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已經不足以描述上官鼎此時的震驚與暴怒。
嫡女被殺。
屍體就這麼擺在自己的面前。
饒是某些不必要的情緒早已被上官鼎所剝離,可此時他的胸口還是感覺到了一絲痛意。
“混賬!她可是你的妻,大雍的後!”
“你怎麼能殺了她!”
見上官鼎目眥欲裂,最後甚至露出了咬牙切齒的恨意,姬胤卻是笑了。
笑得格外的痛快。
他等這一天已經等得太久了。
如今上官鼎這副失態的模樣,怎麼能不讓他生出快意?
至於說上官鼎口中所言,姬胤譏誚地瞥了一眼地上那具女屍還算嬌俏的容顏。
“妻子?帝后?”
“這等頭腦不清醒的庸脂俗粉,蠢笨如豬,也配爲我大雍帝后,母儀天下?”
姬胤似乎在說著這世上最可笑的笑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丞相,你知道嗎?”
“早在她入宮的第一天起,朕就想殺了她了?!?
“哈哈,你知不知道朕剛剛那一劍捅下去,朕有多痛快!”
從此女入宮的那一刻起,他看著這張臉就犯惡心。
從始至終,這世上有資格與他姬胤並肩而坐、一起俯瞰這人間的女子,從來都只有一人!
單憑此女坐在那個本就不該屬於她的位置,她就已經有了取死之道!
她該死!
“可笑這蠢婦竟還恬不知恥地催促朕,讓朕敕封她腹中的孽種做我大雍的太子呢!”
“哈哈!真是好笑??!”
“她爹將朕當傻子,她竟也將朕當作傻子!哈哈,你說好不好笑?”
話說到此處,姬胤眼淚差點都要笑出來了。
上官鼎見狀,自是怒到了極點。
可隨即他便愣住了。
“等等!你是說她腹中的……不是帝子?”
聽到這話,姬胤略微收斂了笑意,有些訝異道。
“當然不是!”
“怎麼?丞相不知道?”
這等無知蠢婦、又是污穢之身,怎配沾染朕的雨露恩澤!
可笑那蠢婦還當朕什麼都不知道,竟還想憑藉幻術神通妄圖魚目混珠,焉不知要論幻術,朕纔是她的祖宗。
想到成婚這半年來此女的種種滑稽舉措,姬胤再次被逗笑了。
不過現在這些都不重要啦!
姬胤緩緩從軟塌起身,一臉嫌惡地甩去劍上沾染的血跡。
然後就這麼踩著地上的女子屍體走到上官鼎面前,持劍前指。
上官鼎見狀,一時再也顧不上計較姬胤與上官韻之間亂七八糟的小兒女之事,只是震驚且錯愕地看著姬胤。
“你這廢物……敢與本相拔劍?”
姬胤抖抖劍身,一臉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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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莫不是糊塗了?這難道還不夠明顯?”
這一次輪到上官鼎被氣笑了。
換做他老子姬太康在世時,他還會忌憚三分。
可他姬胤一個乳臭小兒,哪來的膽量與底氣?
“罷了,今日之事韻娘有過,陛下一時氣惱失態,本相可以不計較?!?
“待明日,本相再從族中擇一絕色充作後位,今日之事就此揭過?!?
這世上沒有男子能夠容忍婦人背叛自己。
一時憤怒失智,也是情有可原。
所以上官鼎決定大度一次,再給他姬胤一個機會。
畢竟眼下姬胤已經在位,倉促間貿然換人,引來天下非議不說,新換上的人也不一定有這個廢物這般聽話乖順。
此時的上官鼎只恨自己那蠢女兒竟做出這等醜事,甚至連他也瞞了過去,壞他大事!
以致於在說完這話後,上官鼎甚至懶得再去看地上那具冰冷屍體一眼,轉身便要拂袖而去。
只是下一刻他便腳步一頓,扭頭蹙眉望著身後的姬胤,眼中有意外、有不解,但更多的還是惱怒。
因爲此刻眼下的這處寢宮已然獨立的小天地,隔絕了內外。
“陛下,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姬胤咧嘴一笑。
“朕,從不後悔?!?
上官鼎冷哼,正要嘲諷其蚍蜉撼樹的可笑之際,下一瞬臉色忽變。
“你——”
驚駭出聲間,只見姬胤身上驀然爆發出一陣強悍到了極致的恐怖威壓。
而與此同時,一道沛然浩然的赤色真龍虛影從他身後緩緩升騰而起。
“皇道龍氣!?”
“這不可能!”
“什麼時候?!”
一連三問,上官鼎脫口而出。
可見上官鼎此時的震驚。
而此時,平日裡在所有朝臣眼中懦弱、乖順的興平帝姬胤,面容漠然且肅殺。
一舉一動,在身後赤色真龍的映襯下,盡顯當朝帝君的威嚴與霸道。
“你這老賊……焉懂真龍?”
龍能大能小,能升能隱。
大則興雲吐霧,小則隱介藏形。
升則飛騰於宇宙之間,隱則潛伏于波濤之內。
想要在上官鼎的眼皮子底下做到今日的地步,確實有些難度。
但其實也沒有那麼難。關鍵的是上官鼎這老賊太自信了!
