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琰看著不遠處的邊城,心裡說不出的鬱悶。如果可以,他多希望駕著馬車就往後走,只有遠離這座邊城,她纔不會到慕容琛身邊去。
可是,他不能這麼自私。假如可以昧著良心做這種事,他早就帶她離開了。但他很擔心她會沒有笑容過下半輩子,所以遲遲沒有動手去做。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爲一個女人這麼著想。
他放緩了前進的速度,簾子後面的女人就會問,還有多久到,他怎能忍心呢。
甩了甩胡思亂想的頭,餘光落在身後的她身上,他說:“快了,看到城牆了?!?
說實話,他好想撒謊,想說還沒到。但她每天都沒休息多少時間,他真怕她撐不下去。
馬車內的沈筠,聽他這麼一說,趕緊掀開簾子,鑽出來坐在他身邊,一臉高興。
是啊,也許是因爲想看到這個笑容,他才學不會對她說謊。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城牆下,城門旁邊,他笑著說。
她目不轉睛注視他,沒有立刻轉身離開,好幾次欲言又止,“你不跟我一起去嗎?”
“都送你到這了,剩下的自己走。這是邊疆最遠的邊城,只要從這一頭過去另一頭,就能看見駐紮的軍隊帳篷?!彼麛E手摸了摸她的頭,像安撫一個不想分別的小狗。
“別摸了,頭快禿了?!彼粷M嘟起嘴。
他微微一笑,收回手,仔細看了她一眼,咬牙轉身,狠心邁開步伐離開,坐上馬車頭也不回走了。
她目送他離去,眼裡滿是感激,剩下的路有他的無聲支持,她會努力的。
他的身影消失在她瞳孔裡,她才轉身,深呼吸踏入城門,因爲戰事,檢查都嚴了。把包袱綁好,挎在肩上走進城內。
城內的人少了很多,她走在街上,聽著他們討論昨天的一戰,說我朝勝利了,主帥怎樣怎樣的話,她不禁鬆了口氣,因爲他還好好的。
可是,接下來她就要考慮怎麼進去了。從城牆下看,幾十頂帳篷孤零零聳立著,卻沒有多少活動的人,難道雖然勝利了,但損傷很嚴重?
不知道第幾次被負責守衛的人拒絕進入,她還不放棄,可守衛的人看見她來,自覺把她趕了出去。
她無奈靠在一棵樹幹上,忽然聽見戰鼓敲響,地面因人的跑動在震動,意識到這是出戰,回過神來,軍營已經空蕩蕩了。
看著迅速消失在她眼前的軍隊,她無奈嘆氣,爲什麼來到這裡挫敗感這麼重啊。她直起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臉,表示要振作起來。
出征啊……她忽然想起什麼,飛快隨著軍隊離開的方向奔去。這次沒人阻止她了,因爲守衛的人都一起出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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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琛騎在高大的戰馬上,兩軍一打照面,就下令打鬥。他不想再聽到完顏澈任何擾亂軍心的廢話。我軍人員在減少,他必須靠勝利來激勵士兵取勝的心!
這場戰,從開始到結束,用時一個小時,兩軍疲憊不堪,但最終是敵國先下了撤退令。他領著軍隊往回走,進入小樹林之前,示意衆人提高警惕。
行走到一半的時候,他耳朵動了動,好像聽到一些聲響,可不太確定,於是他沒有太大舉動,而是放緩了行軍速度。
待時機成熟,他舉起手,衆人立刻停了下來,往所指的方向圍了過去,就在他下令抓捕的時候,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別亂來,是我是我!”沈筠舉起雙手,從一旁的矮灌木叢裡走了出來,出聲示意免得誤傷。
馬背上的慕容琛,看到她的時候眼睛快掉下來了,而且她還是一副女扮男裝的模樣!“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她聽出他聲音裡的緊張,但沒多想,馬上來到他身邊,笑著說:“你沒跟我道別,我就來了?!?
他現在的心情,絕對說不上是高興,不是看到她不高興,而是是誰促使她來這裡!
就在這時,周圍忽然冒出了一堆黑衣人,快速跟士兵戰在了一起,但好像都避開了要害,顯然目標不是他們。
看到黑衣人,她白著一張臉,腦海中閃過一個很可怕的想法:她被人利用了!
利用她的人是慕容皓!她以爲自己是來通風報信的,沒想到自己纔是誘餌!如此說來,一開始的目標就是她眼前的這個人?
她抓緊他的手,彷彿想要驗證自己這個想法,但他卻給予她一個笑容。難道,難道他早就知道目標是自己了?
“害怕嗎?”他側身沒有看她,但問題是問抓緊她的人。
害怕嗎?她當然害怕,鮮血在眼前噴射,每個人身上都掛了彩,而她是帶這些人來的人,她非常內疚,但事到如今,能做什麼?
