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時候,那個宿舍的人都已經走光了,只剩下黃連一個人,坐在牀邊,身邊還放著已經打包好的鋪蓋卷。
聽說黃連要被開除,我很想見他,似乎有不少的話想跟他說,但是真的見了他,我卻不知道自己該跟他說些什麼。
我站在那不知道該說啥,跟個傻子似的,於是黃連先說話了。他見了我,臉上又是燦爛的笑容,好像今天他不是被開除了,而是放假了一樣:“你小子怎麼過來這麼晚?要不是爲了等你,我現在估計都到家了。說吧,找我有啥事?”
黃連專程在等我,等我有什麼話跟他說,我就更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了。
但是有一點,我今天過來主要的目的是過來道歉的:“黃連,對不起,是我害你被開除了。”
說著我就低下頭,心裡滿滿都是對黃連的愧疚。
“切,多大點事情,弄得跟不小心把我害死了似的。”黃連笑著,絲毫沒有在意:“這事不怪你,打架的事情我一直沒少幹,就是這次遇著個不講究的,打不過就找關係開除我,怎麼能怪你,來,反正我今天很清閒,你要沒事就坐下跟我聊會。”
黃連說得在理,而且對我沒有絲毫的怨恨,我心裡的自責瞬間少了很多,但對他的愧疚,還是半點沒有少。
他招呼我坐下,我卻沒有動,反而搖了搖頭,看著黃連,很認真地說:“黃連,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回去太久。你都已經高三了,還有不到一年就是高考了,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回來。”
“別!”黃連直接擺手,拒絕地同樣很堅決:“千萬別,就這麼被開除了也挺好,我自己也不想讀書了,這事倒算是成全我了。”
見我疑惑,黃連又解釋:“昨晚我跟你姐聊來著,你姐說你成績很好很好,在全班第二,在年級都是靠前的,我可比不了。我這成績估計也就考個二本的大學,不過就算是考上了也沒錢念。”
“錢嗎?沒錢沒關係啊!咱們可以半工半讀,努力掙錢,可以申請補助,或者你跟沈雪萍借點錢,等大學畢業之後再還上。”
“這個就更別了。”黃連臉上的笑容終於收斂了些,低下頭,語氣有些低落:“我好歹一個大老爺們,這幾年一直靠你姐接濟著讀書生活,成了吃白飯的小白臉——當然,你姐也看不上我……她一片好心我是一直記在心裡,但想起這事來心裡還是怪怪的,感覺連架都沒臉打了。所以說呢,這次我不算幫你,就算是幫你姐,爲她好好打一架,然後被開除了,這樣也挺好的。”
黃連用來解釋的這些理由,說得好像挺有道理的,這些想法我立即都能明白,都能懂,因爲我們兩個人的思想實在是有些像,我相信他沒有說謊。
但是,也是我真的不需要去了解,就能很理解他,所以我問他:“你跟我說實話,你還想不想讀書。”
黃連又要解釋,但是根本不等他解釋,我就告訴他:“別跟我說那些沒用的,我就問你,如果早就不想讀書了,那這兩年你在高中呆著幹什麼?”
我一句話,頓時讓黃連啞口無言,他張嘴想了半天,終於一臉苦笑:“你這人太較真,不好玩,不跟你玩了。”
該跟黃連說的話,都說過了,該問他的也都問過了,我也該走了:“黃連,不管你是怎麼想,不管你怎麼說,我一定會讓你回到學校,讓你高考,讓你上大學,我徐亞天跟你承諾了,這事情我一定會做到的。”
說完,我轉身就走了,留下黃連獨自坐在宿舍裡低頭不知道在沉思著什麼。
說是來道別的,卻連一聲再見都沒說,只給了黃連一個承諾,轉身就走了。
告別了黃連,下一件事情就應該是找某人去宣戰報仇了,雖然我至今不知道那個人究竟是誰,不知道他家裡究竟是什麼實力,什麼背景。
我跟沈雪萍說過,我要找那個人談談,現在沈雪萍還沒有回信,我就只能等著。
但是,我還沒有去找對方的麻煩,他就已經先把麻煩找到了我頭上。
等我從黃連那裡離開的時候,同學們已經跑操結束,我去食堂吃過了飯,就直接去教室。
但是剛到教室,我就被班主任堵在門口:“今天早晨跑操你去哪裡了?怎麼沒跑操?”
班主任臉色明顯不怎麼好看,語氣也相當差。從我上次跟班主任鬧起矛盾,班主任在我面前就稍微有些擡不起頭來,後來有些交流,語氣和態度也都不錯,今天忽然間對我擺臉色,我就知道肯定是出什麼事情了。
“我身體有些不舒服,早晨起來咳嗽地厲害,所以就沒能去。”我編了個老師沒法挑毛病的理由,因爲我當時身體真的不怎麼好。
班主任果然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又問我:“前天,學校的圍牆外面,有一場很大的羣架,參與的人很多,有人說這場羣架是你組織的,還有昨天,還是在那裡,高二的王龍他們被人打成了重傷住進了醫院,這事情有沒有?”
班主任當時的表情很嚴肅,而我的心也一下子就提了起來。
這種事情不被學校知道,不被學校計較,怎麼都沒事。可一旦事情被老師給知道了,那問題就大了,就算是把學生開除了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這事情班主任怎麼會知道?是誰告訴班主任的?
心裡有很多的疑問,也有很多的想法,但是這一刻我又告訴自己,一定要鎮定下來,千萬要鎮定,千萬要小心回答,一不小心,我很有可能就會跟黃連一樣,直接被開除掉!
等等,跟黃連一樣。我心裡又猛地想到了什麼,難道是他先向我宣戰了?
宣戰這詞用得難免有些高估自己了,這個先放到後面說。
我站在那裡半天沒說話,班主任又問我:“到底是不是你?你這是不是默認了?”
這時候否認打架的事情肯定不行了,因爲班主任既然問了,肯定已經知道了。而且他剛問我,是不是我組織的,顯然是因爲涉及的人太多,法不責衆,所以要抓我這個主謀來殺雞嚇猴。
我又想到,班主任跟王龍他們班主任似乎是有些過節的,心裡立即就有了主意:“這事情我有參與,不過我不是組織者。”
又想了想,我告訴班主任:“是他們班的人仗著他們班主任的袒護欺人太甚,是他們先過來鬧事的,也是他們先到我們班的宿舍打人的,這些事情你可以問咱們班的住宿男生,大家都知道。而且這場羣架還是他們提出來的,我們也是實在看不過他們這麼欺負人,所以才反抗的。”
我跟班主任偷換了概念,轉移了矛盾與仇恨,只希望班主任是衝著事情來的,不是衝著我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