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功書皺了皺眉頭,就要去接電話。
李萃羣朝著董正國使了個眼色。
董正國上前一步,“陳先生,我來接電話。”
陳功書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哪裡?”董正國拿起電話,問道。
“文蛤路的大江商行嗎?”
“是,你哪裡?”
“姚長根、趙琦被捕七十六號,陳功書叛變投敵。”
“你說什麼?”董正國整個人愣住了,他臉色大變,提高聲音喊道。
卻是隻聽得電話那頭的忙音。
看到董正國喊了一句,就握著電話話筒在那裡發呆,李萃羣不禁皺眉,“誰打來的電話?說的什麼?”
“不知道。”董正國掛好電話,表情震驚中帶了幾分古怪之色,他看向陳功書。
“說了什麼?”李萃羣又問道。
“對方問是不是文蛤路的大江商行,我說是,我問他們是哪裡,那邊沒回答,然後說了一句話就掛了。”董正國說道。
“說了什麼?”陳功書問道,他注意到董正國說話的時候一直在看他。
“姚長根、趙琦被捕七十六號,陳功書叛變投敵。”董正國說道。
“什麼?”
包括李萃羣、萬海洋等人在內,聞聽此言,皆是大吃一驚,陳功書更是滿眼震驚的愣住了。
……
十幾分鍾後。
文蛤路附近的飛達公寓。
七十六號的人開了幾個房間,以此作爲臨時會議室。
“主任,大江商行那邊,弟兄們已經全部退出。”董正國彙報說道,“安排了幾個弟兄暗中盯著了。”
李萃羣微微頷首,“好了,對於方纔那個電話,各抒己見吧。”
幾人面面相覷,便是最積極表現的萬海洋,此時也是皺眉不語。
“萬隊長,你來說說看。”李萃羣點了萬海洋的名字。
“主任,電話來的很突兀,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是,這是示警電話。”萬海洋思忖著說道,“而且,這個時候打來示警電話,則可推測打電話的人並不知道文蛤路的上海區區機關辦公室已經人去樓空。”
“還有呢?”李萃羣點了點頭,繼續問道。
“屬下暫時只想到這麼多。”萬海洋說道。
“董科長。”李萃羣看向董正國。
“主任。”董正國思忖著,說道,“對方直言姚長根和趙琦被我們抓了,對於這一點,我並未覺得太過奇怪。”
他說道,“此前敵人伏擊了我們的人,殺死了姚長根,搶走了租賃合約,這足以說明姚長根被我們抓捕之事已經泄露,且對方更是掌握了姚長根已經棄暗投明之事。”
“因而,最讓屬下震驚和想不通的事情是,對方竟然以如此確定的口吻說陳先生已經棄暗投明。”董正國說道,“這一點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
“我同意董科長的看法。”萬海洋說道,“主任,陳先生改弦易轍、棄暗投明,此乃高度機密,即便是在極司菲爾路,也只有少數人才知道,但是,對方竟然以如此肯定的語氣確認這一點。”
說著,萬海洋吸了口冷氣,說道,“主任,細思極恐啊。”
李萃羣表情凝重,陷入思索中。
“主任。”董正國說道,“知道陳先生棄暗投明的,有主任您,張隊長,萬隊長,屬下,以及馮處長和曹組長。”
“馮子謙和曹宇呢?”李萃羣瞇著眼睛,淡淡問道。
“他們上午去見了程千帆,現在應該在極司菲爾路了。”張魯說道。
李萃羣看了張魯一眼,點了點頭。
張魯會意,悄悄的離開了。
……
一個小時後,極司菲爾路,李萃羣辦公室。
“陳老弟,對於這件事,你怎麼看?”李萃羣看向陳功書,目光審視。
“我現在也是一頭霧水。”陳功書苦笑一聲,說道。
“我看陳老弟似乎並不太擔心。”李萃羣微笑道,“老弟就不擔心我會對你產生某種懷疑嗎?”
