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明知道說什麼她都不會有迴應,卻是耐著性子一遍一遍的向她部系情勢,開導她,只因爲他知道,無心的死,再加上失去孩子,對她的打擊實在太大。這些日子以來,無心多次捨命救她,早就已經讓向來重情重義的她感激在心,視他爲友。而今,他們更是結拜兄妹,有了更深一層的聯繫,豈料卻出了這樣的事。如何能讓她不痛心?而孩子,那是她的骨血?。≈两瘢€清楚記得,她在得知自己懷孕時的喜悅模樣。然而又有誰知道,竟會只是南柯一夢呢?
也正因爲如此,她纔會難以承受這一切的驟逝,鬱結於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他怕只怕,在這樣下去,她的病情會越來越糟,而他,承受不起失去她的痛苦??!
無聲的嘆息,百里志霖將她抱起,他坐在藤椅上,而她則坐在他的腿上,窩在他的懷中。磨蹭著那日漸消瘦的面頰,他親吻她的脣,上頭,還留著她自虐留下的傷痂。
“我知道你難過,可是,難過過了就快點振作起來,好嗎?”他啞然在她耳邊傾訴,“筱雨,你知道我不能沒有你的,對不對?你不會捨得拋下我的,對不對?要記得,我還在等著你!所以不要消沉太久,好不好?”
她依舊沉默著,不發一語。
院子裡,栽種著的盆栽盛開著絢爛豔麗的花朵,飄散出的清淡香氣攝入心扉,安寧的氣氛卻是惹人憐惜。
兩人就這麼緊緊相依相偎著。
不知過了多久,樹林裡傳來細碎的腳步聲,驚擾了周遭安寧的氛圍,也打破了無言的哀傷。百里志霖擡首望去,只見一抹雪白的素雅身影踏出樹林,身旁緊跟著的是光煞欣長挺拔的身影。來人輕易蓮步,從容而來的姿態甚爲優雅。然而,在百里志霖眼中,看到的卻不是這份優雅。
他擰著眉,爲這突然出現的稀客。
四目相對,孫琪萱毫不吝嗇的送給他一抹美麗卻不慎溫暖的笑,而後目光落在他懷中茫然無神的凌筱雨身上。
久久,她無奈的悠悠嘆息。
“暫時把人交給我吧!”孫琪萱的眸光望著百里志霖,確定話是對他說的,卻不是詢問,更不是徵詢他的意見,而是直接下了要人的結論。
對於她狂妄不輸自己的態度,百里志霖早已經不是第一次見識。而最重要的是,“交給你?你就能確保她不再這樣封閉自己嗎?”如若不然,他想不到任何理由放手。縱使只是暫時。
嫣紅的脣,勾勒出似笑非笑的弧度,“當然!”她孫琪萱要做的事,豈有做不到的道理。尤其,她本就是爲此而來,又豈有空手而歸的道理。
於是,百里志霖毅然決然的放手。
將她安置在藤椅上,再三凝望她無神的面容,他這纔不舍的轉身離開。
他不管孫琪萱到底有什麼天大的本事,用什麼樣的手段,他只要她好好的!卻不知,孫琪萱所用的手段,堪稱讓他又愛又恨,卻無法後悔。
直到百里志霖離開,孫琪萱徑自在凌筱雨身邊坐下,目光遙望著鬱鬱蔥蔥的林木,不曾落在她的身上一時半刻。
小小的庭院裡,孫琪萱沒有說話,凌筱雨更不可能說話,於是寂靜得,就只有呼呼的風聲吹過樹梢,傳來沙沙聲伴著鳥鳴,對此,凌筱雨毫無所覺,孫琪萱卻是享受著難得的愜意。
她撐著下顎,瞇起眼睛,偶爾打個哈欠,偶爾撥弄頭髮,百無聊賴久了忍不住嘀咕,“不掙錢,還真太浪費時間……”而後,目光總算落在神色空洞的凌筱雨身上,“魂都不在了,應該不會痛吧?”然後伸手,狠狠的朝她那憔悴得沒剩下多少肉的臉頰掐上一把。
可憐傷痛欲絕的凌筱雨,明明都已經絕望了,卻還要遭受這樣的對待,雖然那痛不如她心中的萬分之一,卻還是痛得讓她眼中閃過一抹清明,雖然稍縱即逝,但是孫琪萱卻看得真切。
於是,她淺笑著,“很好!看來還有救嘛!”然後再次伸手,卻是拍拍凌筱雨的臉,“逃避解決不了問題,如果需要支持下去的動力的話,那就去報仇吧!”
