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 我只是覺得沒必要這麼急,你看你師姐明姑娘還沒......”
“我能跟師姐比嗎?”彭萋舔著筷子,師姐能找到自己的方向, 不用靠別人, 不像她, 失了精神依靠就像一條迷失在汪洋裡的小舟, “師兄馬上就要成親了, 下一個自然是輪到我了。”
“就......這麼急?”溫逐流喃喃道。
“恩,師父是挺急的。”彭萋像模像樣的點點頭,又胡謅了一句, “今年就得定下來。”
溫逐流沉吟,垂著眼瞳孔幾乎紋絲不動, 片刻才幽幽道:“二選一?這兩位是誰選出來的?”
“我選出來的。”彭萋滿不在乎的說, “我就認識他們兩個。”
“就認識?”溫逐流艱難道, “你以這個爲(wèi)標準?”
“當(dāng)然,跟那些臉都不認識的人相比, 當(dāng)然是原本就認識的人更容易接受。”彭萋的目光在桌上亂轉(zhuǎn),從一個盤子移到另一個盤子,然後毫無章法的下筷,嘴上隨意道:“正好,師父和冬意長老也很滿意, 談婚論嫁嘛, 不就是先看師門家世再看人麼?”
先看師門家世再看人, 溫逐流心中酸澀的默默重複著這句話。
“我猜其中肯定有宮忘川。”溫逐流低聲道。
“對呀, 我認識誰你還不知道嗎?”彭萋淡淡道。
“宮忘川, 還有......陸安歌?”溫逐流細細回想,他所知道的, 彭萋就和這兩個人有過交集。
“恩恩,師父想在飛昇之前把這件事定下來。”彭萋道。
“彭萋,你不覺得有些倉促嗎?”溫逐流問。
“那什麼時候不倉促?”
“凌峰主也不是明天就飛昇,你大可以用心一下,讓事情水到渠成,而不是像這般從鍋裡抓起一個饅頭嘗也不嘗就吞下肚。”
“那也得鍋裡有饅頭!”彭萋怒氣衝衝瞪大眼睛,一筷子扎穿了魚頭。
說的真輕巧,鍋裡就仨饅頭,最大最好吃最想吃的那個還不開花!彭萋揪出魚眼睛放進嘴裡,狠狠地咬那魚眼仁兒,想想就覺得羞恥,她怎麼吃個飯一直在惱羞成怒,惱羞的還是個莫名其妙的東西。
溫逐流眉頭緊鎖,彭萋的心一亂更加看不清這個人了。
“你捨得這麼早就離開凌峰主和明姑娘?”在腦子裡迂迴了半天,溫逐流就迂迴出來這麼一句話。
“反正我聽師父的。”師父呢,聽她的,彭萋雙眸一亮,直視著溫逐流道:“不過,看你這麼積極......”
那一刻,溫逐流怔怔的望著彭萋的眼,心下一片明亮,心跳快了一拍。
彭萋抖抖眉毛,頑皮道:“認識什麼可愛乖巧的少年郎,儘可以介紹給我,爲(wèi)了穿雲(yún)峰和摘星樓之間的友好氛圍,我會好好考慮的。”
“吃完了吧,吃完了我們走吧!”溫逐流舔了舔乾澀的嘴脣,將佩劍拿起來,快速的說。
“唔,完了。”彭萋垂下頭,背脊微僵,叫夥計過來結(jié)了賬。
“哎呦!”彭萋一站起來就趕緊皺著臉扶著桌沿不動了。
“怎麼了?”溫逐流忙去看彭萋的臉色。
“吃飯不認真的報應(yīng)。”彭萋嘆道。
吃飯不認真,說一會兒吃一會兒,吃的就比不說話只吃飯要多,還不是一般的多,彭萋艱難的喘了口氣,摸摸圓滾滾的肚子。
溫逐流笑了笑,兩人繞過幾張桌子就要下樓,聽到樓梯上有踏步聲,知道是有食客就快上來了,爲(wèi)了避免擁擠,便停下來等一等。
彭萋扶腰挺肚,苦大仇深的看著腳下的樓梯,吃的過分多了,一時間有些緩不過來。
溫逐流看的好笑,他虛託著彭萋的手臂,低聲調(diào)侃道:“沒關(guān)係,我扶著您老人家......”
“呦!萋萋呀!”趙蓁的腦袋先冒了出來,他邁上最後一級臺階,衝著彭萋的挺起來的腰一揚下巴,調(diào)笑道:“幾個月了?”
溧水消滅厄運之源和宗門內(nèi)亂趙蓁都沒有參與,冬意長老早早就安排了獨子去柔棲修行歷練,算起來,君子宴後彭萋就再也沒見過趙蓁,今日重逢於此,竟還是老樣子。
“快生了。”彭萋順嘴就是一句玩笑話扔了過去。
趙蓁大笑,“哥哥約了人喝酒,咱們晚上見。”說罷,輕彈了一下彭萋的額頭,就去找座位坐下來。
吳遠道與多年未見的趙蓁出來喝一杯,上樓時他跟在後面,聽到趙蓁與人說笑,待他上了樓看見彭萋與溫逐流二人,以及二人的姿勢,腦中轟的一聲。
“彭萋!”吳遠道感覺自己受到了大大的驚嚇,眼前的溫逐流殷勤的攙著扶腰挺肚的彭萋,“怎麼回事!”
