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瑞涕泗橫流,發瘋般喝問,“聞星落在哪兒?!我要殺了她!我今夜就要殺了她!我要她爲知秋陪葬,我要鎮北王府爲知秋陪葬!”
聞星落慢慢拔出藏在身後的劍。
她看著謝明瑞,“聞星落,就在你面前呀?!?
謝明瑞愣了愣。
“哦,不對。”長劍閃爍著寒芒,映亮了聞星落的圓杏眼,“我現在,改名叫魏寧了?!?
烏雲蔽月,狂風驟起。
在謝明瑞不敢置信陡然瞪圓的瞳孔裡,少女如同一片輕盈的花瓣,嫩粉色輕紗裙裾高高揚起,手中寶劍呼嘯而至!
千鈞一髮之際,謝明瑞驚恐地伸手格擋。
他是學過武的。
然而聞星落的劍術路數實在險惡,詭譎難辨的劍招令他難以招架,等他終於想起來趕緊逃跑的時候,少女的寶劍已經利落地貫穿他的咽喉。
聞星落拔出寶劍。
謝明瑞捂住脖頸,踉蹌著跌倒在地。
樹林裡月色清幽。
他驚愕地注視聞星落,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血液卻爭先恐後從他嘴裡涌出。
聞星落收劍入鞘,“我很感動你對穆小姐以及太子殿下的情意,但既然你決心與鎮北王府不死不休,那麼我只能先下手爲強。如果你我之間只能活一個,我希望是我自己。”
怕謝明瑞沒死透,她又往他心臟深處紮了幾劍才罷休。
做完這一切,她脫下濺滿污血的宮裙,小心翼翼摺疊起來揣在懷裡。
乘著夜色往回走的時候,卻不期然看見聞月引正和幾位小姐聚在篝火邊玩樂。
聞星落暗暗攥緊懷裡的宮裙。
她還以爲聞月引和裴凜在一起密謀害人,沒想到她竟然是和旁人待在一起。
這麼一來,聞月引有了不在場證明,她再想把謝明瑞之死栽贓給她,就不能了。
想起那個見過她的小宮女,聞星落徑直去找了裴凜。
她把那身帶血的宮裙塞給裴凜,三言兩語講了一遍事情經過,最後道:“裴大監不是最擅長篡改記憶嗎?勞煩你找到那名小宮女,替我善後?!?
裴凜臉色難看,像是頭一次認識聞星落,“你殺了謝明瑞?!”
“不可以嗎?”
裴凜盯著她的臉。
少女玉柔花軟嬌豔欲滴,很難把她和殺人這項行爲聯繫起來。
他勉強消化掉這個信息,冷眼看著懷裡的血衣,“郡主不肯與我等爲伍,卻想要在下爲你效力……天底下,沒有這麼好的事?!?
“我死了,對你又有什麼好處呢?”聞星落反問,“裴大監別忘了,能夠延續大魏皇室血脈的,只有我魏寧一人。”
裴凜目送她遠去,眼底情緒極爲難看。
他啞聲,“復國之路,不需要一個一身反骨的首領?!?
看來,他需要爲聞星落物色一個男人了。
等她生下孩子,她便再沒了用處。
就在裴凜被迫爲聞星落善後時,另一邊。
大帳裡瀰漫著血腥氣。
謝序遲赤著上半身跪在地上,後背鞭痕交錯。
他垂著頭,冷汗順著下巴大顆大顆滴落在地,因爲疼痛的緣故,整個人彷彿一張拉緊的弓弦。
謝折手裡提著鞭子,視線如刮骨般一寸寸刮過謝序遲的皮肉,“爲了個謝厭臣,擅自放走謝觀瀾……朕竟不知,朕的皇兒,如此溫良謙恭重情重義!”
謝序遲渾身輕顫,緊閉眼睛不發一語。
燭火跳躍,謝折臉上一片陰鷙,猛然提著馬鞭再次抽向謝序遲,“如此無能,朕是不是應該考慮廢太子了?!”
他力氣極大。
漸漸的,謝序遲的後背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肉。
他悶哼著趴倒在地,十指深深嵌進波斯地毯,艱難地擡起眼簾,雙眼充血地望向不遠處的燭火。
金色的燭火,照不亮他的瞳孔。
他忽然低聲,“您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讓兒臣繼承您的位置。”
蚊蚋般的聲音,被鞭子落在皮肉上的聲音完全蓋住。
“啪”的一聲,謝折硬生生抽斷了手裡的馬鞭。
他不耐煩道:“你說什麼?!”
謝序遲沒有回答。
他慢慢閉上眼,兩行清淚順著眼尾無聲滾落。
“你這個廢物——”
謝折狠狠踹了他一腳,正欲從牆上取下另一根馬鞭,頓了頓,他掃了眼地上渾身是血的青年,突然冷笑,“去叫宸妃過來!”
孫作司親自去請魏姒,誰知到了帳中,卻發現魏姒不在。
他連忙發動小太監們找人,然而翻遍了整個營地,都沒找到魏姒的蹤影。
孫作司滿頭大汗地回去覆命,“啓稟陛下,宸妃娘娘不知所蹤!”
謝折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沉聲,“怎麼會不知所蹤?!”
“奴才不知??!”孫作司跪倒在地,“伺候娘娘的宮女兒說,半個時辰前娘娘去見了賀大人,然後就一直沒回來!”
“賀爲舟?!”接連的不順心令謝折心煩氣躁,“去把賀爲舟叫過來!”
然而賀爲舟同樣不知所蹤。
這邊的動靜驚動了梅皇后、張貴妃等人,一時間營帳裡烏泱泱來了不少人。
聞星落過來的時候,瞧見營帳裡亂哄哄的,謝序遲不知爲何受了重傷,張貴妃哭天搶地地抱著他,一疊聲地連呼“皇兒”。
謝觀瀾也過來了。
聞星落小聲道:“四哥哥呢?”
“已經睡下,沒叫他?!彼麄壬頁踉谏倥?,不讓她看謝序遲,“魏夫人去了何處?”
聞星落攥緊手帕,“我也不知道……”
正說著話,梅皇后忽然道:“陛下,賀大人和宸妃一同失蹤,臣妾以爲此事非同小可,必須儘快派人搜山?!?
謝折坐在上首位置,摩挲著手裡的犀牛角,“朕不知道派人搜山嗎?需要你多嘴多舌?”
梅皇后臉色一白。
恰在這時,禁衛軍統領匆匆進來了。
他拱手道:“啓稟陛下,已經找到賀丞相和宸妃娘娘!另外……”
他望向張貴妃,想起林子裡謝明瑞的屍體,欲言又止。
張貴妃沒發現他的異常,興奮地鬆開謝序遲,起身指著被宮女攙扶進來的魏姒,辱罵道:“好你個魏姒!你和賀相年輕時就有些不清不楚,今夜你倆定是私相授受去了!”
她轉身朝謝折跪倒,急不可耐道:“陛下,魏姒紅杏出牆,您該將她打入冷宮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