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按照約定的時間.連榮麟到了太古裡的星巴克.
左等右等.又等了三十多分鐘.顧琪雪才姍姍來遲.一臉的憔悴.
“我以爲你不會再和我聯繫了.”
顧琪雪剛坐下.臉上又綻放開了輕浮的媚笑.
露天的位置.單薄的秋日映照在連榮麟的臉上.同樣的蒼白乏力.
“你找我.有什麼事.”顧琪雪純粹是明知故問.
“關於錢小沫的事.”
顧琪雪勾著嘴角一笑.“你比我想象中的.來得遲.”
連榮麟挑了挑眉梢.冷嘲熱諷.“還真是抱歉讓你久等了.”
“那晚你們的事情.是被我一個朋友撞見了.”顧琪雪後仰著身子.交疊著雙腿.“她見著你抱著錢小沫進了房沒有再出來.自然也能想出你們在裡面做什麼了.我幫忙說服我的朋友保密.你是不是得謝謝我.”
連榮麟微微瞇著眼睛.目光卻犀利冷峻.若有所思.半信半疑的模樣.
顧琪雪迴避了他的眼神.只看了眼時間.“你要問的.我已經回答了.我還要趕時間……”
“五年前.我和雷銘.你到底愛誰.”
連榮麟慵懶地擡起睫毛凝視著顧琪雪.她淺褐色的眸子閃了閃.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我以爲.你現在已經不在乎了.”
“我只是想知道.除了你自己.你會不會愛上別人.”
顧琪雪眸中的神色沉了沉.“你似乎.話裡有話啊.”
連榮麟聳了聳肩.“只有心裡裝了太多詭計的人.纔會覺得我話裡有話.”
顧琪雪目不轉睛地瞪著連榮麟片刻.面色不善.不似平常.彷彿是一頭隱藏在叢林深處令人捉摸不透的野獸.只在飄忽不定的濃霧裡.露出了一對狐媚的瑩綠色雙眸.只這一眼.便足以攝人心魄.
連榮麟的喉結忍不住一送.這樣的眼神.竟然連他都要招架不住.
“這杯咖啡.就當做你還我的謝禮了.”顧琪雪收回了自己的眼神.依舊笑得明媚.她端著咖啡站了起來.挎上了一旁紫紅色的小包.“雷銘出了車禍.現在還在醫院裡昏迷不醒.我想你應該是最高興的人吧.”
連榮麟一怔.顧琪雪已經披上了異域風的橙紅相間大披肩.揚長而去.
空氣中還瀰漫著她身上香奈兒的氣息.連榮麟卻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她已經離開了.從現在開始.24小時跟蹤監視.”
連榮麟手指飛快地傳完一封短信後.立刻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和桌上的車鑰匙.離開.
他駕駛著邁凱倫火速地朝回趕去.但是他心越急.路上越是擁擠.根本發揮不出跑車的性能.連榮麟焦躁不安的咬著嘴角.左手胳膊肘靠在車窗上.食指摩挲在自己的脣間.
現在他終於明白雷晴爲什麼要給錢小沫打那麼多通電話了.也不知道現在的錢小沫還在不在家裡.是不是已經趕去了醫院.還是說.她和雷銘已經和好如初了.連榮麟惴惴不安.看著眼前擁擠的車隊.他急躁的一掌拍在車框上.雙手抓緊了方向盤.像是要把它捏碎.
等他好不容易趕回去的時候.連榮麟站在門口.卻遲遲不敢開門.
他不知道開門後等待他的是什麼.
也許是空無一人的客廳.窗戶沒關.冷風嗖嗖地掀起落地的墨綠色窗簾；
也許是……
“你站在門口做什麼.”
房門從裡面打開.錢小沫依舊穿著睡衣.手裡拎著垃圾袋.隨性地放在了連榮麟的腳邊.
連榮麟愣了愣.跟著錢小沫進了屋.關上了門.
“午飯我已經吃了.你傭人煲的湯很好喝.我不知道你要回來.冰箱裡什麼都沒有……”
“我很少住這裡.所以……”
“我正準備換衣服去超市買菜.”
“那我等你.一起去.”連榮麟說的是迫不及待.
錢小沫抿了抿雙脣.遲疑著開了口.“我……已經想好了.我現在無處可去.能不能……”
“你願意在這裡住多久.就住多久.”連榮麟一口應下.掩不住的歡喜.
錢小沫背對著他.自始至終沒有看他一眼.轉身回了臥室.
連榮麟沒想到錢小沫還在家裡.他以爲她肯定早就走了.她是那樣的恨他啊.
錢小沫關上臥室的門.長嘆了口氣.整個人靠在門上.濃密的睫毛像是剛下過雨的草地.
她昂起了頭.望向翻飛的窗簾.忍不住款款走了過去.
站在窗前.錢小沫能將寵物店一覽無餘.只是現在只能看見一堆廢墟.一堆冰冷的鋼筋水泥框架而已.就像她和雷銘的愛情和婚姻一樣.被一場大火.燒得面目全非.
錢小沫並不傻.當她發現連榮麟住的地方在自己寵物店的對面.心裡已經有了異樣.再加上廚房熱乎乎的那鍋雞湯.和錢小湘之前端給她喝的是一個味道.錢小沫頓時已經明白了.
