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小丑面具,悲傷情歌
“後來餘婕老師怎麼樣了?”
我痛苦地閉上眼,不願再去看程小光的臉,語氣莫名地也變得哽咽起來:“她很好,和一直喜歡她的青梅竹馬結婚了。”
“啊…真好啊。”
不好,小光我們一點都不好。爲什麼故事最後所有人都好像得到了幸福的樣子,而我們卻永遠地分開了呢?
餘婕結婚了……上個星期小眼鏡也談上了戀愛……爲什麼只有我們……分開了呢?
“啊!小鳥!”我驚恐地擡起眼睛,幾乎就要哭喊出聲,我望著瞬間脫離了我身邊的程小光,一臉麻木地望向了馬路中間,我感到那好不容易拾掇起的東西,又碎了。
就如記憶中破碎了的哭聲和哽咽,“啪嗒”一聲,我所珍視著的重寶,再一次奔向了馬路上。
我扭曲著臉痛苦地看著瞬間就亮起的紅燈,此時豔陽高照我爲什麼感覺臉上一片溼潤呢?是下太陽雨了嗎?真是可惡啊!
“程小光!!”我緊緊地握緊拳嘶吼出聲,顫抖著身子朝斑馬線中間的她跑去,而那重拾好的東西,正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流失著。
我突然聽到了小丑嗚咽的聲音,取下了面具又哭花了臉上的妝,還在逞強地上揚著嘴角,笑著笑著一身狼狽。那個大雨傾盆的深秋裡,我終究還是拋棄了她,傷害了她,也徹底失去了她。
尼瑪的我就是一個混蛋!
“呲——”聽著耳邊炸響起的剎車上,我愕然地望著近在咫尺的程小光手裡抱著只小鳥,最終還是沒能抱向她無力地跌坐在了地上。
我啞然地衝她笑了笑,聲音卻還是止不住顫抖:“程小光你這頭蠢豬,下次不要不看紅綠燈就跑到馬路上去了,很危險的……你出了事,大家都會難過的。”
程小光疑惑地看著我,半晌她輕輕地揚起嘴角,苦澀地低下了頭,在微風之中聲音變得縹緲和遙遠起來:“せんせい(老師),你說笑了。”
“明明是せんせい(老師)很危險的啊,剛剛差一點就被撞了呢!”
我驚恐地望著程小光無奈的臉,又轉頭看了看就停在腳邊的車子,我感覺一瞬間所有的謊言都崩塌了,打醒了美夢中的我。
“不、不、不……不會的……”我痛苦地攥緊拳頭,視線裡倏然充滿了水霧,我哭喊著出聲不停地叫著程小光的名字,卻再也得不到她溫柔的迴應,她就那樣微笑地看著我,然後沒了表情。
“神經病啊!看見紅燈了還沒命地跑到路上來,你這小夥子想早死可別拖上我!尼瑪的晦氣,遇到個不要命的人!”
聽著司機憤怒地謾罵聲,我擦了擦眼淚,緩緩地從地上爬起。望著同樣也抱著小鳥站起的程小光,我的瞳孔猛然一縮,她捧在懷裡的小鳥忽然消失了。
我不可置信地後退著,幾乎又要哭出聲,我伸手抓向程小光,把所有的事實都拋之腦後,苦苦地哀求著她:“小光抓緊我,我這就帶你走,我們回家,求求你……”
可當手伸出去時,我卻抓了個空,我望著後退了兩步的程小光,車子就那樣擦著她的身子距離非常近的開走,而她卻毫無知覺無奈地笑著:“せんせい(老師),你又犯糊塗了,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啊。”
她捋了捋風中凌亂了的長髮,轉身背對著我看向滿地被壓壞的勿忘我,美麗的臉部輪廓最後開始模糊起來,她微微啓脣就如初見那般美麗:“只是好可惜啊!せんせい(老師)最後還是沒能送我一束勿忘我……是真的,要忘掉我了嗎?”