“李主任說笑了。”陳功書搖頭苦笑,“陳某問心無愧,相信李主任還是信任陳某的,不然的話,現在陳某早已經刀斧加身了。”
“李主任你更是不會與我單獨會面,難道不怕陳某是刺客麼?”陳功書反問道。
“哈哈哈。”李萃羣哈哈大笑,心中有了幾分自得。
陳功書對於他的安全堡壘的保衛嚴密性是一無所知,看似現在辦公室裡只有他們兩個人,實際上只要他按動響鈴,陳功書立刻就會被打成馬蜂窩。
“陳老弟,此事實在是有些詭異,你對上海區的情況自然是最瞭解的。”李萃羣說道,“還望老弟你幫爲兄出謀劃策一番。”
“李主任……”
“陳老弟,太生分了。”
“李兄……”陳功書說道,看了李萃羣一眼。
“這纔對嘛。”
……
“李兄……”陳功書繼續說道,“實不相瞞,我是稀裡糊塗的就被你抓了的,也正因爲此,現在上海區那邊是個什麼情況,已經有些脫離我的掌控了,就以文蛤路區本部人去樓空來說,就令我非常詫異。”
李萃羣微微頷首,示意陳功書繼續說。
“而此次這個打到文蛤路的示警電話,更是令我覺得奇怪。”陳功書說道,“正如萬隊長和董科長所分析的,對方顯然並不清楚文蛤路已經人去樓空。”
“這說明對方和區本部之間是沒有直接聯繫,或者是沒有能夠及時上通下達的。”陳功書說道,“但是,對方卻能夠精準的掌握區本部的地址,這又說明對方應該是我上海區的人。”
陳功書說著,苦笑一聲,“只不過,我仔細想了想,實在是想不通哪個人,哪個單位符合這個特點。”
“還有呢?”李萃羣遞了一支香菸給陳功書,問道。
陳功書劃了一根洋火,點燃了菸捲,深深地吸了一口,陷入思索中。
“還有一點,我也是剛剛想到的。”陳功書說道,“姚長根已經被殺,但是,對方的電話裡只說姚長根和趙琦被七十六號逮捕,對於姚長根棄暗投明以及遇害之事,以及趙琦被捕後的情況都沒有提及,這說明對方應該沒有掌握進一步的情況。”
“你的意思是,對方沒有掌握姚長根和趙琦的進一步情況,卻對於你棄暗投明之事掌握的非常精確。”李萃羣沉吟說道。
“目前,從所掌握的情況來分析,我只能想到這些。”陳功書說道。
“會不會是伏擊殺死姚長根,搶走租賃合約的那幫人做的?”李萃羣看著陳功書,語氣不緊不慢,說道。
“李兄是懷疑那幫人是通過租賃合約的地址,找到了大江商行,然後打電話示警的?”陳功書立刻明白李萃羣這話的意思了。
李萃羣微微點頭,“陳老弟覺得呢?”
……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陳功書陷入思索中,“不過,有一點無法解釋,那就是,如果姚長根真的是他們殺的,他們爲何在示警電話沒有明確告知此事。”
“按照你們軍統的規矩,應該明確告知嗎?”李萃羣反問。
“是的。”陳功書點點頭,“無論是姚長根棄暗投明,還是姚長根被殺,這都屬於關鍵情報,應該在電話裡告知的,以免造成一些誤判。”
停頓一下,他對李萃羣說道,“這不僅僅是軍統內部的規矩,我也是三令五申過的。”
“會不會對方故意爲之,如此便可讓我們產生誤判,不會將他們與伏擊姚長根那幫人聯繫在一起?”李萃羣活動了一下脖頸,說道。
“李兄這麼說……”陳功書陷入思索中,“倒是不排除這種可能。”
他彈了彈菸灰,說道,“而且,若是按照這個思路的話,我覺得有些眉目了。”
“陳老弟且說。”李萃羣大喜,對陳功書說道。
這也正是他此番和陳功書‘坦誠相見’,示意自己對其放心,並且願意密談的原因。
陳功書是上海區的區長,沒有人比他更瞭解上海區,乃至是軍統、中統在上海的秘密情況了。
“此前,我就懷疑伏擊姚長根的人,可能不是我上海區的人,現在這個懷疑不斷放大了。”陳功書說道,“倘若這夥人不是我上海區的人,他們獲取了租賃合約打電話示警的時候,就根本不會遵守什麼規矩,同時也是爲了掩護他們的身份,畢竟他們打電話只是爲了示警而已。”
說著,陳功書的臉色忽然大變,可以說是變得極爲陰沉難堪。
“陳老弟,怎麼了?”李萃羣立刻問道。
“肖勉!”陳功書咬牙切齒,“一定是肖勉!”
