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六、梅西妮的研究
大致上整理清楚搖籃裡面的情況後，艾莉絲纔有時間處理某件一直掛在心頭的事情——儘管記憶有些模糊，不過她依舊記得自己從伊斯坦布爾那裡拐回了一個少女。
她跟疾風通過傳送陣來到被設置了最高權限的另一個夾層，發現目的地那裡已經有先客了。
——泰蕾莎似乎比起她們要早得多，那燦爛的笑容專注的眼神告訴了兩人她正在陷入熱談當中。
而坐在她對面的梅西妮·托拉斯也擺出了同樣的表情，艾莉絲感嘆果然這兩人是同一類型。
“嗯？”
最先發現艾莉絲和疾風的到來的是泰蕾莎，她笑著向兩人輕輕地揮手。
“這兩位是……？”
她對面的日耳曼少女一臉茫然地看著新到的來訪者，顯然她並沒有見過這兩人——從她安全抵達色雷斯被送入搖籃之後，她便一直處於半軟禁的狀態，不曾踏出這個夾層哪怕一步。
這樣幾乎絕對安靜安全的環境對於梅西妮來說倒不如說是不能更好的研究環境，而且她反而對檔次頗高的居住環境和飲食條件相當滿意，有哪裡比這樣的地方更加適合一個家裡蹲研究狂熱者呢？
一直窩在這裡的結果就是根本沒見過搖籃裡面的其他居民，會有這種反應也是理所當然。
“這是八神疾風，叫疾風就可以了，她負責色雷斯的幾乎所有軍務。”
“嗯。”
那鄰家女孩的可愛外表下居然有著這樣的身份，也是色雷斯魔炮帝國的特色。不過這沒關係，只要不妨礙她研究就沒事了，管你是誰。
“而這個便是色雷斯的皇帝，也就是將你從以伊斯坦布爾救回來的暴君，名字你也知道吧。”
聽到這個她便露出了驚訝之色。
“她？暴君？”
這個帶著溫柔微笑的年輕女子的容姿除了一樣大的胸部之外沒有一個地方能夠跟之前她認識的艾莉絲相聯繫，而且這和暴君這個稱號完全不相符的溫柔氣質也是讓梅西妮驚訝的原因之一。
“那是我臨時造出來的身體，這個纔是我的本體……的複製體。”
說道這個問題的時候，艾莉絲顯得有些尷尬。
總覺得有種欺騙了別人的罪惡感。
“色雷斯的生物科技嗎，名不虛傳。”
在梅西妮還是小女孩的時候，她便聽聞過色雷斯的皇后以出色的人造人技術成功地製造了生命，聯繫起來她也就釋然了。
“讓你等了那麼久真是抱歉，可以的話我們馬上開始吧，我都急不及待了。”
艾莉絲很想知道這次自己的收穫到底有多少，她那心急的樣子在梅西妮看來也是充滿魅力……總覺得很想吊吊她胃口，說不定能夠看到對方的哭臉。
接受了艾莉絲這個設定之後，對艾莉絲的恐懼幾乎完全消失，這麼沒有威嚴的王還真是第一次見——雖然她也就見過這麼一個說得上是王的人物而已。
四人兩兩並排相對而坐，梅西妮不需要艾莉絲仔細說明便知道對方想要知道什麼。
她不擅長交流，但是一旦涉及到自己領域上的東西，這個家裡蹲便顯得充滿自信而且說話滔滔不絕。
“我研究的方向跟色雷斯先代皇后，上一任雷之賢者有微妙的重合，但本質上是完全相反的東西。”
“假如說雷之賢者是純粹的生命技術的話，那麼我就是有機和無機的結合，準確來說便是跟傑爾·斯卡爾艾迪博士的機人理論相匹配的對位科學——斯卡爾艾迪博士的核心是‘機械和生命的結合’，目的是將生命的機能最大化……而我的則說是相反也不爲過。”
一下子說那麼多話讓梅西妮不得不臉蛋發紅地喘了口氣，然後繼續之前的話。
“我一直致力於無機物特別是機器方面的研究，目的就是爲了研製出‘活著的機器’，簡單來說便是‘無機有機化’，實際上早在數百年前便有一位賢者提出了這個概念，只是年代太過久遠實際研究進度如何已經無法可查，不過傳說在空間間隙當中漂浮著的【阿爾哈扎德】裡面還殘留著當時的痕跡，要是有機會到達那個地方的話說不定我的研究會得到飛躍性的進展。”
