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過他，是在小時候那次來定軍山，遇到的那個狐貍時夢到的面孔，他應該就是那個狐貍，一張白玉般無暇的臉，紅潤的向上彎翹的嘴脣，瑩潤的紫色眼睛。滿頭白髮，卻一點都不顯得蒼老。

看到他的臉，對於他的記憶彷彿被喚醒了一般：那次在定軍山，因爲我的阻撓，白狐貍跑掉之後，我與小六子吵起來，小六子推了我一把，說都怪我噪聒，讓狐貍跑了，我摔倒在地，腦袋撞到石塊上，昏了過去，夢見了眼前的這男人！睜開眼睛自己卻躺在家裡，神經變得恍惚，並且病倒了，奶奶說我是被小六子揹回來的，我昏昏沉沉的說我看到了一個白髮大哥哥，他好漂亮啊，很溫柔很好，問我要不要留在他身邊呢……

我奶奶罵道：“可可你癔癥了？快點醒醒！”然後又抽了我幾個大嘴巴，直接把我抽昏過去了。

爲什麼這隻狐貍變得男人會出現？我感到納悶，掐了自己一把，發現一點都不疼。

“怎麼還是毛毛躁躁的？”那男人走到我面前，滿臉溫柔笑意，白玉蔥般的手指跳起我的下巴。

“你……你是……”

“我叫代睿，你忘了嗎？”

我盯著他的臉，看起來他並不似什麼惡人。我清晰的記得，上次我來定軍山，他在陽光底下站著，也是這般對我微笑。

如此想起來，他肯定是好人了，當然也許可以說成是一個好狐貍！

“你怎麼來了？不是告訴過你，永遠都不許再來嗎？”沒等我說話，他又開口問道。

隨著他說話，一些淡淡的花香味道飄進我的鼻腔裡，整個人有些迷醉。

“因爲……”

忽然，他的眼睛瞪得很大，道：“你是不是嫁人了？”

“嗯。”我點點頭，不知因何，對他提不起防備之心。

“爲什麼？我分明說過，沒我的許可，你不許嫁人的！”代睿的眼底裡泛出怒意：“你爺爺呢？他答應過我。”

我糊里糊塗的，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只是感覺到周圍的景物泛起了波瀾，就好似水中倒影一般，泛著漣漪。

“他是誰？他是誰？……是隻鬼？！！！”代睿怒不可遏：“你爺爺分明說過，你只能嫁給人類。爲什麼？現在又是爲什麼？”

“你不要怪我爺爺。”雖然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總是感覺他快要暴走了一般的憤怒。

“我討厭有人欺騙我！王可可，是你先招惹我的，別怪我……”說完，白髮一瞬間變長，在空中飛舞起來，將我的身體纏繞住，一根根髮絲似乎要勒進皮肉裡，他好看的臉在一點一點的向我靠近中。

“不……不要……”窒息般的痛苦糾纏著我，費盡了全力才嗚咽出一聲來。

再次睜開眼睛時，山洞裡恢復了昏暗。

原來我是做了一場噩夢，下意識的環住自己的身體，我清晰的感覺到肩頭一陣疼，撩開衣服看了一眼，一道道紅紅的勒痕印映入眼簾。

剛纔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的幾乎快要瘋掉般惶恐。

不遠處，劉唐的屍體依舊躺在地上，空洞的眼睛盯著石壁，彷彿一顆定時炸彈一般，無時無刻都會爆炸。或許它會站起來，走過來，咬死我！

我崩潰了，抱著自己，靠著石壁無助的哭起來。我陽光般的生活，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般黑不見底。

我好像是一隻垂死掙扎的人，無時無刻都生活在恐懼之中。

哽咽中，一道白色的霧氣從我身體裡散發出來，逐漸凝結爲人形，羋（mǐ）川捂著胸口，難過的看著我，那表情看起來有些猙獰，原本清冽的眸子泛著血紅色。

“你……你怎麼回事？”他不是離開了嗎？怎麼又忽然從我的身體裡冒出來？

“你和那狐貍有過什麼約定嗎？”他的聲音像輕風，灌入我的耳膜中。

“狐貍？我沒有約定過什麼，我只是小時候遇見過一直好看的狐貍！”

見我無知的模樣，羋（mǐ）川輕微的嘆了一口氣，不再說話，他好似受傷了一般，虛弱的靠著石壁在我對面坐下。

我越來越感到困頓，就連本來的恐懼感都漸漸散去，艱難的想要睜開眼睛，羋（mǐ）川起身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探向我，指尖滑過我的身體，留下一絲絲陰冷的氣息，讓我感到格外的舒服，冰涼的手最終在我的額頭停下。

“別亂動，你的身體發燒了。先回王家屯。”

“我在哪啊？我是不是死了？”我意外的抓住了羋（mǐ）川的手，正常情況下，人是不能觸碰到鬼的，這回我能抓到他的手了，是不是我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