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想起昨日的事情心口微微一縮,卻並不願與李恪多說,只含糊其辭的帶過,“我剛剛在街上的時候聽到百姓私下議論魯國公主此來是和親的,我猜著這位魯國公主會不會進宮去嫁給皇上,一想到皇上那把子年紀卻要娶一位十六七歲的小姑娘,便是心裡不自在。”
李恪倒是明白過來,哈哈笑了一聲,道:“那有什麼,別說皇上現如今正當壯年,便是再娶十個八個的也不奇怪。而且,就算沒有這個魯國的公主,待入了夏,馬上還會有一批選秀,待選的秀女也不會超過十六歲的。”
阮清微微張著嘴,好半天沒有緩過神來。
話題這麼一岔開,李恪倒也忘了再追問阮清匆匆離開別院的事。引著阮清進了後院,經過武館校場時,校場上正有一批或青澀,或年輕的弟子在練武,個個都穿的很少,滿頭大汗。
阮清不禁想起那副精煉而又完美的身軀,腳下不由的一頓。
李恪順著阮清的目光朝那邊看了一眼,目光閃了閃,道:“阿阮想不想學騎馬?”
阮清心不在焉的擡起頭,“騎馬?”
李恪並沒有察覺到阮清的異樣,笑著道:“騎馬雖有些危險,但只要熟練的掌控了技巧,其實也很簡單。你身子輕盈,又聰慧,肯定一學就會。”頓了頓,又道:“只要你想學,我可以教你。”
阮清聞言回過神來,倒是對李恪說的有了些興趣,拉住李恪的胳膊,眼睛亮亮的問:“我當然想學,恪哥哥什麼時候教我?”
李恪手臂微微一僵。他比阮清要高出一個半頭,從他的角度低頭望去,正對上阮清瞪得圓圓的大眼睛,好像溫水裡養了一對黑色的玉石,潤著盈盈的光。李恪忽然覺得心跳有些快,想別開眼睛,卻又艱難的移不開半寸。
“恪哥哥?”阮清見李恪有些發呆,以爲他的話令李恪爲難了,小聲喚了一句。
李恪猛地醒過神,微黑的臉膛有些發紅,忙抽回手臂繼續朝前走著,“你想學隨時都可以,但現在天氣還有些涼,待過些日子天暖了,我給你尋一匹乖巧的小馬駒再帶你去郊外試馬,到時還能順便看看景色。”
原本還有些低落的情緒頓時煙消雲散,阮清高興的笑了起來,“那到時我們叫上太子哥哥和齊泰、燕青燕鬆他們,還有燕冉,燕冉也長大了,肯定也想學騎馬。”
“都好,你喜歡我們就把人都叫上,天氣暖了我們還可以在郊外烤肉吃,也十分有趣。”李恪點了點頭,又想起阮清不能隨便吃東西,略有遺憾道:“只是那些粗製的食物你不能多吃,烤著玩玩也是不錯的。”
阮清還從來沒在野外烤過肉呢,原本是打算在別院的時候跟著秦煜他們去河邊釣魚,體驗一把生火烤魚的滋味,結果魚還沒吃上,就遭遇了王爺雷霆怒火……想想都覺得分外扼腕。
兩人在花廳裡坐下,李恪喚了人泡茶水。泡的是阮清愛喝的紫竹茶。紫竹茶十分清淡,聞著只有一股子淡淡的清香,入口也沒什麼味道。李恪其實並不愛喝,但因爲阮清愛喝,他也慢慢喜歡上了。他親自給阮清倒了一杯,看著阮清慢飲,自己卻只若有所思的捻著茶杯來回轉著。
阮清察覺李恪似有心事,便問了一句。
李恪好一會兒沒有說話,他心內確實有些疑問,有些話也想對阮清說,尤其在今早收到父親的來信之後,那個想法便更加迫切起來,可是……
話在嘴邊轉了幾圈,終於還是壓了回去,只道:“我爹寫了信來,尋思著我也快及冠了,總在武館耗著不是辦法,加之南邊的戰事已經暫時平息,便想讓我去軍中跟著他鍛鍊鍛鍊,熟悉一下將士們操練的過程。我爹已經遞了摺子,若是皇上允了,我大概在京中也呆不了多長時間了。”
阮清有些訝然,他記得早年李大將軍就有這個想法,只是後來魯國發難,才暫時擱淺了。再有兩年李恪就及冠了,確實不小了,去軍中鍛鍊兩年也不錯。可乍然聽聞,心中終還是有些不捨,問道,“那恪哥哥此去要多久?”
