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得知靖王薨逝,連著幾日滴水未進(jìn),如今只怕連喘氣的力度便要沒了。奴婢心急如焚,斗膽出了西院,聽聞世子妃待人和善,便硬著頭皮來求世子妃,也不妄想世子妃能能解封西院,只求世子妃勸勸郡主!”梔兒聽我說得冷硬,索性將心一橫,提起一口氣快速道來意,“奴婢只望世子妃能勸得郡主珍惜自己,如此奴婢世子妃跟前領(lǐng)死謝恩!”冷眼觀其態(tài)度,甚是真誠,委屈的淚只在眼眶裡含著,與那單薄瘦弱的身姿,卻是演繹了數(shù)不盡的楚楚可憐??吹梦倚难e直髮軟,心下不覺得有些犯疑,難不成祥玉真的下了決心要自殺了?
我蹙起眉頭,太陽穴突突跳得厲害,不由地將食指按在那裡輕揉,在去與不去之間苦苦掙扎。
梔兒見我有幾絲猶豫,含著的淚立馬滴落了下來,忙又哭著求道:“世子妃,郡主只因被奸人矇蔽,才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來??ぶ饕咽亲坊谀?,絕食慾隨王爺西去,求世子妃前去開導(dǎo)開導(dǎo)郡主,奴婢求求世子妃,奴婢求求世子妃……”說道最後已是號啕出聲,她的孤注一擲叫我看出了她的忠心。也罷,就衝著她的主僕情深,且去瞧瞧祥玉怎麼個被矇蔽法,怎麼說,她也是博安唯一的姐姐。
隨在梔兒的身後,急步朝祥玉郡主的院中行去,梔兒許是心裡掛念祥玉郡主,雖不敢再三催促,但瞧她一臉的焦急,我腳下的腳步也不由的加快了些。
靖王生前一子一女,二蛋漂流在外,唯獨(dú)祥玉膝下承歡。對於這個女兒自然是寵愛有加,不然,也不會讓祥玉有機(jī)可趁。
祥玉生性安靜,不喜嘈雜,所以,她的院落在靖王府的西院,若大的西院只有祥玉一處的院落。曾經(jīng),這裡是靖王府中最爲(wèi)津津樂道的福園,而現(xiàn)在卻是人人避之不及。
天空陰沉了許多,雷聲也是越來越稀,卻是一聲大於一聲。在踏進(jìn)西院的霎那,只覺陰風(fēng)陣陣,草木凋零,寂寥冷清,一派蕭索之象,好不淒涼。
河塘上的殘花敗柳,鵝卵石上層層枯萎的落葉,以及那雜草叢生的花壇,全然沒有一副盛夏應(yīng)有的光景。一陣風(fēng)吹來,捲起地上枯黃的落葉風(fēng)中凌亂,任人看了徒增些悲春傷秋的感觸。
梔兒停在前方回頭見我站在門口遲遲未入,許是擔(dān)心我改了主意,遂道:“郡主自幽禁以來,無人問津,這裡便無人打理,若在夜裡,甚覺陰涼!”聲音聽上去幽怨之極。
“帶路吧!”我看了看梔兒,只淡淡地回道。
梔兒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過身繼續(xù)領(lǐng)路。在轉(zhuǎn)身的順間,我瞥見她眼中流露了些許的失落。我知道她話裡的意思,心中嘆了口氣,只作不見。
“姑娘,這丫頭倒是挺有些心思的啊?!睏d兒的那點(diǎn)城府小沐也是看在眼裡,語氣極是不屑,似乎與我一般不太見待她。
“梔兒幾年前昏倒在靖王府後門,恰好郡主碰見便救回府裡,此後算是一直跟著郡主。後來郡主被靖王幽禁,也就唯有她肯爲(wèi)郡主跑前跑後,算是念了那份救命的恩情了?!鼻嘀褡孕”愦粼诰竿醺?,對府裡的事她是最熟悉不過了的。
“如此說來那郡主也不算是一個天生的壞人。”小沐冷言冷語的接腔,看得出來,她與我一般,對那位祥玉沒有一分的好感。
本想與青竹打聽打聽關(guān)於祥玉以前的事情,卻瞧見梔兒在一座樓臺下焦急的頻頻回頭觀望。便不由的加快了步伐,追了上去。
西院的正中,一座精緻的樓臺,未經(jīng)打理的棟樑房壁樑仍可見昔日雕欄玉砌的氣派,本應(yīng)該是何等的愜意,可眼下怎麼看就怎麼顯得淒涼孤寂。
樓臺下,我擡頭仰望樓上的牌匾——“煙波樓”三個大字鑲嵌的牌匾之中,刻風(fēng)灑脫,如龍蛇一般舞動,氣勢磅礴,然無形間,卻有一種惆悵隱在那股舞動的氣勢裡。
“霧開樓闕近,日迥煙波長?!辈恢藷煵ㄊ欠癖藷煵??
