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琦,今天的聖誕節我不陪你了。
我沉默地將手機關機丟進揹包裡,又將白色的圍巾提高了一點,將頭深深地埋了進去。
我長長地呼出一口白氣,放在大衣兜裡的手還是沒有一絲溫度。我擡頭望著飄雪的天空,這年的冬天比起以往還真是要冷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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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自走到公園中心,我癡癡地看著掛滿精美飾品的巨大聖誕樹,卻只覺眼睛被晃了一下,異常疼痛與灼眼。
我突然不想去舞蹈室了。
“噢~~美麗的女孩,我是聖誕老人,我看你和我有緣,不如收下我送給你的聖誕禮物?”眼前恍然一暗,接著我便看見一個聖誕老人打扮的人停在了我的面前,抖動著那白花花的大鬍子衝我笑著。
我禮貌地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角,只因教過我的舞蹈老師都說這是我最完美的笑容,禮貌大方又不失高端的溫雅。
“謝謝。”笑不露齒,直視對方,再之後緩緩伸手接過他遞過來的禮物。
“美麗的女孩,聖誕快樂!”
“你也是。”
聖誕老人的扮演者走後,我失神地盯著聖誕樹多看了幾眼,才提步不捨地離開。
漫無目的地遊蕩在熟悉的街頭,我第一次對周圍的高樓大廈和琳瑯滿目的商品產生了恐懼。世間的一切快樂都與我無關,除了喜愛我別無所有。
走著走著的時候,我的視線猛然間被櫥窗裡的一雙舞蹈鞋給吸引住,幾乎是一瞬間我停下走向前方的步子,折回來朝鞋店裡走了進去。
粉色主打的暖色系向來不是我喜歡的顏色,可這粉色主打白色邊界的舞蹈鞋,卻讓人眼前一亮忍不住心動。
我細細地打量著這雙舞蹈鞋,其實可以說是再也簡單樸素不過,可這顏色的搭配卻讓人感到很溫馨,那搭配的粉色絲綢大概直達膝蓋骨,扎著一朵大大的蝴蝶結。
想來我是極其不喜粉系和嬌氣的舞蹈鞋,可這雙素樸的舞蹈鞋似是早與我約定好了一般,不僅正和我的鞋碼還讓我只爲它眼光一亮。
“這位同學,這款舞鞋是新上市的,質量優質保障,而且很稱你這麼白的皮膚。”站臺上的工作人員一臉笑嘻嘻地走過來,替我介紹著鞋的優點,“我看同學你身骨柔軟,應該是學舞很多年了吧?那你也應該看得出這鞋子的好,再搭配著白色的舞裙,想來是很漂亮的,活力無限啊。”
“活力……”我觸電般地將鞋子擺回原位,抿緊脣思緒萬千,喃喃開口,“我不喜歡,我也不學舞。”
“不會的呀!我看同學你很適合跳舞呢,漂漂亮亮的身子骨又那麼軟,跳起來絕對很棒的……”
“狗屁的合適!我說了我不跳舞的!”我激動地朝工作人員大叫起來,在她一臉疑惑下忍著淚衝了出去,卻被迎面進來的一個人撞倒在地。
“同學你沒事吧?”
我用滿手沙塵的手用力地擦著發疼的眼眶,卻越擦越疼,最後打在手背上的淚珠灼滿了一手的疼痛。我顫抖地爬起身,在人羣潮涌的街道上熟練地踮起腳尖,雙手張開跳著最擅長的一支舞。
我發泄般地拼命跳著舞,眼淚也不可抑制地拼命掉著,在看到路人好奇的圍觀下,我的心卻愈加的冰涼下來。
這不是我,這是我。高傲禮儀得體的林琦,是不會在街頭這般不知羞恥地獻舞;可隱忍待續而發的林琦,也不會在街頭這般衝動不顧後果地獻舞。
我是怎麼了?爲什麼難過又痛快呢?是隱忍太久的放肆讓自已得到解脫,還是隨心所欲的自我讓自已又變得折磨?
沒有預兆地腳被崴了一下,我挫敗地跌坐在地上,不顧旁人試探性的目光,我抱起頭不顧形象地大哭起來。
我討厭舞蹈!
“噢~~美麗的女孩,需要顆糖果安慰一下自已嗎?噢~~儘管今天是聖誕節不是萬聖節哈哈。”
周圍十分配合地大笑起來,我有些疑惑和猶豫地擡起了頭,卻見說話的這人是剛剛碰到的聖誕老人扮演者。
嘛,他也挺盡責的嘛。
“我這裡有蘋果的、香橙的、蜜桃的、西瓜的、葡萄的、牛奶咖啡哈密瓜巧克力的。”聖誕老人扮演者朝我伸出寬厚的大手,裡面擺滿了包裝精美的糖果,“那麼美麗的女孩,你能告訴我你需要那種口味的嗎?”
我愣愣地看著他白花花的大鬍子,隨著說話一動一動的,忍不住破涕爲笑,一本正經地問向他:“那麼親愛的聖誕老人我問你,你把萬聖節的糖果拿來了這不是在搶飯碗嗎?小心夜裡被悶敲哦!”
他故作苦惱地“哎呀”一聲,揉著眉心嘆道:“悶敲?是動次還是打次呢?或者是動次打次?”
