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廂閣,三個字在陽光的照耀下忽然有些刺眼,看向只有一廊之隔的傲倨樓,她心中五味陳雜,再轉(zhuǎn)眼,周圍的植物花朵倒是照顧的很好,花朵芬香,空氣怡人。
“聽說濟王和榮王又來府中了。”小綠從後方走來,手中拿著新面紗,她知道小姐不願自己的容貌露於人前,所以自己又裁剪了一條。
“他們倒是挺閒。”接過面紗,輕佻的男子,她最不喜歡,“盛王不是一早外出了嗎?”
“恩,前幾日他們便約好了時間,想必盛王很快就會回來。”
不遠處的走廊傳來腳步聲,若崖莫名肯定的知李環(huán)必不會罷休,帶起面紗,準備快速步入房間,可惜她的腿沒他的長,所以遲了!
“喂,你,帶面紗的那個。”不一會兒,高大的人影已來在她身前。
無奈轉(zhuǎn)身揖禮,“見過濟王。”
“找了一圈原來你在這。”
“請問王爺找奴婢有何事?”
“也沒什麼,只是多日不見,如隔三秋啊!”如此肉麻的話語,他說的可是半點都不含糊,這情場高手是非他莫屬了,恐怕被他這情話深陷的女子是多不勝數(shù)。
李環(huán)鳳眸含笑,定定看著眼前依舊淡定的女子。
“王爺說笑了。”真是受不了,若崖在心裡翻了幾個白眼。若不是壽王婚宴當(dāng)天他不在場,沒見到她那幅尊容,不然今日也不會找她麻煩了。
李琬此刻也正踱步走來,眼神若有似無的停留在她臉上。
“六哥,來來來,這小娘子面紗下的容貌你感不感興趣?”李琬注視著她,同樣只笑不語,那個笑驀然讓她覺得心慌。
“榮王在前日已看過奴婢容貌,相信也不願再看第二眼。”她說的十分婉轉(zhuǎn),語氣悲涼,差的就是幾滴眼淚。
李環(huán)倒抽一口氣,顯然很不相信她的話語,“六哥,你真看過?”
“是,但我不做評價。”若崖不知他是何意,擡頭望向李琬,只見他眼裡平靜如水,波瀾不驚。
“榮王如此回答,奴婢受寵若驚。”罷了,順著他的話溜鬚拍馬一個都不容易得罪,換成以前她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何必跟他們廢話。
然而李環(huán)不死心的再次靠近,抵著下巴的手蠢蠢欲動,若崖秀眉緊蹙,剛想發(fā)話卻被他搶了先機,“喲,這小娘子脾氣可不小,本王還沒做什麼呢,你就一副吃人的眼神。”
面紗下的嘴冷冷的笑,吃人?拿根棍子一把敲暈了你更好。
先不管他想如何,微微作揖道別便轉(zhuǎn)身急速步回房間,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嗎?
宏偉但又古樸的府苑內(nèi),院中甬路相銜,山石點綴,只覺異香撲鼻,怪石堆砌的假山上牽藤引蔓,池中清幽秀麗,白玉爲(wèi)欄,環(huán)抱池沿。數(shù)棵古柏參天,茂密翠盛,那之下,有幾個身影圍坐在石桌旁,綾羅華服,皆是皇親國戚。
纖細清冷的身影緩緩來到桌前,挨個揖身,“天暴星和天雄星在追捕逃犯的行程中失去了聯(lián)繫。”
“在哪裡失去消息的?”
“永嘉郡。”
李琦沉吟了片刻,“天孤星在那附近執(zhí)行任務(wù),你讓他任務(wù)結(jié)束後去尋找他們離開的線索。”
白玢在得到指示後,鵝黃色身影迅速消失在門外。
“沐,我剛聽宮裡的人說父親近幾日會封一位貴妃,你可知是誰?”李環(huán)翹著二郎腿,一襲月白色圓領(lǐng)袍衫稱的他愈發(fā)脣紅齒白,那笑容頗有風(fēng)流少年的佻達。
李琦自是瞭解他的習(xí)性,淡道,“沒想到你還真是對此事樂此不疲。”
“不是,她可是直接被封爲(wèi)貴妃,之前更非後宮之人,而且這位娘子你們也知。”
片刻沉默後,李琦默然開了口,“楊玉?”
“正是,你居然一猜即中!”
李琬倒恰恰與李環(huán)相反,雖然也是一身素白衣袍,與那自帶桃花的人相比,目若朗星,衣冠得體。搜索著記憶中的人,問道,“楊玉?這名字好像在哪聽過。”
李環(huán)提醒道,“你忘了?前一個壽王妃。”
聞言,李琬很是震驚,顯然對父親的行爲(wèi)有些不認同,“是她?父親怎能將她納爲(wèi)妃?”