梔兒見我望著門匾發(fā)呆,不禁越發(fā)的著急,卻也只得底聲催促:“世子妃?”
“噢!”聽得叫喚,我纔回過神來,管他煙波長還是煙波短呢,心裡暗罵自己多事,我只上樓看看就走,管她的煙波有多長呢!
思緒間,已隨梔兒的腳步停至二樓的廂房前,梔兒正手握虛拳輕輕地在門上叩了叩。我見機(jī)四下打量了一圈,若大的西院,四處荒涼,也就這一處勉強(qiáng)佔了點(diǎn)人氣。
梔兒叩了兩下,不見迴應(yīng),不禁加大力道又叩了三聲,而廂房中仍是沒有反映,便試著推了推,但是兩扇緊緊閉合的門卻絲毫未動。梔兒大急,連連拍門道:“郡主,是梔兒來了,快開開門,郡主!”
“怎麼回事?”我直覺這一躺沒有我想象的順利,太陽穴冷不住又突突跳了兩下,連連大呼頭痛。
“奴婢不知,奴婢出來的時候只是將門合上了,也不知道怎麼就落了鎖,眼下推也是推不開,若郡主有什麼閃失,奴婢也只好隨著郡主去了?!睏d兒已全無了方寸,急得一個勁的啜泣,卻也沒有其他法子,只用力的拍著門,邊說著些喪氣的話。
“讓開!”一種十分不好的預(yù)感越來越強(qiáng)烈,連帶著說話聲音也不由的加大了分貝。梔兒對我已是十分的惶恐,見我陰沉了臉色先是怔了怔,隨後便抖攔索索又哭哭咽咽的退到一旁。
我撂起裙角,沉一沉力氣,對著門閂的位置用力一蹬,只聽“哐啷哐啷”兩聲,兩扇房門應(yīng)聲倒地,呃,這門,也忒不結(jié)實了些。
在梔兒再一度失神中,我提步踩著倒地房門走進(jìn)廂房,只覺一股難聞的味道嗆入氣管。不得不又倒退出來,不經(jīng)意對上了梔兒那瞪得老大的眼睛表示著難以置信。我似乎被她看得頗具難爲(wèi)情,有些惱羞成怒,道:“還愣著幹嘛,還不快去將窗戶都打開,滿屋子的味?!?
“噢,噢,奴婢這就去,奴婢過就去?!睏d兒這纔回神,促步走入房中,將緊閉的門戶都打開,房裡這纔有些光亮。
“啊!”我正要再次走入房中,卻聞房裡傳來一聲極爲(wèi)淒厲的慘叫。
我、小沐還有青竹面面相視,直覺不妙,疾步跑進(jìn)房中。廂房爲(wèi)一室一廳的佈局,聲音便是從裡間的臥室中傳來的。待我們趕到裡間,只見梔兒癱軟在地,全身不住的打著寒顫,臉色白色透青,青裡透紫,甚是難道,驚恐的雙眼直愣愣地盯著地上的灰衣女子。女子側(cè)身倒一片暗紅的血泊中,身上的裡衣被半凝固的血浸泡的殷紅。在她的腦袋旁邊倒著一把楠木圓凳,凳子朝上的一角也沾了血漬,而她所躺的正上方的房樑上,尚有一條白綾掛下來,其中一邊打了一個結(jié)。
第一個衝入房間的是青竹,現(xiàn)下見她正青了一張小臉,抿著脣將驚嚇過度的梔兒抱在懷中加以安慰,面對如此血腥,尚能冷靜如廝,果然頗且大姐大的風(fēng)範(fàn)。
我儼然成不了大姐大,只傻愣愣的僵在門口,瞪著眼,張著嘴表示自己很是受驚!這是什麼?謀殺案的第一現(xiàn)場?少根筋的腦袋瓜子下意識的思考著是先打110好還是先打120好,想了半天才恍然回悟,打什麼零都不好!
