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點過去，除了風之外再無半點動靜，也不知過了多久，奉先殿內亮起燈火，當最後一盞燈火點亮，殿門從內向外推開，常伴與朱元璋身邊老太監從殿內走出，“聖上有旨，蔣瓛，李祺入殿！”
說完頭也不回消失。
“臣等領旨！”
蔣瓛從第二排走出，李祺則因抓了楊吉父子，在最終被帶進宮中被錦衣衛看著。
兩人入殿，一切再次變得死靜。
過了小半柱香，老太監再次推門而出，這一次被叫進去有藍玉，傅友德，鬱新，宋翊，任享泰五人。
這五人一入，猶如泥牛入海，長達一個多時辰都沒有半點動靜。
殘月開始西斜，寒氣如潮汐涌來，可更冷的是人心！
今日發生的事誰都不曾想到，會在短短一日之內迅速擴大，成爲一枚誰都壓不住的炸彈。
太快了，太急了……
過去任何一件大事，就算準備再充足都需一個相對時間來引動，可惜今日之事引動期，就那幾個時辰，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的情況下，迅速膨脹跟著爆發。
而徹底將這件事捅爆的，就是現在一臉平靜跪在御道旁的徐祖輝！
六位士林宿老，十二位各級小官，七十三位太學生，一百四十一位舉子，與一炷香內被這位美國公抱著中山王徐達的牌位殺光……
收拾？
怎麼收拾？
太他媽狠了，更令人無力的事，殺人之前徐祖輝將該做的都做了，各種屬性詞條加身，將自身渲染成爲正義的一方，殺人的時候，圍觀的老百姓一個沒動，最多就是受點傷，重傷那也不是沒死？
最後全部被帶了進來。
暴露在屠刀下的口供，直接成爲徐祖輝的護身護符。
怎麼去想，怎麼都覺得操蛋！
面對這種環環相扣的謀局，所有人都在猜測，背後到底是誰在主控？
吳王朱允熥？
太年輕了，真要有這般能力，當年也不會被逼的離開應天府，這可是大明的權利中心。
當年做不到，三年後也很難做到！
不是吳王難道是李祺，這位數年前被譽爲李家之虎的李善長長子？
有可能，但……不太像李祺的風格。
一切的事情線頭被找到，可在場重臣更希望找到具體的那個人，究竟是誰佈置了這一切。
將死之人想死個明白！
於此無關者，則需要在未來對此進行提防。
這場局太恐怖，短短幾個時辰，將所有人都兜了進去。
這種人不能活，能搞出一次那必然可以搞出第二次，第三次，到那個時候此次的無關者還能逃脫？
可惜，他們所不知道的，之所以出現現在的局面。
真的是七成在謀劃，兩成在演技，最後一成是運氣！
嘎滋……
沉重的機杼之聲轉動，奉先殿的大門打開，守護宮廷的錦衣衛好似接到信號，一團團篝火，火把點燃，將奉先殿前的廣場照耀成白晝，武門方向朱允炆如瘋子一般朝奉先殿衝了過來。
“聖上有旨！”
宮中太監的老祖宗從奉先殿內走出，其身後一衆之前被叫進去的勳貴魚貫而出，快速站位。
“臣等恭迎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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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這場棋局，甭管輸贏風度還是要保持好的，縱死也要留下一體面，這是所謂禮，哪怕害怕的要死，此刻所做亦是一絲不茍。
衆臣跪拜！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心惶恐……”
常見的開頭平鋪直敘，直接展開，這些都是基礎的調調，關鍵是後面的內容，縱然急的不行，朱允炆在這一刻也在靜聽。
“……曹國公徐祖輝，殺戮太重，有傷人和，然孝義褒獎，責徐祖輝折返鳳陽思過一年，以思其行……”
皇權鬥聖人，一身皇權buff加滿，徐祖輝的結局確實如衆人所想。
一應責罰，高高舉起然後輕輕落下。
爵位未動，鳳陽思過一年，怎麼看都不像懲罰，更像對徐祖輝的保護，都躲去鳳陽去，那些死了舉子，太學生的士族，就算想發狠亦是拿這位半點辦法都沒！
一年過後，這些士族是否還存在都是個問題。
“……李祺，罔背聖意，但念其忠臣孝感，爲國鋤奸，開解其罪，然功過不得相抵，全家流放瓊海，無詔不得折返……”
又處理一個！
屁事都沒有，流放瓊海怎麼看都像是對他的獎賞。
搞出這麼大的事，保護了未來的瓊海國王妃，庇護了瓊海國國舅，去了瓊海怕不是朱允熥要暗獎一波。
至於朱允熥和徐妙錦之間的婚事，當朱正文這三個字出現的時候，就已經沒人覺得會有什麼問題。
“……蔣瓛，宋翊，不思聖恩，枉顧職責，無決斷之能，即刻起貶爲庶民，終生不得錄用。
蔣瓛旗下所屬，罰金十萬，以觀後效。
應天府屬臣，擱職清查，任期內若無過錯，準以回鄉……”
這個狠了一點。
錦衣衛因編制消除，僅按過去有時算，蔣瓛至少身擁從三品的武官職務，實權接二品，宋翊一從三品，兩者全部被削職，貶爲庶民，聖旨在一日，兩人沒復起的可能，可問題是他們還能選瓊海！
更關鍵的是，這兩人都活了。
只要人還活著，這些都是輕的。
至此，輕的應該都已結束，下面纔是……。
“……楊吉，夷三族，九族之內六世不得參與科舉……”
果真很重，這可比之前那位給事中的下場還要重，至少人家全族還活了下來，可這是斷了根。
“……過往諸事至此了請，無所再犯者，不以累罪……”
就在衆人等待更重的責罰時，誰都不曾想到聖旨最後一言概括，無數本以爲會死在這場劫難中的相關文臣，紛紛不敢相信的睜大雙眼！
無所再犯者，不以累罪……
這是不是代表，皇上放過了他們？
這可是洪武一朝都未出現過的仁慈啊！
“爾等還不謝恩？”
彷彿是感受到下面的心態波動，老祖宗大聲的說道。
一聲質問，衆人如夢初醒，山呼海嘯之聲傳來，可比大朝會上的響亮，因爲他們活了下來。
“散了吧！”
見此，太監老祖宗一點點收攏聖旨。
“臣等恭送聖意！”
變了！
聽完聖旨的衆人，無論是哪一方的，都清楚的察覺到自家帝王變了，或許是老了，這種事情換在曾今，必然是要狂殺一波，怎麼可能一切以楊家夷三族畫上句號？
不是他們賤，也不是他們想死。
而是這太輕了！
哪怕是那些僥倖逃過一劫的官員亦是有這種感覺。
“劉公公，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