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拾安揚眉,“你敢罵我蠢?”
“我可沒說,你自己說的。”
“陳樂之你不要以爲(wèi)你是寧寧的好朋友我就不敢打你!”
“你打呀你打呀!我長這麼大還沒怕過誰!”
“……”
雪夜長街,籠火零星。
少年少女從錦裡打到鎮(zhèn)北王府,被門房管事發(fā)現(xiàn)時兩個人渾身都是雪粒子,面紅耳赤吭哧吭哧地喘著粗氣,活像是剛從雪堆裡扒拉出來的一般。
兩個人分外眼紅,冷哼一聲正要分道揚鑣,管事站在臺階上,皮笑肉不笑,“四公子、小郡主,世子爺吩咐,說是等你們二位回來以後,罰你們?nèi)ニ歼^閣抄寫家規(guī)。”
“什麼?!”謝拾安嚎叫,“我已經(jīng)捱過打了,憑什麼還要抄家規(guī)?!”
管事:“這是世子爺?shù)姆愿馈D怯幸庖姡梢匀ニ疤帷!?
謝拾安抱臂嘟囔,“母妃就是把我生晚了,不然這世子之位高低得是我的,到時候我就罰我大哥抄家規(guī)……”
還有宋二他們。
如果大家都和家中兄長調(diào)換排序就好了,不僅有花不完的銀錢,而且府裡也是他們說了算,
不過他並非真心想要世子之位,他只是覺著這麼想想還挺美。
陳樂之不服氣,“憑什麼我也要抄你們王府的家規(guī)?”
管事:“漢中王特意給我家世子爺寫信,請他全權(quán)管教小郡主,因此我家世子爺是代漢中王罰您。”
陳樂之默了默,忍不住爆發(fā)出一個髒字。
兩人倒黴催地進了思過閣,另一邊,屑金院。
謝觀瀾親自送聞星落回來。
穿過迴廊時,少女裹緊斗篷,小聲問道:“長兄此去,何時能回?”
謝觀瀾負(fù)著手與她並肩而行,“快則半年,遲則兩年。”
聞星落看著兩人投落在廊中的影子,不由沉默。
謝觀瀾問道:“怎麼?”
“長兄今年,不能在王府過年了。”聞星落的聲音比雪還要輕,“我有些難過。”
從前在聞家的時候,逢年過節(jié)她都得忙裡忙外。
好容易除夕夜得了空閒,可父兄都不願意與她說話,他們喜歡陪聞月引貼桃符、放爆竹、守歲,他們在年夜飯的時候笑笑鬧鬧憧憬新年,而她孤零零坐在角落,偶爾抓到機會笑著插一句話,可他們都會有意無意將她忽略過去。
從小到大,她都覺得除夕夜比任何時候都要冷。
直到去歲冬日,她在王府過了第一個除夕。
祖母疼她,爹爹愛她,二哥哥和四哥哥也很願意陪她放爆竹,陪她吃著糕果聊著天,熱熱鬧鬧地聚在一起守歲。
哪怕當(dāng)時謝觀瀾還未曾接納她,卻也沒挑除夕夜給她臉色瞧,反而在給二哥哥和四哥哥紅包的時候,也給了她一份。
她仰頭望向謝觀瀾,忽然伸出小指,“雖然今年不能與長兄一起過年,但我想與長兄約定,你凱旋的那年,再一起過年守歲。”
廊外雪光與燈籠的火光相映成輝。
落在謝觀瀾的眼裡,卻都不及少女那張灼灼嬌豔宛如桃花的臉,來得更加絕色耀眼。
他緩緩勾住聞星落的小指,“我與你約定。”
夜?jié)u深。
聞星落正要就寢,翠翠抱著湯婆子進來,“小姐,世子爺把曳水大哥留下了。曳水大哥說世子爺不在的這段時間,由他負(fù)責(zé)保護小姐。”
聞星落接過湯婆子,看了眼蠡殼窗外,心底悄然涌出暖意,像是才喝了一盞熱熱的桃花釀蜜水。
就在少女睡下後,徐府。
管事領(lǐng)著小廝們,把聞家兄妹的行李盡數(shù)搬到了大街上。
聞家四兄妹站在屋檐底下,雙手?jǐn)n在袖管裡,俱都沉默不語。
因爲(wèi)今夜的事,徐家二老嫌棄他們害徐家丟了臉面,又說經(jīng)過這段日子的觀察,他們和宗族一致認(rèn)定聞家根本沒有出人頭地的本事,所以打算讓徐渺渺和聞如風(fēng)和離,另外再擇佳婿。
可徐渺渺死活不肯,竟以自殺相要挾。
徐家二老對女兒失望透頂,當(dāng)即命人把聞家兄妹攆出府去。
終於搬完行李,管事皮笑肉不笑道:“聞大公子購買的丫鬟僕婢、貴重傢俬,皆是花的我家小姐的陪嫁,因此我家老爺吩咐,不許你們帶走。你們自己的東西都擺在這裡了,一件兒也不少你們的。”
聞如風(fēng)盯著徐府的匾額,一雙眼好似淬著血,“岳丈就這麼瞧不起我嗎?!須知,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他今日欺我落魄,將來就不怕聞某高中探花封侯拜相?!”
管事的笑了笑,“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準(zhǔn),我只知做人當(dāng)腳踏實地,聞大公子還是不要隨便誇下海口爲(wèi)妙。”
“我大哥能不能高中探花,你們不知道,難道我還能不知道嗎?”聞月引冷冷反駁,“將來我大哥顯赫榮耀的時候,你們徐家再想攀附也不能了,你們可別後悔!”
聞如雲(yún)握著摺扇,譏嘲道:“經(jīng)商之人都是勢利眼,你們徐府滿門銅臭,我們離了你們才幹淨(jìng),省得污了清白!”
管事的懶得跟他們廢話,直接吩咐小廝關(guān)上府門。
聞家四兄妹盯著徐府,四張臉如出一轍的怨毒。
好半晌,聞月引責(zé)怪道:“說到底,還是三哥不中用。”
“你中用,”聞如雷冷笑,“你也就只剩一張嘴中用了。”
“你——”聞月引霎時紅了眼眶,“大哥,你看他!”
“行了!”聞如風(fēng)煩躁不堪,“都到這個份上了,你們能不能消停些?自打爹孃和離,咱們家就諸事不順,依我看,咱們得好好找找緣故。等重新安頓下來,咱們就召集全家人開個會,把星落也叫過來旁聽!”
聞如雷緊了緊拳頭,忽然轉(zhuǎn)身朝漆黑的街道走去。
聞如風(fēng)連忙喊道:“三弟,你去哪兒?”
“我去找星落!”聞如雷頭也不回,斬釘截鐵,“我要讓她回到咱們身邊,重新成爲(wèi)咱們的妹妹!這一次,我會堅定地告訴她,我只讓她洗半簍衣裳,剩下的半簍都給月引洗,她一定會大爲(wèi)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