權傾三朝的他早已喪失當年初入朝堂的謹慎與小心,變得自大且目無餘子!
姬胤眼中露出嘲諷。
而上官鼎此刻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錯了!
竟將一頭食人貪狼,錯認爲乖順幼犬!
想到這裡,上官鼎不禁自嘲一笑。
“終日打雁,卻不曾想竟被鳥雀啄了眼……”
說罷,漸漸平復了心緒的他,擡眼瞥了姬胤一眼,淡淡道。
“罷了,今日算是本相輸了一陣,日後本相自當禮敬陛下,你我君臣共進、以定天下,如何?”
聽到上官鼎這話,姬胤明顯錯愕了一瞬。
隨後忍不住哈哈大笑。
上官鼎眉頭一擰。
“陛下在笑什麼?”
姬胤大笑不止,邊笑邊搖頭。
“朕在笑,朕的父皇、皇祖竟然輸在你這等貨色手中,當真是……”
他也沒想到上官鼎在這等局面下,竟然還能說出這等天真的話來。
以致於他甚至沒能想到一個合適的形容詞,來形容這一切。
難不成過去這麼多年這場延綿兩朝的君臣相鬥,只是一幫蠢貨在‘菜雞互啄’?
想到此處,姬胤這一次是真的將眼淚笑下來了。
若真是如此……
“父皇啊,你早該退位太上,將這天下交給兒臣來的!”
上官鼎聞言,再看姬胤的這副姿態,哪裡還不明白姬胤心中所想。
臉色一沉,皺眉道。
“陛下果真想與本相不死不休?”
姬胤笑聲一收,冷聲道。
“你這老賊覬覦我姬氏祖業,禍亂朝綱,朕與你這老賊本就是你死我活,何言這不死不休?”
上官鼎嘲諷一笑,提醒道。
“沒了本相,陛下當真以爲天下能安?”
沒有了他上官鼎,他姬胤拿什麼去制衡、號令滿殿朝臣?
天真,太天真了。
對於眼下的局面來說,既然他姬胤已經掌握了足夠的實力,最理智的做法就是君臣之間各退一步,重演太康一朝的格局。
彼此鬥而不破。
等到合力平定如今這已經陷入混亂的天下,再論其他。
只可惜,上官鼎這次又錯了。
“哈哈!丞相難道還不明白嗎?”
“朕!不是先皇!”
“朕從來沒有想過要與先皇一樣,窩囊一世,只爲對今日這大雍江山縫縫補補!”
“你這老賊欺朕、辱朕,朕就要殺你!”
“來日朝臣阻朕,朕就殺了朝臣!”
“總之一句話,誰擋了朕的路,朕就殺誰!殺!殺!殺!”
“若朕功成,自是萬古一帝!”
“若朕敗亡……”
說到這裡,姬胤咧嘴獰笑。
“朕死之後,又哪裡管的了這世上洪水滔滔!”
此刻的姬胤盡顯暴戾,望向上官鼎的目光殺意縱橫。
被這股滔天殺意一激,上官鼎近乎本能地心中一寒。
此刻的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當初的一念之差,不但是給自己招致險境,甚至還給這大雍天下引出了一場天大的禍端。
只可惜他現在後悔也已經晚了。
隨著姬胤一聲冷哼‘老賊受死’,下一瞬一道裹挾著恐怖殺意的驚天劍意已經向著他傾瀉而至。
而這一劍之下,姬胤手中那柄僞作平凡的驚世神劍遮掩盡去。
那須臾一瞬,上官鼎認出來了。
此劍,正是大雍太祖所持之開國神兵,赤帝劍!
……
轟——
一陣宛如地龍翻身的巨大震動,幾乎延綿至神都鎬京的每一處角落。
剛剛安寧了沒多少日子的神都百姓,於睡夢中驚醒,全都駭然望向帝闕的方向。
藉著這一陣恐怖異象引發的強烈天光,只見遠處那片自大雍立國起便屹立於天地之間的廣袤宮闕,轟然倒塌。
“快……快看!未央宮……未央宮塌了!”
這一刻,不少神都百姓駭然失色,恍惚間只感覺自己曾經堅守的某種神聖也隨之轟然垮塌。
“怎……怎會如此?怎會如此啊!”
“這煌煌兩千餘載大雍,怎就淪落至此!”
黎庶百姓大多限制於眼界、見識,懂不得太多的東西。
可年前先皇盛年崩殂,已經是大雍衰亡的不祥之兆。
今日帝闕崩塌,儘管他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也能猜到必然是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禍事。
若是再這樣下去,這大雍的天下哪裡還經得住這般折騰?
一時間,所有親眼見證遠處那宛如末日景象的神都百姓,無不心生驚惶,以及對於未來的茫然。
而就在這時,遠處那已經淪爲廢墟的帝闕所在,突然傳來一聲似是壓抑許久的大吼。
“逆賊上官鼎犯禁作亂,罪不容誅!”
“今!朕力誅逆賊於此!”
“滌盪寰宇、中興大雍,當自今日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