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的意思是，重慶那邊？”程千帆神情微動，問道。
“你可知寧漢合流之舊事？”今村兵太郎點點頭，說道。
“學生知道，昭和二年，汪填海的武漢國民政府和常凱申的南京國民政府合併，故稱寧漢合流。”程千帆說道，他的目光中露出震驚之色，“老師的意思是，常凱申的重慶政權有可能和汪填海政權再次融合？”
“爲什麼不能呢？”今村兵太郎微笑反問。
“可是，可是，重慶那邊一直高舉著反對帝國的旗幟，常凱申甚至直接下令重慶國黨將汪填海開除黨籍了。”程千帆說道，“而且受老師薰陶、教誨，我對國黨以及汪填海多有研究，常凱申與汪填海之間的利益矛盾極深，帝國對汪填海方面的支持，這已然使得常凱申不可能……”
說著，程千帆的聲音越來越弱，露出思索之色。
……
“你現在明白了。”今村兵太郎欣慰的點點頭，“帝國沒有即刻承認汪填海政權，就是在力求爭取常凱申政權。”
程千帆深深地點了點頭，他小心翼翼問道，“這麼說，帝國已經在與重慶方面秘密接觸了？”
“帝國與重慶方面的接觸一直都沒有停止過。”今村兵太郎面對自己信任的學生，倒也並無不可說，“當下，汪氏還都南京，這本身就是對重慶方面的一種壓力，我們遲遲沒有公開承認汪填海的南京政權，這也正是在給重慶最後的機會，那邊也明白我們的意思。”
“恐怕即便是帝國願意給重慶機會，想要促成常凱申政權與汪填海政權合流，這並非易事。”程千帆表情嚴肅說道。
“確實如此。”今村兵太郎點點頭，“雙方日前已在香港有過初步接觸，重慶方面對於帝國提出的條件並不認可。”
說著，他搖搖頭，“不過，談判嘛，註定是一個漫長的討價還價的過程。”
……
“老師，汪填海方面知道帝國在與重慶方面談判接觸嗎？”程千帆低聲問道。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今村兵太郎冷笑一聲說道，然後他呷了口茶水，說道，“當然，目前爲止帝國對此事處於保密階段，汪氏應該還不知曉。”
他看著宮崎健太郎，“健太郎，此事出得此間房子，不可外傳。”
“老師放心，健太郎知道輕重。”他趕緊表態說道，“不過，帝國一直拖著不公開承認汪填海政權，時間長了，汪氏那邊必然會有所疑慮和猜測的。”
“所以，帝國才安排橫山君與我來南京一行，與汪填海政權接觸，以安汪氏之心。”今村兵太郎說道。
“老師，我一會離開後，當向楚銘宇覆命。”程千帆說道，“如何回覆楚銘宇方面，還請老師指點。”
“你就實話實說嘛。”今村兵太郎微微一笑，“我個人對於帝國早日承認汪填海政權，還是秉持積極態度的。”
“學生明白了。”程千帆臉上露出一抹狡猾的笑意，點點頭。
……
“阪本君留步，過兩日我做東，我們好好聚一聚。”程千帆微笑說道，“就在這秦淮河畔，屆時介紹兩位朋友與阪本君認識。”
說著，他與阪本良野握手的時候，低聲說道，“楚銘宇那邊對我期望甚高，我這邊也要做一做樣子，就當做是聯絡一下感情。”
“沒問題。”阪本良野點點頭，他知道自己好友的掩護身份的重要性。
看著宮崎健太郎上了小汽車離開，阪本良野也是笑著搖搖頭，自己的好友竟然以一箇中國人的身份，深入接觸，不，確切的說是已經成功到汪填海政權內部，甚至成爲了汪填海政權的行政院副院長兼外交部長的親信。
若非親眼所見，他真的不敢相信。
阪本良野越想越是覺得有趣，將來戰爭結束了，自己將宮崎君的故事以小說的形式呈現給讀者，定然會令不少人大呼驚奇。
……
“豪仔，去夫子廟。”程千帆對開車的豪仔說道，“秘書長喜歡吃夫子廟的一家八寶雞粥。”
“是，帆哥。”
程千帆坐在後排座位上，他在閉目養神。
遮蔽了雙目，也暫時遮蔽了他內心的震驚和憤慨。
汪僞政權成立，日寇扶持汪僞漢奸來穩固淪陷區，動搖全國軍民之抗戰鬥志，分化拉攏投降派，這已經給全國的抗戰局面帶來了極大的負面影響。
與此同時，日軍在淪陷區的我黨抗日根據地展開了新一輪的大掃蕩。
同時，在鄂北前線蠢蠢欲動，隨時可能對鄂北、宜昌、重慶一線發起新一輪的進攻，其目的是打通鄂北通道，進逼重慶，逼迫重慶政府投降。
可以說，全國的抗戰形勢空前嚴峻，在這種情況下，重慶方面竟然在秘密與日本方面談判媾和！
可以想象，一旦重慶方面受到日本人的誘惑，真的選擇與汪填海政權融合，再來一次‘寧漢合流’的話，這對於全國的抗日形勢來說，將是近乎毀滅性的打擊，甚至可以說，在全國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中華民族已經處在了一個非常危險的境地。
這個情報太重要，太關鍵了。
……
程千帆的心中焦急如焚，必須儘快將情報送出去，向‘農夫’同志，向延州總部彙報，發出示警。
一路上，程千帆都在消化和琢磨這個駭人聽聞的情報。
今村兵太郎叮囑他，切不可將此事泄露。
原因很簡單，誘降重慶方面，促成第二次‘寧漢合流’，這屬於日本方面的一廂情願，汪填海政權這邊對此是不知情的。
或者說，日本方面也非常清楚，汪填海政權對於所謂的第二次‘寧漢合流’，必然是從骨子裡秉持反對態度的。
無他，汪填海本就是不甘居常凱申之下，一直以孫先生唯一衣鉢傳人自居的汪填海，是不可能同意再次處於常凱申之下的，而跟隨汪填海搞所謂的‘和平運動’的大大小小的漢奸，也是不會同意交出手中好不容易賣國換來的權利與重慶方面再瓜分的。
事實上，包括汪填海自身以及圍繞其身邊的‘低調俱樂部’，以及其他那些大大小小的漢奸，本就是在原來的國府中的失意政客，這些人對於現在這個日本人扶持的傀儡政權的權利看的比命都重要，又豈會願意再度回到從前：
相比較重慶方面有人有槍，汪氏政權骨子裡就是空殼子傀儡政權，一旦‘寧渝合流’，可想而知，重慶方面在‘新政權’的分量和話語權要遠遠超過他們。
汪僞政權這些大小漢奸，本就是一幫出賣國家和民族獻媚侵略者，以謀取個人利益之徒，他們是不會放棄到手的利益的。
汪氏政權對於‘寧渝合流’，是天然反對的。
程千帆點燃一支菸卷，他輕輕吸了一口，菸捲閃爍星光，他的目光也在閃爍著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