艾莉絲擺出了非常深刻的表情，她正努力地跟上對方的思維，反觀疾風已經完全放棄的樣子，只有泰蕾莎纔是頻頻點頭，這纔是聽得懂的人應有的反應。
“機械在我的定義當中是一個非常廣泛的概念，要詳細進行說明恐怕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不知道你們可以……”
“長話短說，而且說人話，謝謝。”
艾莉絲嚴肅地看著梅西妮，無形的壓力讓梅西妮吞了吞口水。
“……我知道了。那就舉個簡單的例子吧，好比如一個戰士手中一把劍，這把劍一般來說沒有複雜的構造，整個矢狀面也是完全實質，但這並不意味著它並不是一個‘機器’，因爲它的出現符合我對於機器的三個定義。”
梅西妮忽然站了起來，然後到牆壁附近把一個帶著輪子的白板拉了過來，用黑色的染色筆在上面快速地塗寫著。
“1、由無機物構成。”
“2、爲了協助人類完成或者更加完成某個目的。”
“3、人造物。”
字跡有些潦草不過能夠看得清楚，但是艾莉絲有不好的預感。
“本質上，機械的定義跟魔法陣有異曲同工之妙……據我所知，自然界存在著天然的魔法陣，也存在著聚集在某一個地方的遊離魔力，但是同時符合這兩個條件，不因爲某個意志而啓動的情況暫時沒有——假如有，我認爲那是上位生物甚至神所做的事情，結果那也不是天然之物——機械也是同理，天然存在的槓桿，特殊地形形成的河流，假如不爲人所用的話，那就不能算是機械——相反，被人類所利用的話，那就是機械。”
“等等，stop。”
艾莉絲忍無可忍舉起手。
“梅西妮小姐，我想知道這跟你的研究成果有什麼關係？”
梅西妮聽到這句話之後，臉色便黑了。
“想必，你也是那種只關心這東西要多少錢，能夠有什麼用，應用範圍多大的無知俗人吧。”
……
艾莉絲跟快要睡著卻忽然醒來的疾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們還是第一次在搖籃裡面被人這麼不客氣地說話。
“不知道何爲機械的定義，那又談何理解我的研究？不理解我的研究，你又到底想要怎麼樣運用我的技術？”
“不梅西妮小姐我的意思是——”
“你想讓我更加簡單直接地進行說明，對吧？很遺憾，剛剛已經是最簡潔的解釋了。”、
艾莉絲馬上便懂了。
自己沒辦法跟這樣的大師溝通，她智商不夠。
“對不起，請繼續。”
“只要保持著對學術研究的崇敬之心，哪怕再粗鄙的俗人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接著，梅西妮非常仁慈地在六個小時之內簡單說清楚了自己的研究過程和個人理念，她講完之後還意猶未盡地想補充點什麼，但被苦笑的泰蕾莎拉住了。泰蕾莎指了指對面的兩人，梅西妮無語。
疾風保持著端正的坐姿正在熟睡當中，而艾莉絲一動不動，她的眼睛在若干個小時之前便失去了神采。
梅西妮氣得馬上站起來扯著兩人的衣領甩了幾個耳光，艾莉絲和疾風兩人慌張地醒來，滿頭冷汗驚疑不定地看著梅西妮。
“……你敢打我？”
艾莉絲又驚又怒，掙脫了梅西妮召出了BH。
“連這些最基本的理論都無法理解，有什麼資格打算運用我的技術？你可以跟拜占庭一樣把我殺了，本來我就是將死之人。”
“……”
艾莉絲馬上便萎了。
“對不起，梅西妮小姐。”
連我爸也沒打過我！