李恪神情落寞的垂下眼睛,道:“不出意外的話,差不多也要三五年,或者更久……”
他爹既然想讓他去軍中歷練,便是做著讓他接替自己的打算,以後在軍中常駐。他自小就格外向往軍營生活,想做個和他爹一樣的將軍,征戰沙場,保家衛國,可是現在他卻有些不捨得離開京城。
幾年之後阮清也長大了,到時他會怎麼樣?還會像現在一樣嗎?還是……這也是困惑他已久的問題,可想來想去也無從去解,更不敢貿然去問阮清,怕嚇到他。心內只盼著若是有那麼一天,他會在阮清身邊,一轉身就看見的地方。
但若是一直都回不來呢?李恪有些害怕。
想到蘇輒前兩日的威脅,李恪不由的苦笑。這下倒是免了王爺看他礙眼急著將他丟去軍營的麻煩了,王爺應該會樂得偷笑吧。
“阿阮。”李恪望著阮清,幾次張了張嘴,終於開口道:“若是我真的要去很久,你會想我嗎?”
“當然會想啊。”阮清認真的答。
“可是……”李恪猶豫了一下,又道:“那你會等我回來嗎?”
阮清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李恪的意思,笑著道:“恪哥哥是怕來不及教我騎馬嗎?”
李恪再次垂下眼睛,半晌兒悶出一句話,“是,我怕以後我不在了,沒人陪阿阮一起耍了。”
阮清放下茶杯,輕輕笑了起來,“怎麼會呢,恪哥哥忘了還有太子哥哥、燕青和燕鬆他們都還在麼。還有凌風,他不是也會在京中常住一段時間麼。”
李恪卻是心中微微一疼。是啊,除了他,阮清還有很多人,每個人都對他很好,每個人都能立馬填補上他的空缺,大概過不了多久阮清就會忘了他罷……
話雖這麼說,阮清其實還是不捨李恪現在離開京城的。這些年除了蘇輒,便是李恪和燕青幾個待他最好,如同親哥哥一般。尤其現在就連蘇輒都……
可這畢竟不是他能做主的事情,主要還是看李恪的意思。他略一沉吟,便揮散了腦中的想法,伸手拍了拍李恪的肩膀,笑著道:“恪哥哥不用擔心,阿阮會時時想著恪哥哥的,而且等過幾年阿阮長大了,舅舅舅母也會對阿阮放心,到時阿阮就可以請求舅舅出京去找恪哥哥。恪哥哥不就可以教我騎馬了嗎?還可以帶我長長見識看看軍營的生活呢。”
雖然知道要阮清出京不大可能,但若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李恪也是十分期待的,最重要的是阮清那一句會時時想著他,便足以讓他在偏遠的軍營裡聊以慰藉良久。
因爲想到李恪即將遠行,阮清在武館一直呆到了下午纔回宮。然而他在宮門口又遇到了熟人,趙連祁。
趙連祁本是要在別院多待幾日的,卻不想中午就有京衛的人跑去別院,說是魯國的公主進京,除了隨身看護侍候魯國公主的親兵,還有一部分人馬駐紮城外,負責京城守衛的京衛軍便擔下了這個重任,安頓順便監視那一部分魯國的人馬。
趙連祁在京衛擔了個校尉,此時跟隨上司剛剛從宮裡交接命令出來,正要出城,在宮門口看到阮清的車駕,想到別院裡自己鬧得那一出笑話,便讓上司先行一步,自己停下來跟小表弟說幾句話,好歹先挽回一些好感。
阮清倒沒將那點小事放在心上,趙連祁確實衝動魯莽了些,反觀秦煜表面看似風流,骨子裡卻甚有乾坤,趙連祁倒是難得的率性單純,他並不討厭。
阮清下了車,端端正正的給趙連祁行了禮。“世子哥哥這是剛剛從宮裡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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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連祁點了點頭,有些不知該說什麼的感覺。看到阮清一本正經的跟他打招呼,反而顯得他小家子氣了。不由的感嘆:“真是歲月催人老啊,一轉眼小表弟也是大人了。前兩日的事卻是我孟浪了,還望小表弟莫要放在心上,改日得了空我再請你吃一頓好的,權當賠罪了。”又不免唏噓的嘆了一聲:“想來,我也確實老了,倒不如你們這些小輩行事有度了……”
阮清被他逗的笑了起來:“世子哥哥哪裡老了,也不過二十出頭罷了,正值少年呢。”
趙連祁自己呸了自己一口:“我這樣的還叫少年?你看我,如今一天不刮鬍子,鬍子就長成頭髮了。”
見阮清果然不介懷的模樣,趙連祁心裡實打實的鬆了口氣,頓覺與小表弟的親近之路再次燃起了希望,整個人都愉悅了起來,“你怎麼會在這裡?可是在定王府住的膩了要回宮了?”
阮清苦澀的一笑,“我在王府也叨擾了好多天了,正好回宮去看看舅母。”說到這裡,朝四周看了看,問,“世子哥哥沒和蘇叔叔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