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司菲爾路,七十六號。
“你覺得是個什麼情況?”李萃羣問萬海洋。
“應該是走漏風聲了?!比f海洋想了想,說道,“屬下懷疑巡捕房有上海區(qū)的人?!?
“不用懷疑,巡捕房裡必然有重慶摻的沙子?!崩钶土t斬釘截鐵說道,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董正國,“岑雨鋒那件事,政治處查緝班的情況摸清楚了沒有?”
“基本上弄清楚了?!倍龂f道,“那次那些人應該是冒充查緝班的探目,查緝班根本沒有那些人?!?
“冒充?!崩钶土t沉吟道,“這幫人能冒充查緝班的人,看他們行事扮相,那是對查緝班的情況很清楚的?!?
“是的,主任?!倍龂c點頭,“所以結(jié)合萬隊長此次抓捕姚長根撲了空,基本上可以確定巡捕房有上海區(qū)的釘子,只有巡捕最瞭解巡捕房內(nèi)部的情況?!?
“你打算怎麼做?”李萃羣看向萬海洋。
“既然霞飛巡捕房有人通風報信,那我們就利用這一點,多折騰幾次。”萬海洋微笑著,說道。
“可以?!崩钶土t微微頷首,“我讓董科長協(xié)助你,也不好你一直出面?!?
“是。”萬海洋點點頭,看了董正國一眼。
董正國客客氣氣的點點頭。
“盯著巡捕房,爭取揪出巡捕房的那枚釘子。”李萃羣沉聲道。
“屬下明白。”萬海洋說道。
……
憲兵隊。
“你是說,此次霞飛路搜捕,七十六號是萬海洋帶隊的?”佐上梅津住問古屋勇郎。
“是的,中佐?!惫盼萦吕烧f道。
“很好,很好。”佐上梅津住咬牙切齒,“萬海洋回來了,很好?!?
“你聯(lián)繫謝輝陽,告訴他,按照既定計劃行事?!弊羯厦方蜃≌f道。
“哈衣?!惫盼萦吕烧f道,然後猶豫了一下,又問道,“按照既定計劃需要耗時較長,要不要……”
“不急?!弊羯厦方蜃∥⑽u頭,露出一抹殘忍的笑意,“你見過貓抓老鼠嗎?”
“屬下明白了?!惫盼萦吕牲c點頭。
……
清晨。
姚長根先打了個電話回家,得知家中安然無事,這才放心回家。
中午時分,鎖頭也回來了。
“打聽清楚了,敵人昨晚搜查了霞飛路,不過看起來是胡亂搜查,並沒有確切目標?!辨i頭說道。
“可有抓到什麼人?”姚長根問道。
“沒有?!辨i頭搖搖頭。
“搞莫子?!币﹂L根憤憤的罵了句。
他心中咒罵情報處的情報不準確,害的自己在外面白白擔心了一晚上不說,還在賭檔輸了不少錢,真真晦氣。
……
兩天後。
老帽再次來到捕廳。
“怎麼今天還是你值班?”他看了況小乙一眼。
“我單身漢,回去也沒人暖被窩,不如在捕廳耍,還有夜班費?!睕r小乙嘿嘿一笑,說道,“巡長,有事?”
“政治處外聯(lián)室又來電話了,七十六號要來抓人?!崩厦闭f道。
“昨天不是鬧了一遭嗎,搞的雞飛狗跳也沒抓到什麼人,今天又來?!睕r小乙抱怨道。
“你管那麼多做什麼。”老帽瞪了況小乙一眼,摸出一張鈔票,“去,給我買包煙,然後帶幾個兄弟等政治處的人來?!?
“曉得嘞?!睕r小乙沒有接鈔票,笑著走開了。
十幾分鍾後。
姚長根又接到了情報處的秘密示警電話,約他出去耍兩把,遂緊急外出避險。
第二天清晨,姚長根回到家,得知太平無事,不禁又埋怨情報處的情報有誤。
“有什麼動靜?”萬海洋來到監(jiān)測點,問齊德清。
“姚長根半個小時前回來的。”齊德清說道,“不過,那個住在姚家的男子昨天下午就離開了。”
“是自己出去的,還是和姚長根一起?”萬海洋問道。
“兩人一起,姚長根帶了一個布包。”齊德清說道,“然後就姚長根自己回來了,之後就是晚上我們抓捕前,姚長根急匆匆離家?!?