雖然氣得牙癢癢的，但艾莉絲還是懂得小不忍則亂大謀這個道理的。
“哈哈哈啊哈哈！！！！”
八神疾風捧腹大笑，笑得快要斷氣。
“疾風你笑什麼！你也不被抽了嗎！”
艾莉絲羞怒大叫。
“你看看你這窩囊樣，你好意思說自己是暴君，被抽耳光也不敢還手！”
“唔唔唔——！！！”
艾莉絲感覺自己腦子裡有什麼東西斷掉了，撲向笑到喘氣的八神疾風，兩人在地板上扭打成一團，梅西妮無話可說。
半小時後。
衣衫不整滿臉淤青和腫脹的兩人老老實實地坐會原來的位置，梅西妮哭笑不得。
什麼強者風範什麼王者氣派什麼大國儀態都被狗吃了，她完全沒辦法在這兩人身上看到半點色雷斯魔炮帝國的頂層的應有威嚴。
“……好吧，我投降。”梅西妮好氣又好笑，面對這兩人就算是她再怎麼在學術上執著也不得不妥協了，“我的技術，可以讓機器動起來。什麼叫動起來？就是跟生物一樣自己活動自己繁殖……甚至，擁有自己的意志。”
“我被拜占庭關起來的原因便是因爲這個研究，某個動力核心出現了自己的意志，逃出了我的研究室，跑到別的城鎮。”
現在回想起來，梅西妮也是忍不住臉色不太好看。
“數萬人在一夜之間被活過來的機械吞噬，強制融合在一起，最後變成一隻只由血肉和瓦礫鐵塊組合而成的怪物。這些怪物擁有生物的求生本能，會攻擊會繁殖也會進化，我趕到核心所在的第五個城鎮的時候，那裡已經變成了人間地獄。”
不知何時用西溫娜絲消掉了臉上的淤青和傷痕，疾風和艾莉絲都認真地聽著梅西妮的自述。
“最後我對動力核心下了自滅的命令，這場慘劇纔得到結束，動力核心和由此誕生的怪物都還原成原本的姿態——但那也只是無數被分開的肉塊和無機物而已，死去的人當然不會回來。”
“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艾莉絲瞇起來的雙眼讓梅西妮覺得她之前的醜態都是一場玩笑。
“——我能不能認爲，由所謂的‘動力核心’催生出來的機械，不需要外置的動力來源？”
梅西妮愣住了。
機械會自己動的話，那就跟生物沒什麼區別。人類不會隨身帶著大型的能量包，動物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能量耗盡而不爲所動——要說爲什麼的話，那就是因爲生命本身就是一個能量體系。
“某個意義上，你這個說法沒有錯。”
梅西妮對於艾莉絲能夠馬上把握到這個理論最實用的地方感到驚訝。
“比如一把魔法劍，魔力耗盡就是把普通的劍……但是，被激活成有機化的魔法劍，魔力會源源不斷地產生，就跟人類一樣。當然爲了維持這個機能需要一定的消耗。”
“那麼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麼做到的？”
輪到疾風發問了，疾風露出了非常感興趣的表情。
“過程三天都說不完，簡單來說就是將有機物的‘有機性’轉移到無機物上，這就是所謂的‘無機有機化’。”
已經完全把握到這兩人的思維模式，梅西妮這次非常簡單直接。
“體系越完善，有機性越強，轉移就越困難，相對地這個體系便越牢固……”
“——比如人類？”
艾莉絲笑了。
“沒有比人類這個個體更加出色的有機性，這也是爲什麼那次動力核心會跑到人類聚居的地方。”
梅西妮看到那笑容，心裡抖了抖。
“喂，疾風，我們最不缺什麼？”
艾莉絲忽然扭頭問道，八神疾風呵呵一笑。
“當然是人造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