“你是說這一切背後是肖勉所爲?”李萃羣眼中一亮,然後表情凝重問道。
“沒錯,只有肖勉纔會這麼幹。”陳功書斬釘截鐵說道,“戴春風嫉賢妒能,始終對我防著,肖勉的特情處就是這般存在的。”
“雖然我不喜肖勉,不過,此人還是有些能耐的,假設肖勉那邊情報能力不俗,獲取了此些機密……”陳功書說道,說著,他忽然閉嘴了。
“怎麼?”李萃羣問道。
……
“肖勉此人心胸狹窄,我不確定肖勉會不會救上海區。”陳功書皺眉,說道。
李萃羣也不禁皺眉,他問道,“那方纔陳老弟爲何看起來很篤定是肖勉所爲?”
“肖勉人品卑劣,他是故意敗壞我的名聲,故意污名我。”陳功書怒氣衝衝說道,“他故意不提姚長根和趙琦的情況,卻直接說我叛變投敵,這是故意毀我。”
怒氣衝衝的陳功書,然後就看到李萃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他就要解釋,就聽得李萃羣說道,“陳老弟莫急,你棄暗投明,追隨汪先生之和平救國路線,此乃國之大義,肖勉那等重慶僞政權冥頑不靈分子,是不會明白的。”
聽聞此言,陳功書的面色緩和不少。
“按照你這麼說。”李萃羣思索著說道,“有沒有可能,對方實際上並未確切掌握陳老弟棄暗投明之證據……”
“有可能!”陳功書略一思索,立刻說道,“這種事肖勉是做得出來的!他就是爲了毀我。”
說著,陳功書咬牙切齒說道,“肖勉此人,心胸狹窄,桀驁不馴,我上海區和他的特情處之間,實際上的關係一直都談不上融洽,甚至可以說是互相提防,肖勉做出這等事情,完全是有可能的。”
“好,這個情況我瞭解了。”李萃羣含笑點頭,“陳老弟辛苦了,且先去休息。”
陳功書起身告別。
……
“陳功書懷疑這背後是肖勉及其特情處所爲,你們怎麼看?”李萃羣召集相關手下議事,他簡單講述了陳功書的分析,詢問道。
“屬下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小。”董正國立刻說道,“實際上,無論是此前岑雨鋒被劫走,還是此次姚長根被伏殺,這兩起事件都和上海區的行事有些區別,如果放在肖勉的特情處身上,這其中一些說不通的地方就可以捋清楚了。”
“肖勉爲什麼要救上海區?”萬海洋在一旁說道,“據我瞭解,上海區和上海特情處之間關係一直不好,尤其是肖勉所部,他們從來都不曾和上海區發生什麼聯繫的,就好似生怕上海區會連累他們一般。”
“應該是戴春風對肖勉有命令。”馮子謙說道,“戴春風知道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所以,他密令特情處和上海區不可發生橫向聯繫。”
“與此同時,陳功書和肖勉之間,戴春風應該是更加信任和器重肖勉。”馮子謙說道,“因而,戴春風有過密令,要肖勉在上海區出現危機的時候,要出手相救,這是較爲合理的。”
“不止如此。”曹宇忽而開口說道,“還有一種情況,或者說深入的剖析一下。”
他說道,“我們假設一下,或許戴春風對肖勉有過許諾,或者是默許,在上海區出事的時候,肖勉所部要及時出手搭救,而肖勉所獲取的收穫就是戴春風默許他收編上海區……”
“你的意思是,肖勉之所以會如此積極的出手,是因爲他已經得了戴春風的默許,由肖勉統一領導軍統整個上海方面?”董正國思忖說道。
“我覺得大有可能。”馮子謙說道,“上海特情處和上海區合併,肖勉是軍統上海方面唯一的領導者,這就是肖勉從戴春風那裡獲得的許諾。”
“陳功書在上海區德高望重,頗得人心,在這種情況下,假設肖勉並未掌握陳功書棄暗投明之事,他們依然選擇,依然也可以造謠,先把陳功書弄臭。”萬海洋一拍手,說道,“果然是夠陰險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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