她神色自若得像是隨口說說,而後起身伸伸懶腰,“光煞,回去了?!倍崛缤蝗怀霈F一樣又突兀的離開,前後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出口的話不過寥寥數語,卻在凌筱雨封閉的心湖投下一顆石頭,漣漪逐漸盪漾開波濤,而後掀起驚濤駭浪。
遠處,直到她的身影淹沒在林木之中,踏出的百里志霖瞪大著虎目,這個女人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沒錯,他從頭到尾都隱身在暗處,注意著她對她的一舉一動。當她百無聊賴一臉愜意的享受清風送爽時,他就開始嘀咕,搞不懂她到底想做什麼。而後,再見她竟然伸手恨掐他捧在手心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心愛人兒時,他張嘴飆出一連串髒話,恨不得衝上前剁了她的手。然而,爲了她信誓旦旦的保證,他勉強忍了!只是到了最後,他只看到她傾身不知道對呆坐的人兒說了些什麼,然後她竟然、竟然就這樣走了?!
舉步,他步出隱身的暗處,回到凌筱雨的身邊,擰眉想著,孫琪萱那個女人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而後的這一夜,無論百里志霖怎麼哄,她都不願閉上眼睛聽他的話乖乖睡覺。她就這麼睜大著眼睛,直到天明。
清晨,滿園的清新隨風飄送過來盛開的花兒的淡淡芬芳。窗榻上,百里志霖爲凌筱雨拉攏了被子,不死心的誘哄著,“筱雨你聽話,睡一下好嗎?”
自從孫琪萱來過不知道對她說了些什麼話之後,她空洞的眼就似乎夾雜進了某些東西。她依舊不言不語,看似毫無變化,偏偏百里志霖卻感受到了她情緒上的微妙波動。她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伸手,百里志霖輕撫著她日漸消瘦變得憔悴的小臉,滿心心疼不捨卻拿她無可奈何。
林青蓮和劉依依都說了,她這是心病。所以除非她自己想通,否則誰也救不了她。只是,“筱雨,你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想通呢?”他無法想象,若是她再繼續這樣一直想不通的話,她會死,而他又會變成什麼樣。
他喃喃自語著,已經不奢望能得到她的任何迴應了。
然而這一次,她卻意外的有了些讓他欣喜若狂的反應。
凌筱雨這些天來一直無動於衷的態度有了改變,她的手輕握著他的手,眉眼甚至漸漸的染上情緒,彷彿歷盡滄桑,眉頭深鎖著*愁緒。
而後,她在他驚喜的眸光注視下,微微的,微微的挪動了一下雙脣,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因爲好多天沒有說話而顯得喉頭乾澀難以出口。所以只是動了動,並沒能發出聲音。然而,這已經足夠讓百里志霖欣喜若狂了。
“筱雨……”百里志霖心中激盪的輕輕試著喚她,臉上是無法壓抑的滿腔興奮以及喜悅。
他就這麼懷著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心情,等了片刻,眼中染上一絲絲失望的動容神采,卻在此時,凌筱雨抿了抿脣,她再次嘗試的抿了抿脣,久未開口的嘴巴也再一次的僵硬著微微地動了動,然而這一次卻突出了一字一句,她說……
“我、要、報、仇……”
百里志霖聞言,足足愣了半響,才反應過來。他豁然伸手抱著她,無心理會她到底說了些什麼,只知道,她開口了!她說話了!她不再封閉自己了!
感動的赤紅了雙眼,他興奮的喚著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筱雨……筱雨……筱雨……”
而凌筱雨,這些日子以來的疲勞,再加上昨夜是一夜未免,想通了,有了決定之後,她闔上眼眸,面對他的呼喚,只輕輕的哼了一聲,“嗯……”然後,伴著清淺的呼吸,她漸漸沉入夢鄉。
睡醒了,她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由極度的狂喜跌入極度的恐慌,百里志霖在她失去意識的下一秒飛奔而去揪來劉依依和林青蓮,在兩個都確保她只是睡著了後,才稍稍的放下心來。
然後他守在窗邊,等著她醒來?;袒滩话仓?,她的清醒會不會只是一場夢?
而凌筱雨沉睡著的夢裡,是倒帶般的回憶。關於柳無心,關於未出世的孩子,從喜悅到悲傷,太短暫……
她哭泣著,未自己所永遠失去的人。
“大哥……”她喃喃輕喚,覺得自己從來不曾如此脆弱,迫切的渴望能抓住那個才誓言要對她好卻爲了救她而被奸人所害的親人。還有她那才孕育在她的骨血之中,卻來不及親眼看看這個世界的孩子。她恨透了那些將她逼入絕境的人,所以她要報仇!她要爲她的兄長,她的孩子,她一路悲慘的遭遇,卻向那些自私自利爲一己之私對她伸出魔抓的人報仇!
幕然,原本該疲累得沉睡上好幾個時辰的人突然睜開眼睛。
爲她抹著淚滿心心疼的百里志霖不意撞見她赤紅的眼,先是愕然,而後不安的輕喚,“筱雨,你是醒著的嗎?”他顫抖著,害怕那真的只是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