倒讓她皺起了眉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