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成一半。”
諸葛亮搖著羽扇,臉上有著淡淡的笑容,“明日就是另外一半。”
他話語剛一說完,肩頭就被一隻大手按住,諸葛亮臉上笑容頓時僵住,就聽身後傳來粗野的笑聲。
“軍師,難得重逢,哈哈……今晚喝上一個通宵,俺才放你走!”
房內(nèi)燈火亮了起來,照出豹頭環(huán)眼的魁梧身形,張飛咧開嘴,後面的圓桌,關(guān)羽撫須輕笑,趙雲(yún)抱起酒罈,正將一個個大碗斟滿。
旁邊,還有周倉、馬超作陪。不多時,房門被敲開,張飛瞪著眼睛看著門外的董卓和李傕,“你們過來做甚?”
“過來拼桌!”董卓走了進來,身後的李傕懷裡抱了兩個大酒罈。
張飛氣鼓鼓的看著兩人進來,剛將門關(guān)上,又被敲開,張遼、高順笑呵呵的站在門口,懷裡各抱一罈酒,想必剛纔聽到董卓的話語,也齊聲道:“拼桌!”
諸葛亮看著滿屋的彪形大漢,桌上一罈罈酒,他手裡的羽扇搖的羽毛都快甩出來。
“當(dāng)年北伐,亮若有這般將士何愁漢室不復(fù)。”
“軍師,匡扶漢室以後再說,你先把今晚應(yīng)付過去才行!”趙雲(yún)拍了拍桌上的酒罈,屋子裡一幫將軍頓時大笑起來。
“今日重聚,亮也不借口推諉?!?
諸葛亮接過張飛遞來的酒水,“其實,亮今日醒來,見到諸位,心中是難以說出的喜悅!”
老人臉上又有淚水落了下來。
他捧著酒水直接一飲而盡,關(guān)羽也端起一碗酒,“關(guān)某向軍師致歉,當(dāng)初若聽你的,荊州也不會丟,大哥和三弟,還有蜀中將士也不會因此喪命!”
張飛拍拍關(guān)羽肩膀:“二哥也別自責(zé),都過去了,除了割脖子的時候,比較疼!”
哈哈!
屋裡衆(zhòng)將又是一陣鬨笑,蘇辰也跟著笑了起來。董卓挺著圓鼓鼓的肚皮,端著酒水過來勸說,他是第一批過來的人,心中感慨也是最多。
“都過去了,眼下衆(zhòng)人齊聚,該重現(xiàn)心中抱負,做未完之功!”
這時,門扇打開,一個酒醺醺的李白探頭進來。
“聽說這裡有酒……”
……
驛館。
六人重新回到房裡,怎能睡得沉,加上不知哪裡傳來的喝酒鬨笑聲,更令他們難以入睡,輾轉(zhuǎn)兩三個時辰後,眼看快要睡著,天色又亮了。
親衛(wèi)已經(jīng)在外面喚他們起牀。
結(jié)果六人出門,一個個眼睛通紅,不過還是要起牀一早起拜會蘇辰,出了驛館沒多遠,便看到城中百姓聚集街頭,不久,一輛輛囚車從他們面前過去,裡面多有老人孩童,髮髻凌亂,眼中透著驚恐。
“真是不知死活,造反這事也敢做!”
“是啊……還牽連家小,你看那孩子纔多大,這要是被流放他鄉(xiāng),沒了生計也不知能不能活。”
“唉,聽說那些犯事之人的妻妾纔可憐呢……”
從旁人口中聽來,似乎是牽連了圖謀不軌的事被連累,老人小孩被流放,青壯被拖去菜市口砍頭。
段進等人不難聯(lián)想到昨晚發(fā)生的事。
看著十多輛囚車裡的大大小小的老人孩子,還有即將被砍頭的青壯,六人神色複雜,畢竟他們也是造反打過來。
若是造反不成,家中親人好友恐怕就像現(xiàn)在這般,被關(guān)在囚車押送刑場。
想到這裡,
不由心生出餘悸。
前往大將軍府的路上,六人相對沉默,都沒有說話,等到了大將軍府,正碰上出門的蘇辰,不過他身上多有酒氣,眼睛通紅。一旁的那個護衛(wèi),也是雙眼佈滿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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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進等人不難看出該是昨晚緝拿叛黨操勞所致,紛紛抿著嘴,朝蘇辰拱了拱手。
“威侯既然勞累,就該好生歇息,怎的又要出門?”
“有些煩心事,不過好在都處理了,本來想陪六位叔叔伯伯在城裡逛逛,看看燕京的繁華,但眼下沒了那心情,反倒是想去城外散心?!?
蘇辰讓人牽來馬匹,看向他們六個:“諸位不妨隨我一起去,正好看看我建的豐碑如何了。”
豐碑?