萬海洋點點頭,判斷姚長根和那個人出去,應該是把從銀行取出來的資金上交了,錢不在了,護衛(wèi)自然也就撤了。
……
又是兩天後。
日本憲兵帶著七十六號的人,再度經(jīng)法租界政治處外聯(lián)室接洽,來法租界霞飛區(qū)搜捕。
姚長根再度外出避險。
又是太平無事。
“冊那娘?!币﹂L根打著哈欠回到家,對妻子抱怨,“情報處的這幫傢伙,總是情報不準,害的老子外出過夜。”
“小心無大錯?!逼拮觿裾f道,“總歸要小心。”
“庸人自擾?!币﹂L根沒好氣說道。
……
霞飛區(qū),利民茶樓。
趙琦與況小乙秘密碰頭。
“怎麼回事?連續(xù)三次的情報都不準?!壁w琦質(zhì)問況小乙。
“我也不曉得?!睕r小乙苦笑著說道,“七十六號確實是聯(lián)繫政治處,他們確實是和日本憲兵一起來霞飛區(qū)搜查了?!?
“這麼說來,日本人懷疑霞飛區(qū)有問題,只是他們並不掌握確切的情報,只能這麼來回折騰碰運氣?”趙琦問道。
“是有這個可能?!睕r小乙想了想,說道。
然後他又問趙琦,“處座,那下次敵人再有動靜,還要不要示警?”
“照做?!壁w琦斬釘截鐵說道,“雖然折騰人,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屬下明白了?!睕r小乙點點頭。
……
十二月二十三日。
霞飛區(qū)巡捕房。
況小乙正在和手下在捕廳摸牌九,就看到巡長老帽打著哈欠過來了。
“巡長?!睕r小乙將牌九遞給身旁一個手下,迎上去。
“準備一下,政治處外聯(lián)室來電話了?!崩厦苯舆^況小乙遞過來的菸捲,看了一眼那沒有幾支煙的煙盒,說道。
“又來?”況小乙皺眉,“這幫傢伙這些天淨折騰了。”
“牢騷什麼?”老帽瞪了況小乙一眼,“去忙你的,準備一下。”
“得嘞?!睕r小乙笑道,“我去買包煙,馬上回來。”
“你說你,摳摳搜搜的,就不能買一條煙存著。”老帽罵道。
況小乙就嘿嘿笑。
“別以爲我不曉得,你是看上了煙雜店老胡家那二姑娘。”老帽說道,說著嫌棄的擺擺手,“快去快回?!?
“曉得嘞?!?
……
“就是他?”董正國看了一眼馬路對面的煙雜店,正拆封一包煙,點燃了,嘴巴里叼著菸捲打電話的巡捕。
“是他,況小乙,霞飛區(qū)巡捕房五巡的巡官?!笔窒曼c點頭,“屬下盯著他好些天了,每次行動前,我估摸著巡捕房接到政治處的電話了,這傢伙就會出來買菸,不僅僅買菸,還會打電話?!?
董正國看著況小乙掛了電話,溜溜達達的回了巡捕房,點了點頭,“盯死他?!?
……
凱德里,六號。
“曉得嘞?!币﹂L根掛掉電話,不耐煩的哼了一聲。
“情報處的電話?”妻子上前問道。
“唔。”姚長根點點頭。
“我給你拿外套?!逼拮訌埛f說道。
“不用?!币﹂L根打了個哈欠,說道。
“啥?”張穎驚訝的看了丈夫一眼,“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姚長根瞪了妻子一眼,“整天疑神疑鬼的?!?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睆埛f還想要勸說丈夫,“萬一要是真有事……”
“哪有那麼多萬一?!币﹂L根不耐煩說道,“情報處的情報,這些天都是誤報,不知道這幫傢伙在搞什麼,折騰傻子呢?!?
“還是出去吧?!睆埛f勸說道。
“大冷天的,出去做什麼?”姚長根瞪了妻子一眼,“你這麼想我出去,說,是不是我這邊出門,你那邊相好的就來找你了?”
“你這人,我好心勸你,你拿話糟踐人?!睆埛f氣壞了。
“去牀上,今天老爺我要大禹治水?!币﹂L根捏了捏妻子的臉蛋,笑了說道。(PS1)
……
凱德里巷子口。
萬海洋帶了手下,在憲兵隊古屋勇郎等人,以及巡捕房巡捕的陪同下,已經(jīng)趕到了。
他示意手下將巡捕房的人隔開,走到手下身邊詢問。
“情況怎麼樣?”萬海洋問道。
“二十五分鐘前,有聽到姚家的電話響了,不過這次人沒出來?!饼R德清低聲說道。
萬海洋臉上露出喜色,點了點頭。
“萬隊長,這家就是你的目標?”古屋勇郎走過來,問道。
“接到舉報,這家屋主可能參與印製反日傳單的活動?!比f海洋說道。
“是嗎?”古屋勇郎疑惑的看了萬海洋一眼。
直覺告訴他,萬海洋沒有說實話。
如果只是抓捕印製反日傳單分子,七十六號不會如此大動干戈,幾次三番的演戲麻痹對方。
是的,經(jīng)過這幾次搜捕撲空,七十六號非但沒有泄氣,卻依然樂此不疲,他已然懷疑這是七十六號麻痹對手的手段。
這麼看來,今天這戶人家,就是七十六號真正的目標了。
“自然是真的?!比f海洋微笑道,“怎麼敢欺瞞古屋大尉呢?!?
