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京都開始下雨,塔爾什二皇子的婚禮要在臘月十七辦,也是就說大齊還需要接待塔爾什皇室近兩個月,好處就是大齊與塔爾什達成了盟約,硝煙止戰,這段時間裡據說塔爾什的王子日常和幾位親王混在一處,傳聞連續多日包下花滿樓的頭牌,縱情歌酒招搖過市,美其名曰體驗大齊風貌,許是這幾個人鬧得太過了些,各王妃頭大最近都沒有找如雲喝茶說話,加上連續多日都是陰冷潮溼的天氣,王府的日子越發像坐牢。
初十的晚上,狂風大作,暴雨不止,趙縝回來了,相當低調,兩個隨從回府報了行程,說王爺進宮了,直到第二天下午,雨依舊未停,屋檐上的雨水淅淅瀝瀝攬月殿前的水缸幾乎要滿,門房才傳信說王爺到了,照理府內女眷是需要迎在門口的,由於通報的過於匆忙,加之王爺誰也不見直接進了書房,所以偌大的院子如雲和幾位侍妾面面相覷,等了一會就作鳥獸散。
這個規矩不行,這個規矩要改!
正想著怎麼既不傷害王爺自尊心,又能不要勞師動衆改了這個規矩門房又來通報,說是塔爾什的三皇子求見,是鄰國王族,還是大齊貴客,自然沒有讓其久等的道理,所以管家是一遍相迎引入顯王府正廳,一遍差人稟報,迴廊下走著的如雲猝不及防地看到了當日街上的傻子三皇子希達,正巧這人也看過來,兩人目光對視,如雲尷尬地恨不能原地消失。
她別過臉想要躲開,沒成想希達臉上綻放出了大大的笑容,簡直是要跳起來揮手,嘴裡還喊著:“姑娘!是我啊!”管家和侍衛以爲他只是番邦人熱情洋溢的天性在侍女打招呼,如雲內心避之唯恐不及,又不好就此走掉,只盼他能消停拐個彎去正廳,好在趙縝出現在迴廊的另一處,趙縝的隨從高宇已經迎了上去,如雲一看,轉身即走。
如果說人生要有一些令人難忘的尷尬時刻,那現在肯定是能排在前三的,就在如雲轉身欲走的前一秒鐘,她被趙縝遠遠叫住,只得硬著頭皮走了回身往長廊處走去。她眼睛沒敢往希達那邊看,所以一直側著腦袋看趙縝,他身著青色制服,揹著手,臉上有淡淡的笑意,臉上似乎黑了些,挺拔間帶著一絲風塵僕僕的疲憊感,看得她有些恍惚,難以和那些信箋上的人重疊起來。
“九王爺。”希達對著趙縝微微屈膝行了一個塔爾什的禮,趙縝伸出了手虛扶了一下,笑著說太客氣了。如雲在一邊低著頭,說了聲見過王爺,三皇子。希達本就燦爛的笑臉更是收不住,點了點頭,趙縝親自在前方引路,所有侍衛侍女均列隊在後面不緊不慢地跟著。正廳剛坐下,茶水淺酌過客套話也說了一會,衆人都退下去,眼下有些尷尬,如雲不知道該不該告退。
“三皇子,雨一直下個不停,可以在府內逛一逛,留下來用晚飯吧。”趙縝對著外面的雨幕說到,如雲點頭微笑附和,外面突然傳來吱呀吱呀的聲響,像是什麼東西刮住了,一時間大家的眼神都轉到了門外。
如雲最先反應過來,忙不迭站起身來,笑道:“可能是棉花糖在磨爪子。”果不其然,聲響聽了,門口露出了一張毛絨絨的臉,湛藍色的圓眼睛好奇地打量著裡面的客人,“啊!”希達噌地一下站起來,“跟我女兒好像啊!”
“啊?”如雲回頭,“你女兒是貓啊?你是在給貓買鈴鐺?”
“對呀!貓怎麼了?她就是我心裡的小公主!”希達聲音不由得提高,神情很是認真。“咳……”趙縝裝模作樣咳嗽一聲,待大家都安靜下來,問了一個直擊靈魂的問題:“什麼鈴鐺?”
“就是滿倉節當日,有幸見識過王妃的……身手。”
“哈哈……小事小事,不值一提。”如雲一把將棉花糖薅住,往趙縝那邊一放,“我去讓人佈置下飯廳。”這頓飯吃得也是難捱,希達已經知道如雲是九王妃了,他個人最開始只是稍微一愣就沒有太多表情,觥籌交錯之間,當天長街上的一幕也算是一笑泯恩仇,趙縝是真的很愛四處遊歷,談吐之間江南的小橋流水,北方的冰天雪地,讓希達很是神往,他這次跟皇兄出來聯姻,算是自己走得最遠的地方。
送走了希達,天色已經很黑,雨也一直未停,趙縝窩在飯堂內室的榻上,一動也不願意動彈,如雲給遞上了水果,他連眼睛都懶得眨,慢悠悠地問了一句:“你覺得他來有什麼目的?”
“不知道,感覺挺傻的。”然後就講滿倉節當日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聽得趙縝直挑眉,不予置評,“有這閒情逸致,出去玩也不叫上我!”
“你不也沒有叫上我!北方之行好玩嗎?”如雲把葡萄都塞進了自己嘴裡。侍女送來了一盤綠瓤的蜜瓜,燭火之下瓜上的銀叉光線晃動,映得趙縝的臉格外亮,他搖搖頭,直接往如雲身上一倒,枕在她的腿上,他非常腐敗地張口接了一塊瓜,豐沛的汁水充盈著口腔,所以發音含含糊糊,“好累。”說罷閉上了眼睛,如雲沒有說話,盯著他臉上細小的絨毛,好像確實變黑了一些。
“你有沒有想過我?嗯?”他問。
“你知道在深宅大院裡,什麼最可怕麼,沒事幹,無聊,看日出日落,一天天渾渾噩噩地過下去最難捱了。”如雲看著他,“但我不一樣啊,我只要不拋頭露面,一樣玩得開開心心的,就是這段時間雨下個不停,很煩人。”
沒有如願聽到想要的答案,趙縝憋了半天來了一句:“這個角度看你,你的臉好大啊!”如雲有種要一叉子戳死他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