堅定的目光從他眼睛傳來,射進她的眸子,很快與之融爲一體,她握緊這個男人溫暖的手,“不怕?!?
他微笑點頭,與她的手十指相扣,“既然不怕,那就相信我?!?
她信他!但這個答案她沒來得及說,因爲他已經提劍往前衝了,他劃傷擋路的人,同樣避開要害,沒有要殺的意思。
他在前面爲了保護她而戰鬥,她在後面亦步亦趨跟著,儘量在不影響他,不給他帶任何麻煩。她相信,這雙手肯定會把她帶離這裡。
但是,這筆賬她記下了!不管陷害沈淳的事是不是慕容皓做的,她都不能容忍,他利用她去傷害慕容?。?
慕容琛帶著她,努力在黑衣人的圍攻下突圍,因爲黑衣人的目標就是他,所以黑衣人對付其他人是點到爲止。
眼前有一人竄出,他很快反應過來,長劍刷刷刷幾下,很快就擱在那人的脖子上,抵著他的咽喉,“告訴本王,誰派你們來的。”
“我不會說的,你死心吧?!焙谝氯搜狸P一咬,雙脣一抿。
他冷笑,“早就猜到了,問你是在給你機會,既然不想活著,本王絕不勉強?!?
話音剛落,他的劍就貼近黑衣人的咽喉,輕輕使勁,劃出一道血痕,但黑衣人依舊不肯吐半個字,他微微挑眉,擡腳就踹開了黑衣人,“滾。”
林宇和士兵奮力跟黑衣人纏鬥,可黑衣人都不是省油的燈,武功一等一的好,打起來非常吃力,而且黑衣人一有機會,就會脫離他們的攻擊範圍,轉向慕容琛的位置。
林宇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更何況慕容琛還帶著沈筠,他必須去幫忙,但黑衣人好像會洞悉他的一舉一動,快速做出反應。看來是有練習過,切斷他和慕容琛的聯繫。
慕容琛這邊一開始還能應付自如,可慢慢地覺得乏力,而且覺得頭暈??磥硎怯惺颤N東西在周圍影響著他,他在尋找那個東西。
爲了不讓他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她身上,她學著觀察周圍動靜,儘量不拖後腿??墒?,黑衣人有意她和慕容琛捆綁在一起,不知在圖什麼。
忽然,耳邊響起嗡地一聲,有點熟悉,她一時沒想起來??僧數诙雾懫鸬臅r候,她想起來了,努力尋找方向。
慕容琛努力應付前面的敵人,同時還要照看她,久而久之他覺得有些疲憊,揮劍動作也有些緩慢。但他認爲這是不正常的!
這想法從腦袋裡沒存在多久,忽然眼前一花,他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但他知道箭是衝著他來的!他想做出反應的,可腳剛往旁邊一挪,就覺得頭暈,險些栽在地上,還是飛過來的箭,插入他身體,他才真正清醒過來。
他聽見耳邊響起熟悉的尖叫聲,視線裡是天空的湛藍,身體越來越無力,他控制不了後仰。
沈筠在一旁,嚇得臉色蒼白,因爲她意識到有人在放暗箭的時候,反應過來已經有點晚了,他還是中箭了!
她伸出雙臂,抱住滑落的他,臉頰一片冰涼,“慕容琛,睜開眼睛看著我!”
“把眼睛睜開,你聽到沒有!”她捂著他胸口,按住不停出血的傷口,心像一下子落入深淵。
但是她聽不到他的迴應,不知道是因爲周圍太吵了,還是她在那一刻什麼都聽不到。掌心不停滲出粘稠液體,鹹鹹的味道在她鼻間漫開,他緊閉的眼,令她恐懼加深。
她抱著他,一動不動站著。她不知道爲什麼四周沒人上來,不知道是誰放的冷箭。忽然大腦一片空白,什麼也不能思考。
“夫人,先把爺送回去?。 绷钟顜退麄儞踝×藫]向而來的幾把劍,朝徹底呆住的她喊。
沈筠依然站著,但抱著他的手一刻也沒有鬆開。
黑衣人正在有序撤退,林宇不知道是誰射的冷箭,也沒有要追的意思,而是拉過戰馬,將慕容琛放了上去,自己跟著坐上,“我先帶爺回去,夫人隨後來。”
當沈筠坐在軍營裡的時候,整個人還是呆的,耳邊是幾個軍醫商量說不的聲音。
不,不會的,他不會先她一步離開的!
她推開那些說不可能,說會失血過多而死的軍醫,坐在牀沿,握著慕容琛的手,說:“你信嗎?”
慕容琛眸子掀開一條細縫,淡淡迴應:“你就是我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