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臺！快去啊！”程續源推了一把因爲驚慌而有些發愣無措的妻子。

“噢噢噢。”

看著妻子跑開了，程續源打開櫃子，拎出一個鐵皮桶，然後胡亂的將桌上的紙張一掃，抓起來塞進鐵皮桶，又拿起煤油燈，直接拉開抽屜拿起一把短槍，直接用槍柄將煤油燈砸爛，裡面的煤油淌進鐵皮桶，迅速劃了一根洋火扔進鐵皮桶。

紙張在煤油的助燃下，騰的一下子燃燒起來。

他飛快的從抽屜裡身後的書櫃裡，一張鋼絲單人牀下的箱子裡的，入眼可見的懷疑是機密文件的紙張胡亂的扔進鐵皮桶。

“阿源，我好了。”桂倩拎著一個皮箱衝到了門口。

程續源看了一眼滿地的紙張，他沒有絲毫的猶豫，拿起桌面上的短槍插在後腰，左手從妻子手中接過箱子，“走！”

“阿源，文件，文件。”桂倩被丈夫拉著走，扭頭看地面上的紙張，“要不要放火……”

“不行。”程續源搖頭，腳步飛快拉扯妻子，“走。”

放火是不行的，若是火起，敵人還沒有來，法租界的巡捕便會第一時間趕來搜捕他們了。

儘管如此，他還是決定打這個電話，邵明奎與他關係不錯若是邵明奎此時還沒被捕，也許這個電話就能夠救邵明奎一命。

時間緊迫，他直接就用程續源的電話向李萃羣彙報。

洋鐵桶的桶壁還是熱的。

克萊博的辦公室裡，邵明奎正在翻閱卷宗，實際上心急如焚，桌上菸灰缸裡已經有七八枚菸蒂了。

正好有兩輛空的黃包車在馬路對面歇腳啃乾糧，看到有人要車，忙不迭的拉著車過來了。

不僅僅是市民死傷慘重，法租界當局也將再容不下軍統。

兩人著急慌忙的下樓。

“人去樓空。”剛從麥陽路七十一號跑回來報告的特工說道，“火盆裡還有正在燒的紙張文件，亂糟糟的，地上一片狼藉，人應該剛走。”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他拿起電話，“我是邵明奎。”

因爲電話可能失聲，聲音也可以模仿。

“程續源！”陳明初咬著牙說道。

地上到處都是書籍、紙張以及其他亂七八糟的雜物，特工還在翻箱倒櫃的搜查。

他直接拿起了桌子上的電話，“要極司菲爾路七十六號。”

……

幾分鐘後，邵明奎以要回家取胃藥爲藉口，請假歸家。

湯炆烙在牆角旮旯撒了一泡尿，回來後就看到一輛小汽車駛出了公共總捕房，“那是誰的車？”他問道。

不過，陳明初也儘可能做好遮掩準備，他戴上口罩下車，伸手接過手下遞上來的一把黑傘。

但是，他想不通消息是如何泄露的？

“帶我去看看。”陳明初說著，儘管心中害怕身份暴露，但是，他不得不下車。

陳明初仔細檢查洋鐵桶內被焚燒的文件，“鑷子。”他說道。

陳明初坐在汽車裡，車簾拉起來，爲了安全起見，他不會下車，不會露面，只會在特工抓住人之後拉開車簾看一眼。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這裡是人口密集區，放火危害太大。

陳明初大恨，就差一點啊，就差一點就抓到程續源了。

程續源竟然直接打電話到他的辦公室，這是違反規定的，也足以說明此十萬火急。

“愣什麼？”程續源心中一緊，趕緊衝著車伕罵道，“趕路呢，大元橋。”

陳明初彎下腰，伸手去摸了摸火盆。

程續源和桂倩並不知道，他們距離被逮捕只隔了一面車簾的距離。

“是我，袁老闆，聽說你病了，趕緊去開藥。”程續源說道，事實上，這幾句暗語本身是有問題的，稍一琢磨就能聽出來不對勁，但是，急切之間程續源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

確定了，麥陽路七十一號正是軍統上海區書記程續源的藏身、辦公地，因爲程續源用的化名正是譚允賢，這拇指大小的紙片正是譚允賢之簽名的一部分。

“組長，那是一個英國佬的車。”一個手下回答說道。

他對妻子說道。

是的，他的工作是認人。

“黃包車。”程續源招手。

此外，他根本不知道邵明奎是否已經出事了，甚至不排除現在在接電話的邵明奎的腦門上被頂著槍管子呢。

說完這些，程續源直接掛掉電話。

就在此時，遠處有汽車開來，車速很快，邊踏兩側有短打裝扮的男子兇神惡煞的吼著，‘讓開，讓開’。

程續源找到一個可以打電話的雜貨鋪，他要了一個去公共租界總捕房的電話。

用鑷子夾起一個拇指大小的紙片，上面有一個譚字。

“曉得嘞，謝了。”邵明奎將菸蒂在菸灰缸摁滅。

程千帆擺擺手，示意沒事。

“李副主任，電話。”一名特工又來請李萃羣接電話。

車伕拿起毛巾擦拭額頭汗水，然後將毛巾朝著肩膀上一搭，拉起黃包車賣力奔跑。

“邵督察長你的電話。”一名巡官在門口喊道，“你辦公室。”

湯炆烙點點頭，沒往心裡去。

到了樓梯口，程續源放緩腳步，“別慌，挽著我的手！”

“沒人？”陳明初面色陰沉，問道。

甚至於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這個上海區的書記能夠安全撤離，這本身就是頂頂重要的。

陳明初鐵青著臉，這種情況最大之可能就是走漏了風聲，麥陽路七十一號提前收到示警。

袁老闆是鑑別身份之用，能迅速甄別電話那頭的人是誰。

站在門口，看了一眼‘威爾遜商社’的匾額，陳明初跨進房子裡。

邵明奎放好話筒，他的表情變了。

隨後，他本欲直接步行離開，卻是心中一動，找到一個相熟的英籍軍官，以二十英鎊的價格，借走了此人的小汽車。

文件固然重要，自己這公婆倆的安全更重要。

兩人並未抵達大元橋，而是在半路上就下車。

“哎呀，學弟，爲兄再失陪一下。”李萃羣歉意一笑，說道。

……

他拿起酒盅，耳聽得李萃羣遠去的腳步聲，他心急如焚。

李萃羣愈是忙碌，他愈是心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