“小光,你永遠是烙印在我心尖上,最耀眼的那道光,誰也沒有辦法替代。”我無力地低下頭,用著只有自已才聽到的聲音,輕輕地回答了她,“所以,忘記你,除非我死去。”
如果說沒有發生那樣的事,我想我會陪程小光度過安然無恙的二十年,可是事實的最後總是不盡人意。
小光高二那年的深秋裡,在我聽到她說她懷孕了後,我的世界徹底灰暗了。
十七歲懷孕是什麼樣的概念?我想,我能夠深深地體會到了。拿著那份鑑定結果,看著小丫頭滿足地撫摸著自已的小腹,笑的一臉幸福時我感覺無比的陌生和刺眼。
毫無疑問她的孩子是我的,從一開始我就掠奪了小丫頭所有的一切,喜歡、專一、身體和靈魂,我讓她的眼裡只存在了我。
而如今得知她懷了我的孩子,已經有兩個月時,我開始惶恐不安也逐漸絕望起來。
我陌生地望著摸著小腹喃喃自語著的小丫頭,突然感覺窒息起來,仿若在下一瞬我就瀕臨了死亡的盡頭。
せんせい(老師),是我們的孩子誒,你說會是小正太還是小蘿莉呢?好開心啊,小正太的話一定會和せんせい(老師)一樣帥氣,小蘿莉的話肯定很像せんせい(老師),以後孩子長大了的話一定會和せんせい(老師)一樣很受歡迎的呢!
我啞然地望著沉迷於有了孩子的程小光,那夾藏著腐朽的窒息感覺,似乎馬上就能將我吞沒。
我不敢去想象,在所有人得知我和程小光相愛後,還有了一個孩子時看向我們的目光。鄙夷、不屑、厭惡和嘲諷,隨便一樣都可以令我擡不起頭。
我更沒有辦法去想象,有一天小丫頭就這麼年輕地當上了媽媽,懷裡抱著一個長得極像我的小孩,喂他奶粉給他唱搖籃曲,甚至等他再長大一點後,會每晚睡覺前給他講故事。
她那麼小就當上了媽媽,明明還在我懷裡撒著嬌忽然就當起了媽媽,身體越來越成熟也逐漸有了奶香味,而她的面容輪廓也將褪去稚嫩變得嫵媚和成熟。
每一樣都是我不曾想不敢想的事,幾乎就像禁忌一般降臨在我的身上。孩子出生後他還會學會喊爸爸媽媽,開始霸道地介入我和小光的生活。
我是喜歡孩子的,可我沒有辦法接受他這麼早的到來,甚至沒有一點勇氣去接受他。我是老師,她是學生,我們有了孩子?
我是決定和她一直走下去,可我還是不敢去碰觸想要和她結婚的想法,甚至完全沒有想過要和她有一個自已的家、自已的孩子。
孩子的到來對我來說,只是一個重磅*,不會令我有半絲欣喜,只會讓我在這沉寂中越來越惶恐和不安。
小丫頭怯弱地看向我,下意識地護住了自已的肚子,小心翼翼地問著我,せんせい(老師),你不開心嗎?
我痛苦地轉過臉不敢去看她,她那麼欣喜孩子的到來,而我卻又沒法接受。她這麼小心翼翼地護著還在肚子裡的胎兒,害怕著所有對她孩子不好的人。
而我,身爲孩子的爸爸,卻成了那個十惡不赦的大罪人,小光,把孩子打掉吧,這樣我們還能在一起。
せんせい(老師),你真的不喜歡嗎?小丫頭傷心地哽咽著聲音,話語裡的顫抖似乎就要將她擊潰。
我起身走向她的身旁緊緊地抱住了她,心底也是止不住的難受,小光,你罵我也好說我威脅你也好,我們不能要這個孩子。
小丫頭用力地一把推開我,吸著鼻子痛苦地說道,せんせい(老師),好的,我會把孩子打掉的,你不用擔心,明早我就去。
我陪你。我心疼地伸出手想要揉揉她的頭髮,卻被她小心地躲閃開來,她牽強地衝我笑了笑,轉身回到了房間。
我痛苦地跌坐在沙發裡,按揉著發疼的太陽穴,我抽出一支香菸點燃,沉默地一口又一口的吸著,在吞雲吐霧中我又想起了和小丫頭初次見面時的場景。
她有點嬰兒肥的臉上佈滿了緊張,嘴巴一翕一闔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一身白藍相間的水手服下面,穿著的是一雙圓頭的米色小皮鞋,簡單清新又淡雅。
她一雙小手緊緊地攥著水手裙襬,粉嫩的櫻脣抿的緊緊的,在三月的暖陽裡卻還是因爲穿的太過單薄,在我面前不禁有些瑟瑟發抖。
她認真又嚴肅地問著我,せんせい(老師)你知道,這句詩歌的下一句是什麼嗎?
