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心牽過陸夢杭的手,開心地說道:“有啊,這個。”段逸心打開皮箱,便拿出了一個風鈴。這個風鈴做工格外的精緻,是用一個個精心挑選的大小一樣的貝殼和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珍珠串制而成。
陸夢杭拿過一看,心裡是欣喜極了。段逸心把風鈴掛在窗邊,笑著道:“這風鈴我可是找了好久的,傳說能驅走噩夢的。”
陸夢杭聽了,“噗嗤”一笑,“這話你也信?虧你還是留洋回來的。”
段逸心皺著眉頭,笑道:“誰規定留過洋的就不能信這些了。”她隨性瞥了一眼,就看見桌子上放著一張宣紙,便走過去拿起。紙面上的字寫得清秀而工整,段逸心笑道:“俗話說的好,真是字如其人啊,夢杭,找個時間我也來學學。”她低頭一看,紙上寫的便是: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只聽見段逸心一笑,陸夢杭才發現她早已拿起宣紙在看,一時間就心亂如麻,她奪過宣紙,輕聲道:“別看,這是糊寫的。”她的心就像是被一隻小鹿跑了進去,在裡頭“砰砰”地亂撞。
段逸心見陸夢杭緊張得臉都發紅,於是更搶過來取笑道:“是不是有心上人了?”陸夢杭再次奪過宣紙,放在桌子上。她低著頭,嘴角卻是一抹難以形容的笑容,“哪有。別胡說。”
段逸心見她看著紙發笑,更是想知道這字的由來,便尋根地問到底。陸夢杭是被她問得不知如何,這回答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一陣風從窗口襲來,一時沒留意,宣紙隨著風從窗口吹下了樓。
段逸嚴剛被段大帥教訓了一頓,心裡是一肚子的火。才走到花園,羅普不斷地提醒他腳下踩著一張紙。羅普的話在他耳旁簡直就是一隻不知死活的蚊子,他終於皺著眉頭別過頭掃了羅普一眼。他臉上是一絲絲的不愉快,羅普一驚就把剛想要說的話吞回了肚子裡,不敢再往這槍口上碰。
他沒走幾步,只聽到“沙沙”地響,低頭一看,果然是一張宣紙被他踩在腳下。剛想撿起,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陸夢杭看見他就立即止著腳步,一低頭就看見宣紙被段逸嚴踩在腳下,卻不知如何開口。他看著她那冰雪般的肌膚,明亮的眼眸,忽然間就輕輕地鬆了口氣。剛纔心裡還冒著火,可這一看見喜歡的人,這回他的火早已煙消雲散了。
她一直看著被他踩在腳下的宣紙,眼睫毛如一把扇子,排得整整齊齊的,想開口,卻又不知如何是好。他目光一亮,發現她一直看著自己的腳下,便彎下身子把宣紙撿起,問道:“這紙是妹妹的?”陸夢杭點了點頭,段逸嚴竟是一笑。“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這十個字清晰地映入段逸嚴的眼簾。他看著陸夢杭,道:“這字……”
“是夢杭寫的,三哥,你就好心還給她吧!”段逸心站在其背後說道。
清秀的字跡,頗比陸夢杭清秀的氣質。只見段逸嚴把紙折了折,笑著道:“這字怪好看的,紙就給我了吧。”
聽到段逸嚴說要了這紙,陸夢杭心裡一急,淚水便在眼眶打轉,“三哥,若你喜歡這字,我房裡還有,我回頭拿給你,但這張……”一句輕柔的三哥從她口中說,格外不一樣,段逸嚴心裡如麻,便道:“既然房裡還有,那妹妹就把這張宣紙給我,回頭回房裡重新寫過不就得了。”
她心裡一緊,手不知所措地在揉著衣袖。這紙給他是不要緊,但要緊的是紙上的字。萬一打個正著,讓段逸塵看見了,萬一……
段逸心看見陸夢杭緊張的慌,也知道三哥是故意這般捉弄她,便笑著道:“三哥,俗話說的好,君子不奪人所好,你就把這紙還給夢杭吧。”
段家上下都知道就算在平日裡問她詩句,段逸心也答不上半句的,今兒她竟然說出了一句。
段逸嚴別過頭,看了段逸心一眼,又別回頭看著陸夢杭,他笑道:“妹妹竟如此大的面子,連段家的五小姐也爲她賣弄文采,那我就君子不奪人所好了。”
於是把紙遞給她,陸夢杭先是驚訝,後說了聲謝謝,便和段逸心走回屋裡。看著她走遠的背影,他看得出神。羅普便知道段逸嚴的心思,在旁輕聲道:“三少不妨每天傍晚到花園裡走走。”段逸嚴一聽,卻冷冷地掃了他一眼,一句話也沒有說。
他怎麼不想每天都到花園裡走一走,他怎麼不想看看日夜都念著的陸夢杭,可眼看到美國講武學堂的日子就快到了,他是不想馬虎,更不想辜負父親對他的期望。
這天,四夫人約了幾位太太在家裡打牌。林太太才摸一個牌,便馬上叫糊了。四夫人見她手氣如此的好,笑著便道:“這林太太今天手氣可好啊,怎麼,家中可有什麼喜事?”
林太太看著四夫人,笑著道:“哪有什麼喜事?恐怕是段家快有喜事了吧!”各位夫人便捂著嘴笑著。
四夫人皺著眉頭,打出了一個牌道,“可有什麼喜事?這事怎麼我不知?”