連榮麟.在背後所做的一切.
只是她不明白.這個男人爲什麼要做這些.她對他而言.只是報復的工具而已.
難道.是因爲她肚子裡面這個孩子.
錢小沫搖了搖頭.現在並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這個時候.只有連榮麟能保護她不被雷銘找到.所以.她不得不“利用”這個男人.
至於雷銘……
錢小沫捂著心口一陣疼.光是想想.竟然都是這麼痛苦.
客廳裡.連榮麟喜不自勝.看著玄關處那雙整整齊齊的拖鞋和一塵不染的鞋櫃.他知道錢小沫一定打掃過衛生.她竟然還幫他打掃了衛生.連榮麟笑得根本合不攏嘴來.錢小沫還要買菜爲他做晚飯.她的舉止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這是接受他的意思嗎.
連榮麟心滿意足地環顧四周.一眼瞥見了錢小沫放在茶幾上的手機.
他瞇了瞇眼.看了眼錢小沫臥室的方向.徑直走過去拿起了她的電話.
如果她接了雷晴的電話.一定會知道雷銘發生的事情.而事實證明..
連榮麟的眉頭忍不住一蹙.瞳孔放大又縮小.縮小又放大.像是撲閃在風中的燭火.
通話記錄裡.錢小沫和雷晴的通話時長.整整有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裡她們都說了什麼.
連榮麟緊抓著手機摁在了茶幾上.臉上的歡喜與滿足蕩然無存.徒剩眉間緊皺不散的糾結與疑惑.既然錢小沫已經知道雷銘出車禍的事情.爲什麼還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爲什麼不去醫院.還假惺惺地要爲他做飯.
身後臥室的門吱呀一聲響.錢小沫換上了自己紅黑格子相間的衣服走了出來.
“我已經收拾好了.走吧.”
錢小沫的聲音和平時沒什麼兩樣.只是.少了份生機盎然的活力.
連榮麟咬了咬嘴脣.轉身強扭一笑.將手機遞給了錢小沫.“電話別忘了.”
“嗯.”
錢小沫淡淡的一應.和連榮麟前後腳的出了門.
樓下只有小超市.不賣蔬菜鮮肉.要想買菜必須坐車過幾個街口去家樂福.
而這條必經之路上.又不得不路過雷銘所在的那所醫院.
一路上.兩人都無話.
錢小沫坐在副駕的位置上.望向車窗外.一直尋尋覓覓著.終於讓她看見了那所醫院.
連榮麟餘光落在錢小沫的身上.皺了皺眉.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像是有人在用羽毛撓著他心上剛結痂的傷疤.又癢又疼.他一腳油門轟到底.幾乎是眨眼的瞬間.邁凱倫如閃電似的從醫院大門口疾駛而過.
錢小沫伸長了脖子.回身望向身後.醫院的大樓早已經消失在了她的視線裡.而她的雙手卻緊緊抓著椅背.只恨不得把那棟大樓抓來她面前似的.她的眼波深處.是惝恍失措.是戀戀不捨.更是揪心的苦澀.
“怎麼了.”
錢小沫回過神來.趕緊坐好.“我……看見一條狗.挺可愛的……”
連榮麟沒有揭穿她的謊言.跳動著沉重的心.一路向前.碾碎了她的牽腸掛肚.
到了家樂福後.連榮麟推著小推車.錢小沫跟在他身邊.永遠要慢半個步子.
“西紅柿要嗎.”連榮麟問著.
“可以.”
“西蘭花.”
“可以.”
“杭尖椒.”
“可以.”
“來點魚肉.”
“可以.”
“今天的海鮮不錯……”
“不行.”錢小沫突然緊張得一本正經.“吃了會過敏.”
連榮麟的手頓住了.錢小沫的表情僵住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對海鮮過敏.”
錢小沫趕緊揮著手.沒有解釋.“沒……沒事……我們吃其他的好了……這個吧.”
錢小沫隨手拿起一塊冰凍的牛肉放進了小推車.連榮麟沒有說什麼.哪怕他從不吃牛肉.
連榮麟繼續推著車朝前走去.錢小沫慢悠悠地跟在他的身後.一顆心根本不在這裡.
哪怕她已經開口提出離婚.可是生活裡的處處都充滿了雷銘的影子.
他對海鮮過敏.有嚴重的潔癖.是個完美主義者.錢小沫總是忍不住去想.這些點滴都已經在她心裡根深蒂固.是融入血液的一種習慣.
而且一出門.她忍不住去看這個人和雷銘有幾分相似的背影.還有那個人和雷銘差不多的髮型.差不多的身材.差不多的眼睛……錢小沫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她的這一生.將永遠走不出雷銘的影子了.
而雷銘現在卻還躺在醫院裡.生死未卜.她卻根本不能去看望.
天曉得她得知雷銘出事後有多麼心驚膽戰.
她已經出了門.下了樓.叫了車.卻還是又回到了樓上.
她拼命的用勞動來麻痹自己的大腦.拼命的用吃東西來填補自己空虛的心.
可是現在她放不下.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錢小沫鬱鬱寡歡地跟在連榮麟的身邊.眼眶裡噙著淚.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走錯了方向.竟然一頭撞向了眼前的一對情侶.
“怎麼走路的……你……”
被撞的情侶回頭看著錢小沫.都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