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只剩下半年的時間，我就更不能留在這裡了，我要去別處轉轉，在閉上眼睛之前多看看這個世界。”

並且，她要帶著晚晴的骨灰一起走。

“你瘋了是不是？我所說的半年，是指有人精心照顧你，而且你還不能過勞累。如果你去別處轉，最多活不過兩個月！”霍君濯的火氣又冒了上來，面前這個冰雪一般的女，偏偏是個能惹人生氣的主兒。

“兩個月……也可以了。”水紅顏無所謂地笑了笑，反正生無可戀，晚晴的仇報了，半年後，黎夢夕的好日也到了頭，還有什麼值得她惦念的呢。

“水紅顏，你不要這副……惹人生氣的樣可不可以？”

天啊，他都快氣爆了，這個可惡的女人，就一點也不怕死嗎？

她卻完全不懂他的心痛，繼續說道：“我說的是實話，我沒有騙你，這的確是我心裡最真實的想法。”

“你給我閉嘴！”他終於忍不住，再也控制不住胸口的憤怒，兇巴巴地吼了起來：“你說說，到處都是冰天雪地的，你要去哪？還有，你不是死了以後要把骨灰和晚晴一起撒入大河嗎？你要是真的死在上，誰給你收屍，誰去撒你的骨灰！”

水紅顏還真被他問住了，不過她很快就想到了一個點：“我每去一個地方就給你寫一封信，告訴你我的位置以及我即將去的地方。如果有一天你沒有收到我的信，就去信裡提到的地方幫我收屍，不就可以了？”

“蠢女人！”霍君濯衝到她面前，死死地盯住她，狠狠說道：“你以爲你是誰？我爲什麼要幫你收屍？你欠我的人情你還沒還，難道還想再欠更多？”

他發怒的樣還真有點恐怖。水紅顏嚇得往後退了一小步，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小聲道：“反正已經欠你那麼多了，人說債多人膽大……”

他狠狠地瞪著她，她不得不嚥著口水把後面的話吞了回去，不過她很快就又說道：“我有二十萬兩銀票，全給你，你幫我收屍可以麼？”

他真的真的生氣了——

“啊，你做什麼？！”

隨著水紅顏的一聲驚呼，下一秒，她已經被霍君濯緊緊地抱住。他低下頭，懲罰性地在她耳朵上用力咬了一口，聽她痛吸一口氣，他湊近她耳邊，低沉著聲音警告：“水紅顏，你的命是我的，我讓你活，你就休想死。”

剛開始，她還在邊掙扎邊想著要不要跟他動手，可霍君濯這個大壞蛋，居然趁她分神的一剎那，將她的穴道點住了，害她只能說話，不能動！

等徹底明白了自己的弱勢之後，她老實了，悶悶地‘靠’在他胸口。心境漸漸平和，她逐漸感受到了他清晰有力的心跳聲，同時她也發現，自己的功力似乎差了很多。

“你不該是我的對手。”她嘆了一口氣。

“如果你不好好調養，你的功力會喪失更多。”

霍君濯怕弄疼了她，將緊箍的手臂稍微鬆了一些，卻並沒有放開她。

抱著她的感覺好了，雖然她的身很涼，卻是無比的柔軟。她的身上有一種淡淡的幽香，不是薰香薰出來的，是最天然的那種女人香。原以爲只能在處身上聞到，沒想到她直到現在還能保持著如此純粹的香味，明明是一種象徵著純潔的味道，卻該死的如此誘人！

他從未經歷過魚水之歡，甚至連最簡單的擁抱都未曾和異性發生過，然而此刻他卻能強烈感覺到，他內心深處涌起了一種最原始的渴望。

生生將渴望澆滅，他在她耳邊無奈地嘆息：“顏兒，不要走，我一定能治好你，相信我。”

“我……”曖昧的姿勢讓她面紅耳赤，渾身不自在，連說話聲都帶了一點點低啞。

“不要再說你配不上我之類的話，在我的心裡，你永遠都是最美好的，不管以前曾發生過什麼，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我不要你活在陰影裡。”他在她耳邊又低喃了幾句，終於解開她的穴道，放開她。

水紅顏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種滋味在胸口此起彼伏地遊竄，最終，酸澀佔據了主導，蔓延至全身，麻木到感覺不出心痛。

過去的事，她何嘗不想忘記。可那被病痛折磨的身體，碎裂淌血的心臟，還有晚晴慘死的情景，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一切都真實發生過，她，再也回不到一開始要走的。

離開了他的懷抱，冷空氣從四面八方潮涌般襲來，此刻，她竟有些眷戀他的氣息，那一點點的溫暖。然而，她卻無法開口，她怕生命裡那唯一一點星光，會因彼此的一時衝動而湮滅……

“你乖乖在這裡養病，再等一個月，春天快要到來的時候，我就去找護心草。”

“嗯。”

“早些休息，我回去了。”

“嗯。”

“睡個好覺。”

“嗯。”

霍君濯終於轉身，‘吱嘎’一聲，房門被輕輕關上，高大的黑色身影消失在門的另一邊。

桌上的燭火晃了一晃，宣告了他最後一絲氣息的離開，隨即歸於平靜。房間裡偶爾會響起木炭燃燒的細碎‘噼啪’聲，水紅顏緩緩走向那盆暗紅，伸出手，渴望著它能溫暖自己，然而時間愈久，她就愈覺得寒冷。

“呵呵……原來他比你暖和。”

她對著木炭自言自語，輕輕笑了笑，搖搖頭，站起來朝牀榻走去。

彈指熄滅了最後一盞蠟燭，屋裡只剩下一室清輝。明天是正月十五，外面的月亮應該很大很圓吧，不知道這裡的元宵節吃湯圓嗎？以前在梨棠宮，每年的十五她都會和晚晴煮上一大鍋湯圓，邊吃邊對著外面的月亮許願。晚晴說，要一輩照顧她，因爲她善良的有些犯傻，讓人不放心……

眼淚，無聲滑落在枕邊，心湖已被攪亂，她又如何能安然入睡。