林太太摸了個牌,看了看幾位太太,正經地道:“這誰都知道,這段家的兩位少爺將去美國的講武學堂。”
竹苑瀰漫著淡淡的竹香,內廳裡的落地玻璃燈把廳照得雪亮雪亮的。
“那又如何?”四夫人靜靜地說道。
林太太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牌,笑著道:“北地裡誰不知道段家的兩位少爺能文能武的。這一去啊,定會取個什麼高位子回來。恐怕這段家的門檻要壘高點了,免得來提親的多啊!”
四夫人被林太太這話逗樂了,用手帕捂著嘴笑道:“什麼能文能武的,還提親呢。到了那時就既管來好了,反正這事我可做不了主的。”
陸夢杭和段逸心才外面回來,便是看見一羣太太在內廳打牌。“四姨,今兒手氣可順。”段逸心走過去問道。
“什麼順不順,今兒都是林太太的手氣好。夢杭,來,過來和幾位姨打打招呼。”四夫人向陸夢杭招著手。
今兒她穿的長裙,是四夫人特地讓北地最著名的裁縫師傅做的。緊貼的腰身,手工的繡花,可是把她襯得頗有別樣的味道。她便是輕步地走上前,柔柔地道:“幾位姨好。”
“哎呦,這就是從南面來的人兒啊?還真的是個美人兒啊。”一位穿著紫色緞子的夫人說道。林太太玲瓏一笑,便輕輕地推推四夫人的手臂,笑著道:“這夢杭可有哪家公子哥來提親了?”
四夫人伸出戴著翡翠鐲子的手,輕力地拍著桌子,笑著說道:“這好東西啊,可不忍心流入他人的田裡,夢杭啊,”
陸夢杭應了聲,四夫人又道:“告訴四姨,你可有心上人了?”面對突如其來的問題,她怔了。心上人?她倒是想起了段逸塵,眉宇間那股柔情,噓寒問暖的關心,想到這,她不由生地紅了臉。
四夫人看她紅了臉,便把目光轉到幾位太太身上,笑著道:“不管夢杭喜歡哪家公子哥兒,到她出閣那天啊,準風風光光地把她嫁出去。”
段逸心是性子急,說話像西洋的思想那樣開放,“啊!四姨,那我呢?”這話一落,便引來了幾位太太的取笑。
四夫人停下大笑,乾咳了幾聲,皺著眉頭看著她道:“哪家小姐像你這樣的。不過你放心,到你出閣那天,你三哥準給你先瞧瞧是哪戶人家的公子哥,那麼好福氣娶到咱們段家最麻煩的五小姐。”陸夢杭在旁聽了,也笑了起來。段逸心看了看陸夢杭,這才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便是乖乖的不作聲。
四夫人摸著牌,忽然想起什麼,她看著陸夢杭,道:“夢杭啊,我讓新來的廚子做了你最愛吃的桂花糕,你去嚐嚐,看看合不合你口味。”
聽到有吃的,段逸心目光發亮,二話不說地拉著陸夢杭往廚房走去。
吃完糕點,繞過西廊,是段家最大的花園。這個花園因有暖水灌溉,是一年四季的綠草如茵。
段逸心看見幾位丫頭正蒙著手帕,玩捉迷藏,便拉著陸夢杭的手說也要參與。可丫頭們卻念於主子和丫頭之分,猶豫著。
段逸心把手別到背後,裝著一副先生樣,道:“這都新時代了,還分什麼主子和丫頭。我可告訴你們啊,在我這裡可沒有丫頭和主子之分的。”
“可是……萬一……”丫頭們你看我,我看你的。“若夫人怪罪下來,那我一人承擔。”段逸心拍拍胸口說道,丫頭們才放心下來。
段逸心奪過手帕,把它蒙在了陸夢杭的眼上:“這回啊,夢杭先抓。”
“那我要開始抓了,別讓我抓到喔。”於是陸夢杭便開始抓人了。段逸心淘氣地躲在樹後面,看著陸夢杭的笨拙,正偷偷地笑。
段逸嚴剛從軍部回來,繞過西廊便是看見這好玩的風景,腳步忍不住停了下來。紫色的手帕蒙在陸夢杭的臉上,彷彿像是一層薄紗,令人產生一種衝動,想要掀開面紗,看看背後的美麗。他最終還是忍不住走向陸夢杭。
他讓丫頭們都退下,段逸心就是想看看究竟,也被他皺起眉頭的樣子嚇壞,連忙走開。
“不要給我抓到哦。”陸夢杭呼喊了幾聲,才發現花園靜了下來。正要扯下手帕的時候,一不小心被石頭絆倒,這一倒偏偏跌進了段逸嚴的懷裡。
冰冷的軍氅,硝煙的味道,她驚恐地扯下手帕,一臉少年英氣清晰地擺在她眼前。她慌忙地掙脫了懷抱,往後退了幾步。
是命中註定,還是命運捉弄,又一個趔趄時,手一伸,她便是輕柔地再次跌入了他的懷裡。清秀的側臉,如櫻桃紅的脣瓣,段逸嚴看著就癡了。
陸夢杭紅著臉,連忙推開段逸嚴,低著頭看著地上不知乾枯了多久的落葉。他淡然一笑,道:“這陸妹妹走路,怎愛往我懷裡跌?”
“我……”陸夢杭想起自己是被石頭絆的,也不好意思說什麼。段逸嚴輕聲地說道:“陸妹妹要是再退幾步,恐怕你要跌倒在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