“吳師兄好!”彭萋反射性的甩開溫逐流,腰也不扶了,整個人站得筆直。
不算之前在客棧後門單方面的見面,彭萋也有一年多沒見過吳遠道了,宗門內(nèi)亂開始便斷了一切的聯(lián)繫,吳遠道自行舉辦了繼任大典,至少從名義上吳遠道已經(jīng)是留仙宗宗主了,但彭萋還是稱之爲(wèi)吳師兄,因爲(wèi)一時間她也找不出更恰當(dāng)?shù)姆Q呼。
“你,身體有恙?”彭萋站好之後,吳遠道立刻覺得人正常了許多,但還是猶疑的詢問。
“我,吃多了,有點撐。”彭萋支支吾吾道。
“那也得身姿端正,站有站樣坐有坐樣!”吳遠道嚴厲的訓(xùn)斥道。
“是,吳師兄。”彭萋斂眉肅目的接受教訓(xùn),她知道自己今天這飯後姿態(tài)過於鬆懈了。
吳遠道一甩手,搖著頭去找趙蓁了。
彭萋和溫逐流出了酒樓,走過了一條街,誰也沒說話,一個滿眼空空的盯著地上瞅,一個抓心撓肝的兩眼亂晃。
“拍賣會有什麼......哎?”
溫逐流總算醞釀出來一句,想問問彭萋有沒有相中拍賣會上的東西,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飯也吃完了,就此別過。”彭萋聽溫逐流開口的前幾個字,神色一動,眼中的失望一閃而過,冷著臉拂袖而去。
溫逐流半張著手,來不及挽留也沒有勇氣追上去,只能僵在原地,沉著臉滿目陰沉,暗地裡黯然傷神。
彭萋要定親了,再嚴重可能就成親了,挑人的方法很草率,要多草率有多草率。
就是從遞名帖的人裡面挑了兩個還算相識的,彭萋就是這麼選擇的,不知是無奈還是不在乎。
論相識相熟明明是他溫逐流更接近彭萋,明明是他更有資格,但他卻連邁進獎池的機會也沒有。
因爲(wèi)......溫逐流知道自己的名帖沒有上過穿雲(yún)峰。
他做夢都想有繁華谷谷主那樣的師父,飛霜閣閣主那樣的父親,爲(wèi)自己遞上名帖百般促成。
而事實上,他不敢,他敢欺師滅祖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唯一害怕的就是讓人發(fā)現(xiàn),彭萋真的是他心愛的姑娘。
師門上下被他耍的團團轉(zhuǎn),他滿心嘲諷,一切盡在掌控,完全可以找個藉口有理有據(jù)的以摘星樓的名義遞一張他的名帖到穿雲(yún)峰,畢竟?jié)M世界的名帖都在往穿雲(yún)峰飛,可他死死的閉著嘴就是不開口。
自己身邊形式太過複雜,溫逐流不敢挑明瞭這份心意,挑明瞭於人於己都是累贅。
大事未成,他自卑於自己不上不下的身份,和不明不白的身世,自覺沒有過硬的實力配不上彭萋。
可讓他眼睜睜的看著心愛的姑娘另嫁他人,絕不可能!
那麼,就只有加快進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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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萋回到客棧的別院,幾位峰主和冬意長老已經(jīng)散了,自家人倒是在客廳裡坐的整齊,她一進去就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再不對也先白了一眼師兄,再擠在師父身邊坐下。
“乖乖,吃了嗎?”凌恆抱著徒弟拍拍。
“吃了,我叫了一大桌子的菜,吃一盤倒一盤。”彭萋邊玩著髮梢邊說道。
“是麼~”凌恆滿心慈愛,到了臉上卻因之前的壞心情顯得有些勉強。
“師父......”彭萋噘著嘴,打算隨便找個由頭告師兄一狀,以消怨氣,她先刁蠻的瞪著眼睛朝著師兄顯顯威風(fēng),又掠過垂目不言語的韓誼,用眼神向師姐詢問大家是怎麼了。
明善回給師妹一個“散了再說”的眼神。
彭萋只好仁慈的放過師兄,慢慢的接著說:“咱們是不是該準備準備去拍賣會了,我還沒從未見過羽瑤花、八岐玄晶這樣的稀世珍寶呢!”
“好,萋萋去梳洗準備一下,咱們馬上就去。”凌恆道。
回房的路上,彭萋小聲詢問師姐她回來前發(fā)生了什麼事。
“師父把師兄責(zé)罵了一頓。”明善說。
“師父責(zé)罵師兄?”彭萋不敢相信的張大了嘴,別說責(zé)罵了,師父什麼時候跟他們幾個瞪過眼。
彭萋又問:“因爲(wèi)啥?”
“不知道。”明善無奈道,“我過去了就不罵了。”
“韓小子知道嗎?”彭萋朝身後指指。
陳嘉樹和韓誼住在東廂房,明善與彭萋住西廂。
“他在我後面進來的,更不能知道了。”
凌恆也不會讓陳嘉樹在師妹師弟面前受責(zé)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