而小沐,不虧學(xué)醫(yī)的,見慣了血腥,不慌不忙地蹲下身子探了探女子的鼻息,擰緊眉頭。又探了探脖子的動脈上,這才微微鬆了口氣,回頭對我說道:“氣息微弱,不過還有救!”
“先救人再說!”我稍稍的回神,瞧著血泊中的祥玉,不知爲(wèi)何,卻是十分的揪心。
簡短的對話後,小沐抱起祥玉放平在牀上,又著手翻了翻祥玉的眼瞼,側(cè)耳診了診脈象,輕一翻望聞問切後,方取出腰中的針包,動作嫺熟的捻起細(xì)長的銀行準(zhǔn)確無誤的扎逼中。
見小沐全神貫注的施著針,氣定神閒的模樣甚是老練,叫我的心頭微微寬上了一寬。這心一寬了下來,耳邊便傳來哭哭啼啼的聲音,心下頓覺一陣急燥。聽這哭聲,閉著眼睛用腳指頭想想就知道是梔兒,我板起臉色往那邊瞧去,果真是已經(jīng)緩過勁的梔兒,只倒在青竹的懷裡失聲痛哭,嘴裡還“郡主,郡主”不斷的叫喚著。
我揉揉已隱隱漲痛的太陽穴,瞧她這陣勢不知道要啼哭到何時,怕她打擾小沐施針救人,便吩咐青竹將她帶下去。
誰知這丫頭忒不懂事,連連哭著大叫:“我不走,我要陪著郡主,郡主需要我陪著!”
我只覺得太陽穴又是突突跳得厲害,聽得那哭腔直叫我頭跳欲裂,內(nèi)心似有一股按捺不住的燥亂之氣在蠢蠢欲動。我上前兩步,揚(yáng)起手掌往梔兒那滿是淚水的小臉上“啪”的一下:“別哭了!小沐扎針時需要安靜,你若不想郡主有事,便乖乖的隨青竹出去,要不然就閉嘴!”
一時間房裡靜得落針可聞,梔兒捂著有四個手印的臉頰連連點(diǎn)頭,我那一八掌不止拍掉了她的哭聲,也拍斷了她的眼淚,只見那雙圓溜溜的眼睛裡盈*眶全是淚水,透過淚水甚至還可以瞧見被憋裡面的委屈與驚恐。
青竹滿是驚愕的擡著瞧著我,小沐也是停下手裡的動作,回頭滿是驚愕的瞧著我,連我自己也是滿是驚愕的瞧著打人的手。我從未對人發(fā)過脾氣,更別說像剛纔那樣莫名其妙的動手打人了,我這是怎麼了?
“世子妃?”聽著青竹怯怯的開口喚著,我極不自然的整了整臉色,道:“你去前堂告知世子,就說,郡主出事了?!庇窒肓讼?,道,“莫要驚動了那些前來哀悼的客人?!?
“奴婢省得!”青竹放開梔兒,起身離開了臥室。
青竹走後,梔兒見著我的臉色不善,自是不敢再在地上癱著,唯唯喏喏的站起來垂首立於一側(cè),眼淚無聲的掉落在地板上,許是懼怕了我那個八掌的威嚴(yán),愣是沒有發(fā)出一丁點(diǎn)聲響。
我瞅著她那般驚弓之鳥的身軀,正瑟瑟發(fā)著抖,心裡極是過意不去,十分的自責(zé)。心想得空時是不是要小沐把一把脈象,看是不是最近睡眠不足,虛火旺盛所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