我被他幽默的話搞得忍俊不禁,最終還是選擇順著他先前的話說道:“親愛的聖誕老人,請給我一顆牛奶味的糖果,謝謝。”
接過他遞過來的糖果,我伸手放進大衣口袋裡,本想自已站起身,他卻伸出那個帶著厚厚的白手套的手,聲音柔和起來意外的好聽:“扶女生起身,是一個紳士最基本的風度。”
我有些愕然,明明周遭還是那麼的熱鬧喧囂,我卻還是記起了那個深遠而又長久的初夏。
初夏裡的暖陽一點都不曬人,寧靜的午後夏蟬還停在枝間叫個不停,白雲朵朵地掛在蔚藍的天邊,教室裡坐滿的是稚嫩如初的學生。
我便是在這最安詳的初夏,第一次見到他。像被一顆瞬間打出的子彈,準確無誤地打在了最柔軟的心上,從此涌出鮮血只爲守他再一次回眸。
那時的我嬌弱矮小給人若不經風的感覺,況且除了在校穿校服外,只喜在身上罩一件寬鬆肥大的單衣。活像小女孩貪玩試穿媽媽的衣服,沒有一點在這個青春期裡該有的發育。
退回週末放假的某一天,那時的我只匆忙地換下校服,穿著一貫的寬鬆大衣腳踩帆布鞋。
趕公交車不小心撞上還留在校園的他時,我笨拙地重心不穩摔倒在地上,在他伸手來拉我的時候,我賭氣地別過頭不理他,卻聽見他懶洋洋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真的不起來嗎?也好,反正這衣服夠大也不影響我看春光。可是同學,你少說也有16了吧,是不是發育有點不良了?”
我惱羞成怒地捂住胸口一把站起,昔日裡養成的優雅大氣瞬間消失不見,只剩下羞澀無比的潑辣勁:“我去你的發育不良!你全家都發育不良!你不知道ACG裡貧乳是稀有資源嗎?沒見識!變態!流氓!”
他也不氣怒極反笑,自來熟地蹂躪了一番我的黑長髮後,笑瞇瞇的眼神裡泛著不正經:“同學,我們挺和的嘛,要不處處玩?”
我狠狠地瞪著他,轉身離開時,他卻不知從哪裡拿出一塊板磚來,成功地叫住了我:“同學!你的板磚掉了!這樣會不會很不對稱?”
“死流氓!衣冠禽獸!你的板磚才掉了呢!”
“美麗的女孩,你怎麼了?”耳邊忽然響起一道柔和的聲線,我茫然地看向四周,卻見聖誕老人扮演者還保持著原先的動作。
原來,又在不知不覺中,想起了和阿洛的初次見面。他還是那麼的不正經,壞壞的笑容下沒心沒肺卻又至情至性。
“親愛的聖誕老人,你難道不知道紳士在ACG中的意思嗎?嗯?”我好笑地勾起嘴角,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被我說的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我也不再調侃他,又恢復起以往的溫雅形象,走出人羣打的回家。
不得不說,我的心情比起先前要好的多了。至於該死的舞蹈課,反正都遲到了我也不想過去遭那羣嫉妒鬼的白眼。
回到家的時候我在門口有些徘徊,心裡面七上八下的害怕老媽已經回來了,可事已至此我再後悔也來不及了。
深呼吸了一口,我懷著忐忑的心摸出鑰匙開門,感覺沒人在家後我稍微鬆了一口氣,還未來得及換下鞋就被一隻手給硬扯了過去。
結結實實的一棍子落在小腿上一陣疼痛,我委屈地苦著一張臉閃躲著不停落下的棍子,卻還是被打的無力反抗起來。
“媽、媽、媽我錯了,別打了好不好?”我哽咽著聲音向老媽求饒著,卻被她狠狠地推到在冰冷的地板上,無情地棍子落在身上的每一處都疼痛萬分。
老媽頂著個黑眼圈恨鐵不成鋼地打著我,並沒有因爲我的求饒而停下動作,反而更加的用力起來,嘴裡不雅地罵罵咧咧著:“老孃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白眼狼?!老孃要死不死的拼死工作讓你去學舞蹈學禮儀!你這小片子就這麼報答老孃我嗎?”
“我呸!活砸錢砸在你這沒用的東西身上了!你竟敢揹著老孃偷偷逃課?還在街頭賣藝?!老孃就算再窮也不會讓自家人去外面丟人,你這沒良心的有替老孃我想過嗎?你還對得起你那早死的爹麼?!教你禮儀就是讓你這樣不知羞恥地在外面丟人嗎?!”
我麻木地抱著老媽的腿,哭著喊著哀求著她:“媽、媽我再也不敢了,我錯了!”
我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次因爲違反了她的規定而受罰了。記憶裡的老媽,總是太追求完美,對我不能有一點瑕疵。
我沒達到她的要求,或者違反了她的規定,又或者是輸掉了一場比賽,等待我的毫無質疑的是一頓不帶一絲憐憫和慈悲的毒打。
我知道失去父親她也很難過,一個人將我拉扯長大更是十分的不容易。所以很多時候,我已經麻木地習慣活在她的世界觀裡,也讓自已追求起完美。
就像牽線的偶人娃娃,被控制著被限制著,卻也被愛著。
我的世界已經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