隱約雷鳴,陰霾天空,但盼風雨來,能留你在此。
第二天的時候我還是有些懷疑地非要跟著她去,她那麼地喜歡這個孩子,又怎麼真的狠的下心呢?
陪她做好相關手續等待的時候,小丫頭有些口渴想要喝水,我想著她現在還有身孕,就囑咐著她小心點等著我回來,然後就下了樓去打熱水。
可當我回來的時候,再也找不到小丫頭的身影了,我慌忙地拿出手機撥打著她的電話,卻說好了一樣已經關機。我慌了神地問著周圍的病人有沒有看到她,在得知我一走她就從另一邊慌忙地離開後,我所有的一切不忍都只剩下了憤怒。
我立即衝出醫院滿大街地找著她,卻恰巧遭遇一場大雨,我冒雨找尋著小丫頭的身影,在越來越失望下,我看見了停留在自動販賣機旁邊蜷縮著身子的程小光。
我憤怒地跑向她,粗魯地將她拉起,狠狠地說道,程小光你不是說會打掉孩子的嗎?你現在跑走又是什麼意思?!
せんせい(老師),我捨不得,我捨不得打掉這個孩子的啊!我好怕失去了這個孩子,我就再也不能當せんせい(老師)孩子的媽媽了。程小光無力地捂著臉痛哭著,望著精神處於奔潰的她,我的心不由得被揪痛起來。
旋即我又搖了搖腦袋,努力地壓制著心中的不忍和疼痛,狠心跟她說,程小光,你只要聽我的話把這個孩子打了,我們以後還能好好的。
不!せんせい(老師)我真的做不到!
我憤憤地抓著程小光的手腕,看著她因疼痛逐漸扭曲了的小臉,我咬牙切齒般地說出,程小光我告訴你!這不是《言葉之庭》①我們不可能永遠走下去!如果你現在聽我的話把孩子打了,我還能夠和你在一起!
程小光痛苦地喊著我,我卻狠狠地甩開了她,不留餘地地說著絕情的話,程小光收起你的次元夢吧!這不是二次元這是現實,我們也不可能和《言葉之庭》裡的那樣!你送我的詩歌,別指望我能夠再跟你說第二次!
既然你這麼喜歡二次元,想要和《言葉之庭》裡的劇情一樣,非要嘗試師生戀的話,我勸你還是遵循原本劇情自已畢完業當個老師,然後再找個學生談戀愛吧!
程小光,你的戀師癖真讓我覺得噁心,你和你的二次元真讓我噁心啊!明明是假的還傻乎乎地當信仰,真是蠢啊!
小丫頭失望地笑了笑,眼底像是被水洗了一般澄清,せんせい(老師),你真的覺得二次元惡心的嗎?
是。我違心地說著。
可是我們有錯嗎?我們只是、只是簡簡單單地喜歡而已啊!是不是就像小丑一樣,覺得我們會笑就真的不會悲傷了嗎?せんせい(老師)你到底知不知道!每一張小丑的笑臉面具下,有的是悲傷有的是故事!
注①:《言葉之庭》由曾執導過《星之聲》、《秒速5釐米》、《追逐繁星的孩子》等動畫電影的新海誠掌鏡,影片於2013年5月31日在臺灣、香港、日本同步上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