“可不是,你可曾見過那位楊玉?聽說是位絕色美人。”
“多年前有過一面,確實姿色美豔。”李琬中間的話頓了一下,似乎想到什麼,臉色微變。
“那就好了。既然父親要封,我們也無話可說,怪不得李瑁近年這般奇怪,原來還有這事。”李環(huán)嘆然道,父親納原先的壽王妃爲(wèi)貴妃,在朝廷裡也引起不了不小的風(fēng)波。
但那又如何?父親心意已決,朝上的人只要提起,他便一律撤回,不給任何機會。
鳳眸睨向另一旁,“沐,你爲(wèi)何能猜到,莫非天煞星也開始打聽這些情愛之事了?”
“楊玉曾被父親召入華清池,當(dāng)時並未在意,現(xiàn)在想來也只有她了。”是的,在昨日見到那張臉後,知道她的身份後,就不難把所有的事都聯(lián)繫起來,沒想到,剛回來就讓他碰到了預(yù)想不到的事,確實有點意外,李琦端起茶杯,如若無常的抿下一口,是有必要重新擬定一番了。
李琬已從剛纔的震驚中收回思緒,正色道,“沐,上次我與你提及之事,你有向父親稟明嗎?”
“前幾日回來,我便與父親詳談,看出父親對此事甚是後悔,不過李林甫爲(wèi)人狡詐,詭計多端,且做事都留有後路,口腹蜜劍,父親對他依舊十分倚重,我們不能輕易動他。”多年前,太子李瑛、鄂王李瑤和光王李琚因母親失寵而多有怨言,李林甫伺機諫言是非,唐玄宗聽信他的話便將他們?nèi)藦U爲(wèi)庶人,不久後又將三庶人賜死,當(dāng)時震驚朝內(nèi)外。
“他現(xiàn)在暗地與東宮作對,並欲擁立李瑁爲(wèi)太子,不知有何居心。”
李琦冷哼,“我這位哥哥生性溫和,從不與人爭搶,立皇太子一事李林甫沒有功勞,所以在爲(wèi)自己日後做打算。”
在唐朝,王爺們只是遙領(lǐng)大都督的封號,並不出閣,都居住於長安十六王宅、百孫院。榮、潁、永、壽、延、盛、儀、信、義九王實封二千戶,賜王爺府,待成童後搬出。而李琦卻是特殊的一位王爺,長久以來都居於揚州,掌管軍事職能和一定的行政機能。揚州歷來是兵家必爭的重鎮(zhèn),擔(dān)負鎮(zhèn)戌一方的任務(wù),對中央政權(quán)十分緊要,聖人這時候?qū)⒗铉倩貙m,必是李林甫暗中離間,想削弱盛王的勢力。
“你這次被父親召回宮,意思很明顯,這李林甫定是有備而來。”李環(huán)一語道破。
“無妨,揚州有張宥坐鎮(zhèn),李林甫暫時打不了揚州的主意。”揚州皆是他李琦的親信,即便他不在揚州,沒有他的同意,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那就好,日後我們與他要小心應(yīng)對。”李琬厚實的手纔剛撫上茶杯,李環(huán)止住他的動作,鳳眸向他打了個暗號,他搖了搖頭,嘆道,“溢,這事你還是自己和沐說吧,我不參與其中。”
前方耀眼的陽光下,修長的玄色背影未動半分,墨色的眼中已明白幾分,卻依舊明知故問道,“何事。”
“問你討個人。”
“你不用說,我知道是誰。”看著湛藍的天空,李琦勾起一抹笑,似吟風(fēng)弄月,心思不可揣摩,“可以。”李環(huán)甚是高興,還沒來得及說話,又聽他道,“只能借你七日。”
“七日就七日。”這七日定然要這小娘子對他李環(huán)刮目相看,從出生以來哪個姑娘不對他心心相念,就沒有他擺不平的女子,這面紗下的容貌他也要一探究竟。
人煙稀少的庭廂閣,此時門前站著一位美如冠玉的王爺,“小娘子,跟我走吧。”
若崖皺眉,有些不明白眼前人突來的話語,又聽他道,“你家盛王可是將你轉(zhuǎn)贈於我了。”
什麼?將她贈於李環(huán)?她還真是件物品,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丟,撇過心裡的一絲莫名情緒,低垂的睫毛撲閃撲閃,其實她在哪都無所謂,但是她若走了小綠該怎麼辦?可若不走,她也沒有理由留在這裡。
“濟王能否稍等片刻,奴婢還需和陳娘子知會一下。”
李環(huán)倒也沒多加阻止,只言在府外等候她。
若崖和小綠解釋後,小綠在房間裡哭哭啼啼了許久,嘴裡說的都是些李環(huán)的風(fēng)流往事,卻閉口不提自己該怎麼辦,只擔(dān)心她過去會吃虧,雖然和她解釋說無妨,她會照顧好自己,更要小綠照顧好她自己,哭聲仍停不下來,直到李環(huán)身邊的小廝阿平過來催促,小綠才止住,眼眶依舊紅紅的,她心頭一緊,硬是憋下了心中的不捨。
拎著只有幾件衣物的包袱,足下才跨出門檻一步,耳邊傳來低沉慵懶的聲音,他的聲音,很容易分辨,即使她沒有回頭,也知道那是李琦,“記住,七日後必須還回來。”提在半空的腳頓了一下又繼續(xù)跨出去。
他,絕對是故意在這時候才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