六人還是第一次聽到蘇辰建了這種東西,反正眼下也無所事事,便痛快答應(yīng)下來,騎上府裡的馬匹跟著蘇辰一路出城,路過菜市口時,也看到了那邊行刑的場面。
其實他們六人不知道的是,這些被砍頭的並非昨日作亂之人,而是前些時日被抓的一些趁亂強取豪奪之輩,眼下正好被用到了這裡。
看著一顆顆頭顱被砍下,一向趨於後方,並不參戰(zhàn)的幾個諸侯,連忙將臉偏開不想再看下去。
出了燕京後,一路上大多數(shù)都是蘇辰在說,六人在聽,隨著前行,四周漸漸多了林野,又過了一段土丘。
便聽到叮叮噹噹的聲音。
往前一段拐角過去,衆(zhòng)人在馬背上看到的是一根碩大的石柱,許多匠人在上面鑿著什麼,周圍還有數(shù)十上百的石碑立著,也有二十三十個石匠在上面雕刻。
“威侯,這就是你說的豐碑?他們在上面刻什麼?”永懷侯衛(wèi)塹促馬上前,隔著下方的道路瞇起眼睛仔細端詳。
“人名。”蘇辰撫著馬鬃,輕說道:“一路北上,途中陣亡的將士,無論將校,還是士卒,都在上面了。”
“大將軍體恤士卒!”做爲(wèi)將領(lǐng),鍾季對此頗爲(wèi)感觸,他朝蘇辰重重拱了一下手。
蘇辰笑了笑,望著那邊繼續(xù)說道:“我也不知算不算體恤,但一路過來,能有今日這般地位,他們功不可沒,我做點力所能及之事,便要讓所有人知曉他們,但這些時日真正站到了這個位置,我才知其艱辛,每夜都寢食難安,還不如當(dāng)初在定安城當(dāng)一個消散的侯府小公子。”
段進微微蹙眉:“威侯寢食難安,是因爲(wèi)昨晚那些事?”
“遠不止啊。”蘇辰抿著嘴脣,苦笑一下:“今日殺了一批,明日可能還會冒出新的一批。不光燕京,其他州說不得也有?!?
衆(zhòng)人沉默下來。
“我與諸位叔叔伯伯一起北伐,情意深重??膳戮团略谔热糁T位叔叔伯伯軍中兵將,城中官吏也有想要密謀作亂之人呢?到時候,我該如何辦?帶兵過來剿?
那我跟諸位叔叔伯伯的情面又放在了哪裡?若是不剿,又如同我們起事那般,燕國烽煙四起,都不是我們希望看到的。到那時,多少人頭要落地,多少士卒埋骨他鄉(xiāng)。”
身後仍舊沉默的可怕。
典韋看著他們,緩緩擡手抓去後背的大戟。
“大將軍,我代我父親交出兵權(quán)!”
這時,一直做爲(wèi)常隨的吳子勳忽地開了口,“反正我父一直住在雲(yún)瑱,手裡有沒有兵都沒關(guān)係,好好當(dāng)他的侯爺就行?!?
六人互相看了看,到了這個關(guān)頭,他們哪能還看不出來,性子向來較膽小的周享遲疑了一下,想著囚車裡那些作亂之人的家眷,他慌慌張張的翻身下馬,“威侯,我……我手中尚有一萬多人,都交給你了!”
剩下的段進等人沒有說話, 餘光裡,遠方有塵煙跑過,那是浩浩蕩蕩的騎兵羣落在原野上飛馳。
衆(zhòng)人不由得心裡“咯噔”一下。趙廣威咬緊牙,最後還是翻身下馬,拱起手:“我麾下五萬,今日便交給威侯!”
霎時,筠州五躉侯龍義恩、懷州永懷侯衛(wèi)塹,也跟著下馬,願意將聯(lián)軍中的兵馬交出。
只剩汾州聊鄉(xiāng)侯的心腹將領(lǐng)鍾季還坐在馬背上。
“大將軍……末將只是一員將領(lǐng),麾下兒郎去留,我無法做……”
就在此時,天空一聲鷹鳴,蘇辰擡起頭看去,大鷹飛撲而下劃過衆(zhòng)人頭頂,落在典韋手上,他取過裡面捲過的紙條,交給蘇辰。
僅僅一眼,蘇辰額頭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聲音變得冰冷。
“告訴諸位一個壞消息……聊鄉(xiāng)侯王敬戰(zhàn)死了……”
鍾季瞬間翻身下馬,奔向蘇辰這邊,從他手中接過紙條,全身顫抖起來!
段進、趙廣威等人紛紛上前,就見那紙條只有一句:魏侵汾州,屠一城,聊鄉(xiāng)侯戰(zhàn)死。
“大將軍!”
鍾季陡然跪在地上,朝馬背上的蘇辰伏首:“末將願交出兵馬,但求能爲(wèi)聊鄉(xiāng)侯報仇雪恨!”
“就算你不交出兵馬,我也會做的?!?
或許是感受到某些不尋常的氣息,戰(zhàn)馬微微晃了晃頭,蘇辰在它鬃毛上撫了撫,看著地上那張紙條,眸底蘊起了殺意。
“正好我還沒找到理由,他們這就給我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