古屋勇郎微微點頭,看了萬海洋一眼,沒有再說什麼。
……
“行動?!比f海洋摸出懷錶,看了看時間,下令道。
“小丁?!饼R德清低聲喊道。
“來了。”一個瘦啦吧唧的小個子男子趕緊過來。
“上?!饼R德清一擺手。
“是。”
齊德清看著手下輕飄飄走路,來到凱德里六號門口,從身上摸出一段鐵絲,開始搗鼓門鎖。
“這小丁是我新收的?!彼麑θf海洋說道,“這小子溜門撬鎖有一手,據(jù)說是師從當年巡捕房老莫?!?
“老莫啊。”萬海洋點了點頭。
巡捕房當年有一個極爲擅長溜門撬鎖的巡捕叫老莫,他是有所耳聞的。
此時,門鎖已然被打開了,這小丁迅速撤離,緊跟著,早就守候在門口的一隊人馬,直接撲了進去。
……
抓捕工作非常順利。
很快,就看到包括姚長根,以及其妻子,家中女傭在內(nèi)的三人,被倒綁了雙手,嘴巴里也被塞了抹布,帶了出來。
“姚長根?”萬海洋一把薅起姚長根的臉,就看到那滿臉的麻子。
姚長根的眼眸中頓時露出驚恐之色。
他用的化名是陳發(fā)榮,凱德里的鄰居也只知道他這個化名,對方卻一口叫出他叫姚長根,這讓他心中頓時沉到了谷底,知道自己完了。
“帶走。”萬海洋滿意的點點頭,一擺手。
然後他又對齊德清說道,“小齊,你帶幾個人留在姚家,看看有沒有自投羅網(wǎng)的魚。”
“明白。”
……
古屋勇郎在一旁冷眼旁觀。
按照憲兵隊和七十六號的約定,憲兵隊只負責溝洽法租界政治處外聯(lián)室,人抓捕後還是歸七十六號的。
憲兵隊可以在之後過問情況,卻是不能直接從極司菲爾路搶人。
這個約定,本來憲兵隊是竭力反對的,無奈,七十六號通過梅機關(guān)向憲兵隊施壓,憲兵隊這邊只得點頭。
況小乙?guī)Я藥讉€巡捕,在一旁看著七十六號闖入凱德里六號民居,抓了三個人。
他頓時心中大驚。
七十六號這半個多月前後折騰了三四次,前面幾次都沒有抓到人,這次竟然直撲凱德里六號,明顯這是鎖定目標抓捕的。
他看了一眼被七十六號帶走的三人,心中疑惑不已。
“萬隊長,按照規(guī)定,我方要登記人犯的情況。”況小乙走上前,對萬海洋說道。
“伍峻,你和巡捕房的兄弟接洽?!比f海洋看了況小乙一眼,直接說道,然後不再理會巡捕房的人,而是扭頭和古屋勇郎打了聲招呼,“古屋大尉,可以撤了?!?
古屋勇郎微微頷首,一擺手,帶了手下隨同七十六的人一起撤離。
……
“陳發(fā)榮?”況小乙看著伍峻在登記冊上寫的名字,他立刻知道這名字沒錯,據(jù)他所知,住在凱德里六號的這人的戶籍證明正是陳發(fā)榮。
“這家人犯了什麼事?”他問道。
“犯了什麼事?”伍峻看了況小乙一眼,輕笑一聲,“破壞中日和平,反日分子唄。”
說完,將鉛筆遞給況小乙,一抱拳,“辛苦諸位了,改日做東致謝?!?
說完,也不理會況小乙,直接騎了洋車子離開了。
“改日做東,這話聽著就不真?!币粋€巡捕罵了句。
“你還真信啊。”另外一個巡捕吐了口口水說道,“他們的飯,給你吃你敢吃嗎?”
“吵吵什麼。”況小乙有些煩躁,他瞪了手下一眼,“收隊?!?
有人被抓,他心中自然煩悶,並且有些擔憂。
不過,想了想,他心中的擔心鬆了些,在行動之前,他就打電話給情報處趙處座示警了,想必在霞飛路的袍澤已經(jīng)提前撤離了。
只是不曉得這被抓的是哪方面的?
紅黨?
還是中統(tǒng)那邊的?
他心中暗自琢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